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第一百三十一回 狐入瓶(1 / 2)

卻說吳熳隻是妄自猜測, 不好同容哥兒講懷疑他母親是個假的,遂隻提醒他留心,若發現異常, 不要表露聲色,派人到府上知會她,她來解決。

林容聞言乖巧點頭,漆黑透亮的眸子認真望著他嬸子, 心中自回憶著今日見到母親之景, 他出門前, 母親好好的、並無異常,蓋因嬸嬸並不是空穴來風之人, 他隻等父母親回來再瞧。

吳熳見狀,再囑咐他不可輕舉妄動,不可讓自個兒置於危險之地,方目送人進林家, 又上車, 命人家去。

又說林容回到他們一家口住的院子, 四處走動一圈, 隻發現母親遺留的些許味道,其他確無異樣,遂隻靜下心來,耐心等待。

待父母親相偕歸來,一人言笑晏晏拿出給他帶的禮物, 林容麵上開心收了, 眼睛卻在不住打量他的父親和“母親”。

嬸嬸說的沒錯,這人、不,應該說是這狐, 確實不是他.娘,雖然味道極相似,但她身上的功德香氣比母親淡多了,且雖化作母親的模樣,其一顰一笑模仿得卻並不儘似。

隻父親似未發現。

林容垂眸,略感失望,情緒亦低落,複又想父親不像他,天生能靠氣味識人,又覺情有可原,釋懷一一。

隻林容聞這狐真如母親般慈愛問他,“今日外出可開心”等語,又兼父親在一旁情意綿綿注視著這不知從何處來的狐狸時,林容的不悅達到了極致。

因對他父親道,“太爺帶我見了幾位老先生,其中一位是父親敬仰許久的崔大儒,崔大儒還贈了我一份手劄……”

此話一出,他果見父親眼神放光,遂道,“手劄我放在小書房了,父親可要去瞧瞧?正好,容我同母親說說話。”

林朝之聞言,驚喜之至,遂告了妻子,便腳步急促,搴簾出,一徑往東廂小書房去了。

而林容則一手回握住“母親”,耳聞父親入了小書房,又打開手劄,仔細品讀後,方一施力,將那狐狸在天上掄了個圈,重重砸在地上。

廳中一時塵灰四起,圈椅被帶倒,發出悶響,動靜不小,卻未驚擾到林朝之。

又因他一家拒了海太爺準備的近身伺候之人,因此,他如此暴力摔打“母親”之事,亦不會有人發現。

林容見此狐短暫驚訝後,麵露痛楚、呻.吟出聲,他卻不為所動,隻垂下漆黑的眼眸,冷漠問她,“我娘呢?”

他母親乃修煉多年的狐仙,這狐狸法力低微,根本不是對手,她是如何混到父親身邊的?且這狐狸如此行事,母親並未製止,也沒現身,這不正常。

如此,就隻有一種可能:母親出事了!

林容這般想著,眼瞳更黑了,一氣將那狐狸又在地上重砸了兩回,方又開口道,“我娘在哪裡?”

這回,狐狸可算從震驚中醒過神來,暗忖:六娘與人族之子竟是生帶狐妖之力的,六娘可沒跟她說過!

又見這孩子冷冷瞧著她,一副不交出她娘就不客氣的模樣,狐狸氣呀,若不是被那個女人搶了狐丹,她修為大減,何至於被一小毛崽子拎在手裡摔。

狐狸隻狠狠吸了兩口氣,輕緩身上疼痛,方慢慢撐起身,咬著牙、笑意盈盈道,“容哥兒,我和你娘自小吃住一處,親密無間,按理,你該喚我一聲‘姨娘’,如今,你不分青紅皂白,胡亂摔了姨娘一通,姨娘可要跟你娘告狀的,看她治不治你……”

狐狸態度熟稔,林容不說認親致歉,眼神與臉色卻越來越冷,稚嫩的聲音更冷,“若真如你所說,你是母親的閨中密友,今日便不該扮作她的模樣,隨我爹一起出行。”

他今年八歲都知何謂“男女之防”、何謂“朋友之妻不可戲”,雖後者用於此不大準確,但道理是一樣的。

父母親恩愛有加,她自稱是母親之友,便不該這般失禮行事。

隻見那狐狸卻起身笑道,“你才多大?小小個孩子,言行怎也如那些個迂腐老酸儒一般!再者,你身上有一半狐族血脈,可不能儘學些人族的彎彎繞繞、條條框框……”

她今日之舉,不過是幫六娘試探她尋到的“如意郎君”是否一心悅她罷了,隻結果,恐不儘如狐意。

去歲底,她在都外忽察覺到六娘的氣息,因約見了一麵,聞得她這幾年間竟已尋得有緣人,結了連理,又為那書生誕下一子,若她夫君此番會試高中,可就要過上族中姐妹們最想要的凡塵日子了。

今年四月底,六娘給她送喜點,並告知她,那書生中了,且為了她放棄作京官,主動外放江南。

她聞之,羨慕又存疑,一時起了好奇心,想瞧瞧這林生是否真如六娘說的那般情深意重。

先時在都外不便動手,六娘一家又快速南下,她一時沒尋到機會,直至她知六娘在揚州停留,這才叫她有了可乘之機。

趁著林生上茅房的片刻時間,她現身同六娘閒話,又乘其不備,藥倒了她,化作其模樣,跟著林生繼續逛街。

隻這林生似對六娘也沒多用心,狐狸想到此,不屑撇嘴。

她同六娘一起長大,廝守在一處百多年時日,要想完全模仿六娘的舉止、不差分毫,亦是可以的,但她沒有,她故意露出破綻,在林生麵前展示她與六娘的不同之處,可這林生發現了,且言語間點了出來,卻沒大在意,根本沒發現妻子換了人。

如此一瞧,可不就是說,隻要有了這一身美麗皮囊,皮子底下究竟是不是六娘的魂兒,他並不在意?

狐狸遂歎,六娘多半是錯付了。

殊不知,這可是冤枉林朝之了,他認不出自家娘子確實有錯,且是大錯。

不過,他亦是認知受限,想不到竟會有狐狸化作他娘子模樣來騙他。

畢竟,黃六娘這些年除了偶帶著容哥兒到山間采藥、玩耍,是從不與他提狐族之事的,成親多年,亦未叫他身邊出現過其他狐狸、狐仙,及詭異之事,林朝之因根本想不到狐狸的手段與惡趣。

又說回這狐狸,她不屑之餘,又見林生舉止言談極為豁達,逛街時,事事以她之心意為先,難免動了點兒彆的心思。

隻想著給這林生個機會,若是今日入寢前,他發現了她並不是六娘,便算他對六娘真心實意,她自離去,祝他和六娘百年好合;若是發現不了,她索性生米煮成熟飯,她願作小,給六娘端茶請安,共事一夫,姐妹倆再一處廝守百年。

隻她實沒想到,六娘竟隱下這麼大一秘密。

她生的孩子並未如大多狐子那般體弱多病,康健且不說,還是極為稀少的生帶妖力之子。

又兼一眼便瞧出了她非六娘,果斷摔打她給母親出氣、追問母親下落,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她雖身上疼痛又生氣,卻也感慨,六娘怎就如此好運,先遇林郎,又得容哥兒,真真是羨煞旁狐!

隻這孩子在書生身邊長大,學了些人間繁瑣的規矩教條,所思所想被禁錮了,這可不好!

因隻笑道,“還不放開姨娘。”

又說這“姨娘”一稱,可謂是一語雙關了,狐狸有些愉悅。

林容卻不動,麵色寡淡,仍問她,“我娘呢?”

見這狐狸還是一副巧笑嫣然模樣,絲毫不急,林容卻等不得,再動手就不是簡單的摔打,用上了修為,將那狐狸打得嘔出血來。

狐狸捂著胸口,這才驚駭望向林容,瞧著他那漆黑澄澈的眼瞳,竟生出畏懼之心。

這可不對勁兒!

狐狸警惕又無奈,隻得將六娘的藏身地告訴了他。

卻不想,待她話音落下,林容急急靠近她,用修為生生將她逼出原形,提著她的後頸,便飄然離開了這府邸,去尋他母親。

狐狸被一小輩如此提著,隻覺又羞又惱,咬牙切齒暗道:一定要叫六娘好生教訓這小崽子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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