第18章 第 18 章(2 / 2)

我的危險性竹馬 三三娘 22154 字 4個月前

抽屜拉出了一道縫,泄露了裡麵的一線圖景。沒什麼,似乎都是文具。安問懸崖勒馬,把抽屜合了回去。

任延都說了不要看,他要講禮貌,不能偷偷看。

安問乖巧地坐回到小沙發上,兩邊塞入耳機,聽著剛剛任延drop給他的英語聽力素材。

但根本聽不進去。

他小時候送過任延什麼東西?沒有吧。五歲的孩子能送出什麼好東西呢?……小浣熊水滸傳卡片?……還是一兜子透明彈珠……?火影忍者的貼紙…?

任延在m層露台的花壇邊坐著,掐著時間。

都暗示得這麼明顯了,小啞巴是不是該偷看完了?

白天的暑氣化為夜露水汽,凝在風裡。任延在露台的生態木棧道上來回走了兩遍,心裡的耐心像沙漏一樣漏完了,翻轉,儘數化為按捺不住的期待。

他推開玻璃門,大步走向電梯間。

電子門鎖開啟的機械聲很細微,安問戴著藍牙耳機,什麼也沒聽到,等人走到身邊了,他也沒有反應過來。

房間裡的每一件物品都沒有改動過陳設,包括桌麵上亂七八糟的卷子和沒蓋帽的中性筆。任延一眼就明白了,安問什麼也沒偷看。

他摘下安問左耳的耳機:“怎麼這麼聽話啊。”

安問:“?”

任延無奈地歪了下臉:“讓你不看,你就真的不看?”

這人真是的,都說了不讓偷看,真的尊重他隱私不偷看,他還不高興起來了。

安問奪回耳塞,餘光偷瞄。

任延拉開抽屜,拿出長方形的白色金屬收納盒,揭開蓋子,蹲下身,手把手將隱私遞到安問眼前。

“這塊紫色的鵝卵石是你撿的,你說沒見過紫色的石頭,所以要撿回家收藏,但又嫌重,我幫你拿了一路,回來後你就忘了。你當時在溪灘上說……像中毒的雞蛋。”

安問其實不太記得清了,但還是噗的一下,好險沒忍住笑。

“這輛奧迪雙鑽賽車,你跟彆的小朋友比賽時一直贏,獻寶一樣說要借給我暫時保管兩天,我幫你保管了十一年——馬上十二年了。”

藍色的塗裝,在小朋友間火得不得了。安問記得清楚,他總贏,但那陣熱度還沒消退,他就搬離了家。

安問的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任延,像浸在水裡,剔透著,很久才舍得眨一下。

“這是你吃薯片中的獎,你說你運氣真好,教我說運氣的英文是cky,以後想養一隻狗,就叫cky。我在洛杉磯撿到了一隻流浪的比格,它是實驗犬,被人領養後又棄養了,我從它的銘牌上聯係到了實驗室,辦了領養流程,它的名字就叫cky,每個月要吃一千多塊錢的藥和營養劑,但還是沒有活過十歲。”

唇用力而緊緊地抿著,眼睛每眨一下,睫毛便被濡濕一點。

安問想,他還從沒親手養過狗。福利院裡有一隻老黃狗看家的,他被安養真的車子接走,老黃狗追了一路,追不動啦,嗚嗚叫了幾聲,在路邊趴下。

聽說比格很可愛,隻是不好養。

“這個……”任延平靜的敘事停頓了一下,舉著一張小卡片,笑了笑:“這算不算你送我唯一的禮物?”

那是一張拚音卡片,是小孩子剛開始學拚音時用的,背麵空白,豎著寫了歪歪斜斜的兩個字:任延。

“任延哥哥,我會寫你的名字了。”

“我名字是四個字?”

“明明是兩個!哼!”

“誰教你的?”

“字典。”

“你還會查字典?”

“沒有,我讓周老師教我的……”

“你現在字比以前好看多了。”任延把明信片收回,把收納盒蓋上蓋子,塞進安問懷裡:“禮物我留下,剩下的,物歸原主。”

眼淚盈滿了眼眶,安問隻是輕輕地眨了一下眼睛,那些眼淚便終於積蓄不住,洶湧地落了下來。

任延仍保持著半蹲在他身前的姿勢,無聲地笑了一次,張開雙手,低聲說:“任延哥哥抱抱好不好?”

眼淚太多,把睫毛打濕,安問都看不清他了,隻知道燈影在眼前晃動,他咬住唇止住哭,猛地撲進任延懷裡,兩條瘦瘦的胳膊圈住任延的脖子。

預想中的溫馨場景並沒有出現,任延環住他腰,悶哼一聲,帶著他一起摔坐在地板上。

“蹲太久,腿麻了。”任延深吸一口氣,忍著痛苦:“商量一下,下次抱的時候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用力撞進來?摔兩次了。”

安問:“……”

誰要跟你有下次啊!

想掙紮開,任延卻不放手,反而低笑著更用力地按著他:“兩秒。”

兩秒眨眼而至,他鬆開手,看著安問的眼睛,啞聲:“你看,我是不是比你厲害,東西保管得比你新、比你好?”

安問哽住,打著手語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可愛:“這也要贏,你幼不幼稚啊。”

·

任五橋走得乾脆,安問的洗漱用品、睡衣睡褲都要靠任延找。幸而還有新的內褲沒有穿過,又把自己最舒服的舊t恤給他穿著睡。

安問從身高到身材都比任延小一號,從裡到外穿起來都鬆鬆垮垮的。

震驚。

他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等任延也洗完澡出來,安問打著手語迷茫地問:“等我十八歲的時候,也會長這麼大嗎?”

“噗——”任延一杯水根本拿不穩,嗆得驚天動地,“你說什麼?”

安問略有些羞赧,但又覺得男子漢不應恥於談論這些事情,目光意有所指地覷著任延的某些部位,暗示:“這個是不是跟身高一樣,等發育起來了就會突然變……很多……我的意思是變大。”

但是,怎麼手語表達比講出來還要羞恥啊?安問看著自己比出來的手勢,是食指和大拇指虛虛圈成一個圓。變大,就是從封閉的“ok”變成了一個不完整的“ok”。唔……他看看自己比出來的圓,又看看任延。

任延:“……”

安問迅速躺倒,被子掀過頭頂,隻露出一個細細的胳膊對任延揮了揮拜拜,意思是他要睡覺了。

任延深吸氣,水杯擱在床頭櫃,發出清脆的聲響,然後單膝跪在床上,從被窩裡像挖土豆一樣“挖”出安問的臉。

……土豆都悶熟了,看這臉紅的。

“這種話不可以去問彆人,明白嗎?”

安問目露疑惑,彆人?是指誰?

任延冷冷的、慢條斯理地、針對性很強地點名道姓:“比如卓望道。”

哦……安問心裡明白了,點點頭,“但是為什麼呢?”

“因為他小,你問這個傷自尊。”任延眼眸輕闔,看著他漂亮的臉,輕描淡寫地說。

他才沒空關注他大還是小,此句純屬胡謅,卓望道聽到了估計要跟他鬨絕交。不過以那二百五拿著iphone過來跟他比大小的德行可以推斷,最起碼應該比手機短。嗯。

安問倒吸一口氣,眼睛也跟著睜大。

天啊,這是可以說的嗎?!

他鑽回被窩,躬著身體飛快地瞄了眼,又飛快地冒出了頭:“那我可以跟他比大小嗎?”

任延差點瘋了:“不、可、以!”

·

這也不可以,那也不可以,這人管得比安養真還寬。

安問安分了,往旁邊挪挪位子,給任延留出足夠寬敞的地方,兩手交疊放在臉頰下,閉上眼——這是世界通用的表達睡覺的手勢。

任延被他乖到,笑了笑,關上夜燈。

室內落入黑暗,兩人背對背睡著,須臾,安問那邊的手機亮起。

“彆玩手機。”

安問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當作燈,顯然慣常如此。過了會兒,任延收到微信。

小問號:「我睡覺很乖的,不會亂動,你呢?」

原來是給他發微信。

任延勾了勾唇,莫名沒有出聲,也用微信回複:「還可以。」

小問號:「任延哥哥,這是我們第一次同床共枕。」

任延撫了下額:「彆說得這麼曖昧。」

小問號:「哦,那我睡了。」

在安問熄滅鎖屏前,任延的微信回得很及時:「可以再玩一會兒。」

小問號:「可以給我看看小cky的照片嗎?」

任延:「恐怕是老cky。」

小問號:「……」

過了會兒,任延挑選了幾張照片和視頻,發給了安問。比格犬性格又軸又酸,很有自己的個性。任延跟它玩撿球,它叼了球繞過任延,跑到草坪的上坡鬆開嘴,網球咕嚕嚕滾下去,任延罵了句“操”,一陣風似的追著球跑,錄像的崔榕笑得快岔氣。

洛杉磯的陽光真好,草坪又大又綠,似乎是什麼公園,任延穿著短褲戴著棒球帽,整個人看上去桀驁得不得了,恐怕是這個世界上最酷且英俊的高中生。

安問看著錄像翹起唇角,給任延回:「到底是你遛狗還是狗遛你?」

照片估計也是崔榕拍的,任延抱著cky,與他貼著臉,下一秒,比格犬就酸著臉伸舌頭舔他鼻子,任延表情一秒崩了。

任延:“操,發錯了。”

想撤回,來不及了,安問點了保存。

任延翻過身,冷不丁抽走他手機:“我幫你刪掉。”

安問頭皮一緊,不顧一切便要來搶,但他也來不及了,因為任延已經點進了相冊,看到了安問偷拍他的一張照片。

那天被錢一番罰跑操的時候。

“你拍我乾什麼?”兩指將之放大,構圖、光影、體態都捕捉得很好,長腿邁出好看的姿勢,看上去雲淡風輕的。這要是出現在什麼女高中生的手機裡,便是暗戀任延的鐵證。

安問把手機劈手奪了回來,「發給班主任作證的,才不是我要拍的。」

任延:“哦。”

哦屁啊。安問惱羞成怒,把被子一裹。

“沒有那隻熊,會不會睡不著?”任延聊表關心。

安問把床頭的抱枕抱進懷裡,表示不勞他多心,並用鎖屏來表達拒絕多餘的交流。

話給聊進死胡同了,任延隻好再度檢查了遍鬨鈴,將手機插上充電線。

其實安問說錯了,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同床共枕”,那時候三家人一起去香港迪斯尼,安問便吵著要跟任延睡一間屋子,理由是任延那間屋子有唐老鴨,而他隻有米奇。

那時候的安問隻有四歲,用的嬰兒沐浴露,聞著有股奶香。他睡覺乖個屁,不到半夜就整個人都掛到了任延身上,沉甸甸的壓得他喘不過氣,還以為風水不好被鬼壓床。

但安問現在確實睡相很乖了。

他呼吸綿長平穩,一個小時都沒動彈過一下。

福利院的床太窄,不知道是滾落了幾次、摔了幾次床,才學會乖乖地不要翻身。

不知道睡到幾點時,風吹動高空窗戶,安問被一聲“問問”驚醒。

半夢半醒間,以為是媽媽叫他。媽媽叫他乾什麼?

安問還沒有想明白,便在下一秒被猛地強行擁入懷中——任延死死緊緊地抱著他,一直反複叫他問問,聲音裡的焦灼無法排解,如同在夢中走入了什麼死胡同。

安問徹底轉醒,不停地推任延,試圖“叫”醒他。但沒用,任延隻把他抱得越來越緊,臉貼著,長腿鎖著,手掌撫著他的背,不住將他揉進自己滾燙的懷裡。

“彆跟他走,問問……彆跟他走。”

他在說什麼?安問瞪著雙眼,掙紮不開,發不出聲,漸漸地放棄抵抗,默默地在任延的懷抱裡鬆弛下來。

任延哥哥是不是做噩夢了?

但是這個噩夢為什麼是跟他有關?彆跟誰走?

“可怕啊,現在人心怎麼這麼壞?”

“就是那個環衛站的老頭兒嗎?他把老楊家的孩子拐走了?”

“對啊!你說這誰能看出來呢?平時對誰都眯眯笑。”

“我們家晨晨還吃過他棒棒糖呢!我的天!我這心一下子就揪起來了!”

“彆說啊,我們家卓望道跟任延不老在那塊兒捉迷藏嗎,就愛往他內油布

“呸!人販子就該千刀萬剮!”

“那老楊家的茹茹bb……”

“聽說是被轉到不知道外省山裡去了,警察已經過去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回來……”

這些聲音像釘子,每一個字都像釘子,一錘一錘、一寸一寸地釘進任延的夢裡、釘進任延年幼的血裡、肉裡。

是嗎,那個老頭兒是人販子,雖然每天都對小孩眯著眼睛笑,還會給大家分大白兔奶糖。他把自己的環衛小屋打掃得乾淨極了,裡麵沒有黴味,也沒有酸味,紙板箱都整整齊齊地捆著,用油布一罩防著雨。輪到任延當鬼,他總是直奔那裡,掀開油布,便能看到昏暗的光線裡,安問抱著膝蓋蹲著,一雙大眼睛圓圓的,腦袋也圓圓的,像貓一樣藏得小心翼翼又探頭探腦。

任延總在那裡一抓一個準。

這個秘密基地是他帶安問發現的,還有一個知道的就隻有卓望道。他暑假去外婆家,安問跟他們玩,從四點鐘藏到了天黑,都沒有等來人。大人到處找他,他以為是更多人加入遊戲了,更屏聲靜氣。是有人給任五橋打電話,找到任延,才知道安問就在環衛站藏著。

“彆跟他走的,問問,”任延的嗓音很啞,啞而艱澀,不住吞咽著,尾音發著抖,“他是壞人,彆去他那裡……”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安問根本想象不到,這樣的聲音、這樣的語氣會出現在任延這樣的人身上。

隻是猶豫了很短的一秒,安問便輕輕抬起手,擁抱住任延寬闊的肩膀,手掌貼上他的脊背。

·

天光微熹。

一聲“操”比鬨鈴還刺激,安問條件反射地抖了一下,瞬間睜開眼睛——一眼便看到任延英俊的臉在努力遠離自己。

見人醒了,任延更崩潰,沉聲克製著自己:“撒手!”

安問這才發現自己還抱著他,被他一凶,愣愣地鬆了手。

任延隻花了一秒就完成了從起床到落地的全套動作,一邊忙慌倒騰著穿上長褲,一邊咄咄質問:“你不是說你睡相很好嗎!”

安問:“?”

這架勢,搞得好像昨晚把他怎麼著了一樣。

見安問還發愣,任延咬牙切齒:“不是說有枕頭抱就會老老實實不會亂抱彆的嗎!抱我乾什麼?!”

安問:“……”

你媽的,這人怎麼這麼會倒打一耙啊!

任延氣急敗壞:“以後不準跟彆人睡一張床!尤其是卓望道!”

“阿嚏——!”

卓望道大清早就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一邊刷牙一邊在小群裡興高采烈地嘀嘀:

「dd」

「咱十一啥安排?」

「咱仨久彆重逢,不得聯絡聯絡感情?」

「實不相瞞,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