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唯西!”柏嘉良心中驟然泛起了一絲絕不該有的慌亂,她不禁朝前邁了一步,怒吼一聲,“你們先回來!”
秦唯西扭頭望向她,怔了就那麼一瞬,還是毫不猶豫地撤身往回。
可惜,晚了一步。
柏嘉良眼睜睜看著那滴透明的血液迅速擴散,大部分找上了略有些懵逼的奧普弗爾,有一些籠罩住了她和塔爾,另一些則找上了拉撒路。
下一瞬,世界驟然黯淡,天旋地轉,黑曜石號發出一聲聲轟鳴。
柏嘉良覺得自己仿似一尾誤入攪拌機裡的魚,無法呼吸,無法掙紮,無法感知。
在最後一瞬間,她努力伸手,揪住了痛苦得跪坐在地上,腦袋抵在黑曜石號甲板上的塔爾的衣領。
“那是……一個複原鍵。”她喘著粗氣,在黑暗中輕聲念著自己看到那滴血液的時候,就自然而然從腦海中浮現出的知識。
她喃喃自語,不知道念給誰聽。
“將這個打結了的時間線,拆分回了正確的,四種可能。”
隨著她話音落下,黑曜石號似乎是重重撞上了什麼,發出一聲巨響。
當她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眼前是一片昏暗的血色。
身旁的塔爾腦袋一片淤青,大概是在那天旋地轉中碰到了什麼,還處於昏迷不醒的階段,好在呼吸正常心跳正常,看起來也沒有其他皮肉傷了。
柏嘉良望著狼狽不堪的塔爾,又看看全須全尾啥也沒傷到的自己,唇角扯了扯。
果然,那滴血液的主人絕不會讓自己傷到——這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緊接著,她又是一怔。
自己另一隻手中,握住一柄熟悉的巨劍。
【有家之劍】,但沒有劍靈。
她愣愣地望著重新出現的巨劍,有點茫然。
為什麼?為什麼又突然出現了?
她鬆開劍柄,按了按自己微微發脹,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這短短時間經曆的一切就像是一個瑰麗又詭異的夢境,情景跳躍的複雜而毫無道理,但似乎奇詭之中又藏著更深的行事邏輯。
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吃疼之餘,她忍不住開始思考一個令人戰栗的問題。
這真的是夢境麼?
但此時的情況又容不得她思考太多,柏嘉良吐出一口濁氣,甩甩頭,隨手將巨劍收起。
萬幸,儲物裝備還能用。
“說起來,這是哪兒?”她撐著身子站起來,回頭,望了一眼黑曜石號,喃喃自語。
或者說,她們身處哪一種可能?
黑曜石號似乎是墜毀了,甲板幾乎是呈一個斜向上的方向,而石塔中也散出了滾滾濃煙。
“秦唯西!”她忍不住大喊一聲。
這裡一片死寂,空空蕩蕩,沒有任何回應,連回聲都欠奉。
柏嘉良按耐下自己略有些焦躁的情緒,看了眼身旁的塔爾,猶豫著是打算先沿著傾斜的甲板爬上去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還是先等他醒來。
“唔,”還沒讓她考慮許久,塔爾自己就已經悠悠醒轉,瞪著眼睛望著血色的天空看了會,突然就一骨碌爬起來,握緊了一旁的斧子,警惕而慌張的左顧右盼,“這是哪兒?!”
“不知道,”柏嘉良舒了口氣,指了指上方,“我打算上去看看。”
她又猶豫了會,抿抿唇。
“我覺得,我們可能得做好準備。”
“什麼準備?”塔爾還有些暈暈乎乎,緊張地四處張望。
“做好這裡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準備。”
塔爾怔住了。
“你說……隻有我們兩個人,是什麼意思?”他扭頭望向柏嘉良,聲音有些顫抖。
柏嘉良看起來比他要平靜一下,緩緩重複。
“字麵意思。”
“這一片空間,隻有我們兩個人。”
……
他們沿著傾斜了近七十度的甲板慢慢向上攀爬,氣氛有些凝滯。
“柏嘉良,”塔爾突然開口,又有些猶豫,“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當然可以,”柏嘉良回首,唇角泛起一絲輕笑,“你剛才不就叫過我的大名了麼?”
“剛才那不是著急嗎?你突然和丟了魂似的。”塔爾不禁舒了口氣,也笑了起來,但下一瞬又變得嚴肅,“我不知道,有些話該不該說。”
“這裡八成隻有我們了,其他人大概被分到了不同的曆史可能中,”柏嘉良聳聳肩,“所以,哪怕你想說些瀆神的話都行,說吧。”
塔爾沉默了會,抬頭望了望不遠處的欄杆,沉悶地吐出一口濁氣。
“確實是瀆神的話。”
柏嘉良一怔。
“我覺得,神明好像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強。”塔爾低垂著頭,低聲說著。
柏嘉良抿抿唇,扭頭,再次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這個矮人。
“怎麼這麼說?”她打量了一會兒,扭回頭去,抓住一處損毀的石塊,用力向上攀爬,一邊若無其事地問。
“我總覺得神明之間的戰鬥,應該是動輒毀天滅地的,超出我們想象範圍的,動用權柄和規則的戰鬥,”塔爾跟上了她的步伐,小聲說,“但怎麼說,之前的戰鬥讓我覺得,他們好像隻比那些凡塵間頂尖的強者,再強了一點點而已。”
柏嘉良雙手已經抓住了甲板上的欄杆,一個靈活的引體向上,攀上了最高處,轉身,向塔爾伸出手,溫聲安慰,“或許隻是你們的神明不擅長戰鬥呢?”
塔爾唇角微微提起,眉宇間卻仍然存在著一絲思考。
他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兩人一起翻上了最高層,攀著欄杆向遠處打量。
“喔,”柏嘉良望著遠處明暗不定的,宛如心臟般搏動的巨大光團,扯了扯唇角,“我得收回剛才的判斷,這裡不止我們兩個人。”
塔爾望著那團光團上隨著光團搏動而顫抖的猩紅色觸腕,嘴角提起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他比柏嘉良更熟悉那團光所代表的力量。
“是啊,不止我們兩個人。”他搓了搓僵硬的臉。
那是奧普弗爾王上的力量。
被一位泰坦半神用生命為代價鎖住的,他的神明。
柏嘉良吐出一口濁氣,再次按了按脹痛的太陽穴。
“塔爾,更糟糕的事發生了。”她低聲說。
“什麼?”
“我知道這是四種曆史可能中的哪一種了。”
……
“我回到了正常的曆史。”拉撒路站在完好的黑曜石號甲板上,感受了下四周的波動,並沒有因為自己重回正確的時間而有任何的欣喜。
他抬頭,望向身前兩尊恐怖的虛影,掌中巨劍舉起,殺意泛起,“但問題是,你們為什麼會來?”
兩尊泰坦半神也在打量四周。
“陌生的環境。”一尊泰坦聲音沙啞,“但並不妨礙我們的任務。”
“你們到底有什麼任務?”拉撒路低吼。
“我們是長老會中,最抗打的兩位,”另一位泰坦回答,“我們的任務隻是……”
“拖住你。”
……
秦唯西站在黑暗之中,眸子微垂,掌心泛起一絲絲的血霧。
她的麵色有些蒼白,還帶著幾分凝重。
她在靠著自己在柏嘉良靈魂中留下的印記,試圖聯係柏嘉良。
怎麼說呢?
不算太困難。
隻是出了點意外。
她微蹙眉心,辨彆著腦海中同時響起的,無數個聲音。
“秦唯西,我等了好久好久。”那是一個年邁而疲倦的聲音,有些怨氣,也有些終於等到結果的釋然。
“秦唯西!我和塔爾正在探索這片空間!這裡還挺大的,就是很惡心,好多泰坦遺骸。”那是一個年輕些的聲音,聽起來還挺富有朝氣和活力的,“媽耶,這個還在動!”
“秦唯西,塔爾死了……”那是一個悲痛而麻木的聲音,“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麼出去,我試過所有辦法了,但石塔的門打不開。”
“秦唯西,是你嗎,是你嗎?!我的老天,你終於找到我了。”那是一個年輕而激動的聲音。
但還差一點。
秦唯西緊蹙雙眉,在所有聲音中,尋找著最年輕的,自己最熟悉的那個。
她猛地睜開眼。
“秦唯西?”柏嘉良翻了個身,背靠欄杆,極為驚喜地摸著自己臉頰上發燙的小蝙蝠印記,連珠炮似的發問,“你好快啊,你那邊情況怎麼樣?你在哪種可能裡?”
秦唯西吐出一口濁氣,努力拋去腦海中剛才那些讓她分心的雜音,輕笑一聲。
“我在原地。”
“那還好,”柏嘉良忍不住舒了口氣,笑了起來,“比我情況好多了。”
“額,也不算太好。”秦唯西抬頭,望向眼前高高的王座上的,那位蒼老的泰坦。
“我雖然留在了原地,但被傳送到了……唔。”
“傳送到了哪裡?”柏嘉良一驚。
秦唯西揉了揉太陽穴。
眼前燈光亮起。
無數觸腕在空中狂舞狂歡,還有九位泰坦半神,正冷漠地低頭望著她。
秦唯西環視四周,微微挑眉。
“泰坦帝國議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