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神盾局局長命令接近托尼的黑寡婦娜塔莎·羅曼諾夫有些意外。
她沒有刻意掩藏身上久經沙場的特質, 可平日裡還是很少有人能夠直接透過她的性彆、外表(和身高)看出她的實際工作:“難怪鋼鐵俠說你隻要一眼就能看出他命不久矣。剛才是和朋友吵架了嗎,雨果先生?”
“算是吧。”赫爾克裡有點惆悵,“他會想明白的——他以為我無所不知, 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解決鈀中毒。”
娜塔莎表情沒有變化, 不過她的手指下意識捏了捏懷裡的文件袋。
赫爾克裡:“……嗯?這位特工女士,看來您知道?”
他有點拿不準。
因為娜塔莎是有意為之。她從小好勝心強、偶像包袱重,被認出身份後頓時生出勝負欲。接下來就是演技和眼力的交鋒:赫爾克裡起先確定了娜塔莎對解決鈀中毒這條信息有反應,但緊接著竟然不確定這到底是演出來的, 還是她的真情流露。
又過了幾秒鐘,他才敢斷言說:“你的確知道怎麼解決。”
娜塔莎翹起嘴角:“很遺憾,你判斷錯了, 剛才是我在說謊。”
赫爾克裡並未動搖:“現在您才是在說謊。而且我認為我有權利抱怨,你和你的同僚大概想要觀察鋼鐵俠的狀態,結果使他生氣的這份後果卻由我承擔了。”
娜塔莎故意說:“抱歉,可你同樣對他有所隱瞞, 而且這會看上去也並不傷心。”
“您非要這麼說!”
赫爾克裡語氣中難得多了些明顯的不滿和責怪,“即便我有所隱瞞, 也是在平等地針對所有人而非單獨欺騙鋼鐵俠。至於情緒問題——我確實不太高興,女士, 說得嚴重些,就是心情頗為沉重。但是正如鋼鐵俠總會想明白,我也可以選擇內部消化這部分情緒, 而不是對著陌生人,比如您,表現出來。”
娜塔莎這回真的笑起來了:“實在對不起, 剛才都是工作需要, 我不是有意打擾到你的……自我調節。鋼鐵俠的脾氣不大穩定, 不過根據神盾局對他的調查,和以往比起來,這次他發火的程度充其量算是鬨彆扭。
我今天其實是專門來找你的,我們邊走邊聊?”
赫爾克裡也冷靜了一點。他重新變得彬彬有禮,並且陰陽怪氣:“當然,您請,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不得不說,弗瑞局長在用人方麵實在獨具慧眼(have a good eye)。”
娜塔莎:“……”
雖然但是,她差點因為偵探嘲諷上司獨眼的缺德雙關語笑出聲來,扣1上帝原諒她。
“娜塔莎·羅曼諾夫,叫我娜塔莎就行。”黑寡婦以出色的表情管理維持住優雅,紅唇輕輕抿了一下,“你不用為托尼擔憂,偵探,神盾局都安排好了,這幾天內就會有人上門來幫忙。”
“感激不儘,需要我替他致謝嗎?”
“不必。”娜塔莎麵不改色地說,“其實我想向你了解另一件事——你還記得紐約連環縱火案吧?
NYPD逮捕凶手後,重點詢問他為什麼要在火災現場留下‘此乃天啟’。他給出的說法非常符合人們對精神分裂患者的判斷:
他的兒子童年階段變種能力失控,殺死了妻子和幾位路人。丈夫緊急情況下瞞報事實,致使有關部門將其當做意外處理。多年後,丈夫在對兒子的愛和對妻子的愧疚感中深受折磨,逐漸幻想是自己指示年幼的孩子殺死了母親。
火在他眼中是神聖的,擁有火焰能力的變種人兒子是神派來的使者,他們的殺戮行為是在對星球靈體進行獻祭。”
說話間,兩個人走下樓拐個彎,出了大門邁進室外花園。
在這裡交談,被托尼聽見的可能性更小了。不過以鋼鐵俠的性格,此
刻肯定會命令人工智能避開赫爾克裡,拒絕聽到任何偵探、吵架等相關單詞,所以娜塔莎剛才在大廳裡被叫出身份也沒有緊張。
赫爾克裡見娜塔莎略作休息,便說道:“這裡應該有個轉折?”
“對。我們認為他在說謊,可是唯一一個有可能從他口中問出真相、以及知道他為什麼要說謊的人,現在就走在我旁邊。”
赫爾克裡明白過來:“神盾局想要我和縱火犯見麵。”
“不是必須的,取決於你的意願。”
娜塔莎說:“除此之外還有個問題,你曾經在紐約警局講過一個有關於四位嫌疑人和警局臥底的故事。但我注意到它沒有結尾,雨果先生。最後的第四個嫌疑人是誰?他為什麼要寫下‘此乃天啟’?發現真凶後,故事的主人公,也就是‘你’,接下來去做了什麼?”
遊戲劇情中,仿生人在新手村縱火,是因為他們將仿生人群體存活下去的希望寄托於遠在另一片大陸的天啟公司。
新手村人間樂土荒蕪、偏僻、貧窮、高犯罪率,與發達城市脫軌,顯得更為蒙昧。而在《三流偵探模擬器》的背景裡麵,天啟公司是地球上影響力最強的三大勢力之一,憑借著“凝聚人類尖端智慧、攀登科技力量頂峰”,“以雙手造神、以頭腦創世”的口號聞名於世。
天啟公司CEO阿耳戈斯,對外形象是位麵容慈祥、眼神銳利的老者。他很少在公共場合露麵,但每一次發言都會引來世界各個領域的動蕩。赫爾克裡作為玩家曾在支線任務中與他見過一麵,當時的遊戲畫麵不太和諧——阿耳戈斯高居金字塔中的王座,偵探則被迫跪在他腳下。
金字塔外是熔岩地獄,更遠的地方傳來野獸的嘶吼,而在這片被瘟疫、核輻射和廢水籠罩的土地上,沒人能夠確定那些地表生活的動物是否還保持有人類熟悉的麵貌。
可以想象的是,他們大多畸形,生出三個腦袋或者六條腿,靠著撕扯同類的屍體為食。這些生物中,有部分是當年戰爭爆發時未受到庇護的人類,然而現在,幸存者們已將這些失去了文明和理智的醜陋怪物開除出人籍,黑市裡甚至有不少人抓住商機,販賣肢體扭曲的動物,給想要獵奇的有錢人取樂。
金字塔內則是一片祥和景象,棱錐頂點到四麵牆壁都籠罩在白茫茫的微光中,光芒後麵的事物看不真切,建築物內部整體顯得空曠而纖塵不染。
天啟公司CEO頭發、眼眉和胡須都是灰白色的,他身披古希臘式的白袍,手腕上帶著一個腕表似的藍色金屬環,除了這兩件衣物之外未著寸縷。整個房間中,顏色最鮮明的是阿耳戈斯的眼睛——他有一雙鮮紅色的眼眸。
“太遲了……”深紅色的瞳孔釘在赫爾克裡身上,宮殿裡回蕩著他輕蔑的歎息,“你來得太遲了,偵探……送他走吧,我們無所謂再多一個犧牲者。”
純白的金字塔宛如惡獸,吞噬了無數為揭露真相前仆後繼、將生死置之度外的靈魂。
這就是和天啟公司相關的支線任務鏈,走向失敗結局前最後的過場動畫。
但是赫爾克裡印象並不深——眾所周知,隻有勝利前夕功虧一簣才有可能見到關底Boss,而他的遊戲角色由於等級過低,大部分時間都死在了前麵的嘍囉手裡。
後來玩家乾脆鑽劇情空子,繞過前期難以征服的天啟公司總部,從彆的地方收集線索完成委托,並且事後對著顯卡發誓,要在屬性提高、等級刷滿後回來吊打阿耳戈斯。
結果他還沒能重刷支線,就帶著遊戲係統穿越了。
回過頭來聚焦到娜塔莎的問題上——赫爾克裡·雨果解決新手村縱火案之後做了什麼?
以常理來說,是繼續追查‘此乃天啟’,還是與已經發現的黑惡勢力鬥智鬥勇?
不存在的。
正確答案是觸發彆的支線去了。
畢竟你怎麼能指望一個遊戲玩家執著於一條任務呢?他們都是哪個離得近做哪個,新手村又不止發生了縱火案,赫爾克裡在刷乾淨每個代表未接任務的感歎號之前絕不會前往新地圖。
娜塔莎提問的目的是,想要通過赫爾克裡講述的‘後續’來為現實發展作參考。
可是紐約縱火案是模仿作案,誰知道幕後黑手到底是想要按照玩家觸發支線的順序來挨個重現,還是出於某種目的,僅打算複刻天啟公司這一條支線?
因此,赫爾克裡沉默不語。
他的回避被娜塔莎當成了偵探身上又一條無法坦白的隱秘。果然弗瑞將關注點放在赫爾克裡身上是有道理的,而且就像謎語人所感興趣的那樣,謎底後麵隱藏著的還是謎題。
但是還能怎麼辦?總不能采取強製措施吧?
娜塔莎說:“隻要告訴我們你在故事裡的縱火案後接到的第一個委托就行。”
赫爾克裡:“……您確定嗎,女士?”
娜塔莎:“?”
赫爾克裡感覺到有些難以啟齒。但正如最開始他將遊戲劇情告知給了紐約警局一樣,這次赫爾克裡也不打算瞞著不說,免得災難發生時人們毫無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