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邊聽邊觀色,見大奶奶確實挺好,便匆忙領命來,又安心匆匆回。
吳家另外兩位姑娘看著進出送東西的人,嫉妒得不知撕了幾塊手帕,不過,有了上一次被父母親敲打的教訓,兩人連吳熳麵前都不去了,省的難受,倒是予了吳熳前幾日許多方便。
晚間,胤礽到家,聽了錦繡稟報,“雖葛大夫說脈相不變,但大奶奶麵色紅潤,氣色比前幾次見好上不少……”
錦繡還留心到大奶奶特意穿戴賈家送去之物,與賈林氏一說,賈林氏更是歡喜。
隻胤礽聽著那女子麵色紅潤,心想著,能跑出去打人一頓,又悄無聲息回去,一點兒痕跡不留,身體、麵色當然不錯了。
至於葛大夫所言,他亦猜到多半是陰氣影響,隻想著以後若是鬼差不敢來,善加保養,應是能養回來的。
人安然無恙,便好。
卻說陸判這邊,正如胤礽猜測那般。
閻王愛惜幾百年儘職儘責的下屬,文曲星來問罪,隻好好搪塞,請他偏殿稍坐,命人叫來陸判,屏退牛頭馬麵及一乾鬼吏鬼差,低聲喝道,“你糊塗!”
陸判今日一直在查賈琛,來的路上聽鬼役說文曲星君到了地府,他便知事發了。
閻王也不需他分證,令他速將七竅玲瓏心換回來,物歸原主;他自己去刀山火海走一遭,憑他的修為,隻算小懲而已;至於那朱爾旦,將生魂拘來,在文曲星麵前受上一回刑,也算替那兩個被擠掉功名的讀書人出氣了。
哪知陸判對怎樣懲處自己都無異議,但涉及朱爾旦,就不行,對閻王要求,哽著脖子不應。
他與朱爾旦知己相交,時常促膝長談,抵足而眠,甚為投契,陸判已許多年沒同這些日子一般暢快開心過了,罰他可以,動他兄弟不行。
閻王恨鐵不成鋼,怒道,“不行?你說了能算?比乾還在偏殿坐著,你又不是不知他怎麼死的,脾氣又硬又倔,如今就等結果,你還不願意?容不得你不願意!”
陸判隻側過身,昂頭不理表明他的態度,閻王也知他的臭脾氣,好聲勸道,“我已查過那朱爾旦,福薄壽短之命,若沒有你給他換心,他就是考一輩子,也考不上秀才!可事實呢?他得了舉人功名,成了人人稱道的經元,已達命定之所不能及,還有何不滿足,你已仁至義儘,猶豫甚!”
陸判不言,他將朱爾旦當作知己,自然得為其考慮後路,若是就此取回七竅玲瓏心,那他日後參加書生聚會,文思不湧,作文不通,豈不叫人笑話,也會讓人懷疑他的功名來路不正,將來如何立足。
由此,陸判心下又生一計,能否從地府中再挑一顆心,不如七竅玲瓏心巧、又比原本的愚木心好,與朱兄弟換上,如此循序漸進,叫人看不出痕跡,慢慢泯然眾人,也是極好。
閻王見他不思悔改,竟要一條道走到黑,怒到氣抖,“若被人知道,又告你一狀,又當如何,你當這地府森規是兒戲嗎!”
人?
陸判不是蠢貨,他雖脾氣暴烈,但也才高八鬥,自然能抓住閻王的細微之語,“有‘人’告了我,是誰?”
他就說,朱爾旦再如何,也不能驚動文曲星,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朱爾旦壽數已不足三十年,天上也不過一月時日,他換心時便想著能立馬能取回,神不知鬼不覺,如今,怎會這般快就被文曲星君知道?
閻王甩袖,怒視他,怎麼著,還想找人麻煩?
見其冥頑不靈,閻王也不多言,喚來牛頭馬麵拖他去受刑,又命鬼差夜間拘朱爾旦來受刑,並令陰律司判官崔鈺去將心換回來。
幾令齊發,眾鬼聽令,各司其職,迅速行動。
比乾雖對閻王輕拿輕放陸判不滿,但念其任職幾百年有功勞也有苦勞,小懲大戒便罷,隻那朱爾旦一定是不能輕鬆放過,否則落第書生遭遇不公不知,亦無處申告。
夜間,果擒了朱爾旦生魂來。
朱爾旦正在睡夢中,忽被人扯起來,就見還躺在床上的自己,一時愣住,轉瞬就見眼窩青黑凹陷、麵如白.粉的鬼差,嚇得腿軟。
原他癡愚之時,無知無畏,膽大心大,自不怕判官惡鬼,否則他也不會因自證豪放大膽,夜間去背陸判木像,與陸判結識了。
如今讀了許多書,知了許多事,自然生了敬畏之心。
見了鬼差害怕,到了閻王殿,見閻王身材魁梧如山,眼大如銅鈴,牛頭馬麵形狀怪異,殿內刑具羅列,油鍋架起,油星四迸,嚇得瑟瑟發抖,哪有當初與陸判豪飲時的半分樣子。
閻王高坐,瞪著朱爾旦,對如何處置這個小人物,亦是為難,要說上刀山下油鍋不至於,簡單鞭笞又太輕,恐比乾不滿。
忽見他腿腳上似附著鬼氣,細觀,應是受過傷,陸判醫治過。
既如此......
便發令,“牛頭馬麵聽令,紮腿骨傷處穿繩而過,倒懸劍樹林一夜!”
令下,朱爾旦如死豬肉一般,被穿繩吊起,掛在刀劍長成的樹上,痛不欲生,跟著地府中受刑的眾鬼一起哀嚎哭叫。
次日清晨醒來,他已完全忘記夜間受刑之事,隻覺腿骨疼痛不已,拉起褲腿一看,本好全的傷處竟生了一大瘡,膿血潰爛,比斷骨疼百倍,禁不住痛嚎,引來家人,朱家父母才因他康複高興一日,不想一夜過去,又生怪病,忙著家人請醫,不由心疼流淚。【1】
隻崔氏立在一旁,帕子捂嘴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