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比達放下威利斯, 又站起來左右爪開弓、把風箏人揍了一頓。
赫爾克裡覺得這貓養的真對。他就那麼撐著拐杖靠著牆,像個從醫院裡出來遛彎的無辜路人一樣, 等風箏人和威利斯並排躺在地上生無可戀時, 才走過去問道:“所以,嗯,風箏人先生……”
“您還是叫我查理·布朗吧。”風箏人出師未捷而駢死於槽櫪之間, 癱在地上痛苦道,“我感覺我可能不適合乾這一行。”
“乾一行愛一行, 也許您還有機會。”赫爾克裡虛偽地說,“比如現在,我想知道威爾金森科技公司究竟在研究什麼?”
查理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其實威爾金森是,咳、是奧氏集團的合作企業,奧氏集團就是紐約那一家,由市長諾曼·奧斯本管理的公司。
我知道的和媒體報道過的差不多:這些年來奧氏集團專注於研究人工智能、仿生學、生物學和化工學等方麵, 它們以諾曼·奧斯本上位時提出的‘會飲藍圖’為契機, 計劃通過整合數個高科技產業來擺脫能源與勞動力限製,提高人們的平均生活水平, 最終實現生命本身的躍進。”
簡單來說,就是諾曼·奧斯本野心很大, 並不止局限於一個科技企業的CEO, 或是一座城市的市長。像他這樣有能力又不擇手段的人, 會更容易發現身邊的機遇、而後將它狠狠抓牢。
查理提到了‘會飲藍圖’,會飲這個單詞通常指柏拉圖書寫的神話作品《會飲篇》,主題為對古希臘語中‘愛’的本質的探討。之前赫爾克裡在紐約時注意到了奧氏集團的兩個研究方向的名字, ‘阿尼瑪’和‘阿尼姆斯’, 就出自《會飲篇》。
傳聞中諾曼·奧斯本和他的妻子關係很好, 他對愛情應該有著獨到的見解。但古希臘語中的‘愛’並不單指愛情, 有時更表示某種在偉大事跡影響下所爆發出的熱情、勇氣、及對死亡的輕蔑。
赫爾克裡並不知道是什麼讓諾曼樹立了他口中那個長遠而困難的目標,不過顯而易見的是,他近些年來確實有了些成果。
“你弄丟的那件半成品材料有什麼用?”
查理遮遮掩掩:“這個……我一時半會說不清楚。”
他身上的一塊腕表卻在這時神神叨叨地說道:“是時間,他們竟妄圖愚弄時間!”
赫爾克裡將左眼上的布條掀起一個角,看到威利斯家掛在牆上的塑料鐘表指針正在違背常識地逆時針旋轉,它轉了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表針滴滴答答,速度越來越快,到最後甚至閃出殘影。
看到這一幕的赫爾克裡心臟狂跳,他本來就在路上做了個噩夢,此時更覺得自己的理智值岌岌可危。
他把布條往下一拉,擋住讓人昏頭漲腦的畫麵,又想起很久以前Aria公寓裡,一枚子彈從他身後射出,命中了表情錯愕的市長秘書。
“熵反轉?”
赫爾克裡小聲念叨一句,他麵前查理臉色大變、目露驚恐,於是他的聲音稍微提高了點,“諾曼·奧斯本在研究時間逆行,而且他已經依據相關原理製造了武器?
所以一個多月前,就是市長秘書以為我調查連環縱火案會發現隱藏在背後的奧氏集團,因此想要將我滅口,卻沒想到我真的不會死——死亡的人反而成了真凶?”
查理目瞪口呆。
他以為‘熵反轉武器’是個秘密,眼下心神劇震,完全沒理解赫爾克裡在說什麼。
赫爾克裡則完全沉浸在數十日前的記憶中。
市長秘書倒在地麵上的景象曆曆在目。
子彈命中了凶手,成為被警方帶走的物證,可是如果凶手並不如眾人以為的那樣身處千裡之外,而就在房間中,那麼那把槍呢?
裝
有特殊子彈的槍被誰拿走了?
誰坐在市長秘書旁邊,目睹了案發經過,又在死亡現場鎮定自若地將凶器帶離,使案件成為充滿神秘因素、至今還在調查的懸案?
是在市長秘書之後演講、講完後順理成章坐在他身邊的紐約警局社區事務部副專員。
這個副專員又是誰呢?
——是被虛空之風寄生的、天啟公司安插在警局內的間諜。
結論是:天啟公司和紐約市市長、奧氏集團CEO諾曼·奧斯本有聯係。
赫爾克裡都不為此感到震驚。他用‘市長是反派這種事我早就想過’的鎮定態度接受了新設定,又問風箏人查理:
“那麼你弄丟的其實是半成品的熵反轉武器。它有什麼特性?你不會現在還要替他們隱瞞吧,我想不到什麼理由,難不成勞倫斯·威爾金森是您的嶽父?”
“……”
“他不是!”
查理奄奄一息了還要為這個可怖的假設跳起來反駁,
“勞倫斯·威爾金森就是個畜生!他明知道尚未處理的熵反轉武器有多不穩定、爆炸後又會產生什麼結果,但是就因為哥譚市沒有名字的勞動力多,又地處交通要道,他就寧願為了降低成本把工廠設在這裡,再運輸到紐約進行組裝!”
他徹底自暴自棄,麵容扭曲地說道:“人們根本不知道他是個坐在金礦上的魔鬼!媒體為他引入的龐大利益在那大肆吹捧,政府給他站台,誰都看不見死神的鐮刀就掛在所有人脖子上。
我是為他工作沒錯,但我受夠了!城市中小學組織學生去高科技產業參觀,你能想象那個畫麵嗎?我的兒子!我的小查理,充滿期待地來到父親的工作場地,卻離我同事製造的‘核武器’隻有不到10米距離!”
說到這,風箏人猛地打了個哆嗦,心有餘悸。
赫爾克裡摩挲著手杖,什麼都沒說。
查理喘了口氣,繼續:“我受夠了……我不是個好人,可是我不想我的兒子死在我製造的垃圾上麵。所以我——”
他咬住舌頭,品嘗到了濃烈的血腥味。
赫爾克裡不帶譏諷,平靜地接口:
“所以你將你手頭上還未登記的半成品武器塞給了街頭混混,指望它帶走幾條人命,引發混亂和社會反響,從而讓人注意到你上司勞倫斯·威爾金森犯下的罪孽,是嗎?
街頭幫派裡不乏未成年,然而為了你的兒子能夠活下去,你決定送那些和你兒子年紀差不多大的孩子去死,是不是?”
查理身形高壯,此刻卻蜷縮成一團淚眼模糊,在旁邊威利斯·托德驚訝的注視中喃喃:“我沒有……我沒有……”
“你的確沒有。”赫爾克裡讚成地點點頭,“你有這麼一個計劃,卻在關鍵時刻後悔了。
我實在不好說這是由於你良心發現,還是因為威爾金森發現你弄丟了材料後直接將你開除,你的保護對象——妻子和兒子並不理解你的付出,反而不斷埋怨,使得原本完整的家庭逐漸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