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第八十五回 同行(1 / 2)

且說金老爺與金大用聞得庚娘忽改了行程, 欲隨賈家船隻北上進都,愣住須臾,回神後麵色尷尬, 忙低頭吃了口茶, 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在坐之人。

若此時在場隻他們父子與賈家人,便是未議定要換行程, 衝著賈家夫人這一口應下的爽利勁兒, 他們也該道謝的,可眼下情況並非如此。

也不知庚娘是怎回事, 明知他們已應下王十八,同他一起南下,且從中州至渡口, 一路皆是王十八打點照應, 眼下卻不言語商量一聲, 便撇下恩人夫婦,隻向賈家要了自家船艙位, 父子二人覺庚娘此事辦得不地道,叫他們無顏麵對王十八。

胤礽聽著女眷那頭言語, 知曉尤氏身份,腦中浮現前中州提督尤守的生平,從一品封疆大吏, 是個能人,可惜壯年急病而亡,尤家再無能撐門楣之人,幾年內便沒落了。

後聞妻子一口應下尤氏的請求,他便知此人合了妻子心意,不是個可疑的, 遂不動聲色打量起金家父子。

觀其舉止儀態,應是有底蘊的人家,再看身上衣物,雖不是現下時興的樣式,卻也是經年收藏的好料,說明家中境況應不差。

隻家境不錯,出門卻不帶仆從家人,有些奇怪。

又說這同行之人,名王十八的,胤礽先頭以為是金家管事之類,畢竟其穿戴雖不差,但參差不成套:上等綾褲卻搭劣等棉襪;絛子上玉墜與頭上玉冠同色,成色卻千差萬彆……

如此差異,胤礽原覺是因主家賞賜所致,如今卻說隻是同行,那此人如此穿著,就顯怪異。

卻說胤礽打量王十八,王十八又何嘗不在觀察這一行人。

他祖籍金陵,金陵四大家之一的賈家,如雷貫耳,如何能不知,再觀這賈氏子身後的兩名護衛,身強體壯,腰間黑布纏繞的,必是刀劍利器,一看就招惹不得,王十八不由脊背冒汗,心生退意。

可轉念一想唾手可得的金家財物、尤氏美色,貪婪之心又抑製不住蠢蠢欲動,且見金家父子目露猶慮,未下決心,王十八隻想著等回了客棧,四下無人,他再勸這對蠢貨父子,引其繼續同他南下。

男人這頭一時靜默,隻聽女眷那邊,尤氏且在與吳熳敘舊,說的皆是當年待選的仕宦人家之事,言語極儘虛榮。

林雅茹搭不上話,隻低頭吃茶,但見金太太也麵露驚訝,一臉不可思議望著尤氏,似未見過兒媳這般作態,吃驚不已。

反觀尤氏,鎮定自若,口中之語雖虛,眼神卻極清正,而她寡言清冷的弟媳,也在出言配合。

如此,林雅茹怎能瞧不出其中有事,默默聽著,遇能搭上嘴的,便助上一兩句,怎麼誇張怎麼來,叫那頭的公孫仲聽了,差點兒沒繃住臉。

而心懷鬼胎的王十八,聽著這一個個官職人名、家族地位,愈發膽寒。

吳熳也不知尤庚娘的這番話能否起到震懾作用,用過飯後,兩家人一齊出了酒樓,分彆前,她告知尤庚娘,“我家的船,明日辰時一刻啟程,你隻管到渡口來尋便是。”

庚娘緊緊攜住吳漫的手,心中感激不儘,打定主意,必勸公婆丈夫與那人分道揚鑣,改道北上。

如此,雙方話彆。

吳熳一行原打算到渡口旁的街市上逛逛的,但林雅茹與公孫仲在酒樓嘗了當地酒水,覺甚香醇甘美,商人本性立顯,欲尋酒坊去,因與吳熳胤礽夫妻分手,帶著胤礽給的一護衛走了。

隻留胤礽吳熳夫婦搖頭對笑,駐足片刻,二人往街上去了,一路閒逛,瞧瞧雜耍,買些稀奇的小物件,嘗嘗當地的特色點心……

走了半日,累了,便尋了一茶館坐下歇腳、聽曲兒。

胤礽叫兆利與護院另開了一桌,也消遣消遣去,方問起妻子今日為何助那尤氏。

吳熳放下手中茶水,與男人講起聊齋中所述庚娘的故事。

庚娘一家子南下逃難,路遇同為逃難者的王十八與其妻,王十八自稱是揚州人,可為金家帶路,於是兩家人同行,路上,庚娘發現王十八老是偷看她,恐其圖謀不軌,勸說丈夫勿與他同行。

可金大用見王十八為他家殷勤忙前忙後,不忍拒絕,又思王十八亦帶著妻子,應是妻子多想,仍與其同行。

不想,王十八乃水寇,尋來的船夫是其同黨,夜間,便將金大用及其父母打落水中,庚娘見了,鎮定不驚,佯裝不知,隨王十八回了金陵老家,後將王十八灌醉,砍死了他,自己也投水自儘了。

但得機緣,未死。被封在棺中,幾年後,有盜墓者啟棺,方將她放了出來,又一番機智應對,舍財保全自身,終與落水未死且立功做了官的丈夫金大用團聚。【1】

隻可惜,這一機智敏銳、臨危不懼、敢手刃仇敵的義女子,終落得個與王十八妻子唐氏共侍金大用的結局。

此事,吳熳未與男人道。

胤礽察覺妻子興致不高,想是其中還有彆的事兒,遂輕搖手中的折扇,感慨道,“倒是個奇女子,怪道人美心善的大奶奶願助她。”

吳熳聽得男人誇她,輕輕搖頭,平靜的眸子瞧著他道,“還不定是不是助她。”

若尤庚娘真決定同他們北上入都,沒了那番際遇,金大用能否出息可就成未知數了,也不知到那時,金家又會如何……

他們的出現似又動了一樁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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