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還是老樣子,鶴遂把躺椅搬到周念旁邊,隨意地躺上去,長腿大喇喇地敞著,點著地麵,躺椅也會跟著搖搖晃晃起來。
周念安靜地在旁邊畫著素麵,畫紙上是舉著竹竿打杏子的他。
鶴遂偏過臉,在光線裡微微眯著眼,看著專心致誌畫畫的她。
瘦白的脖頸,發梢有點泛黃。
一張小臉隻有巴掌大,五官生得非常秀氣,尤其是眼睛看上去特彆靈動。
畫著畫著,周念突然問:“鶴遂,你以後想乾什麼?”
鶴遂將雙手枕在腦後,吊兒郎當地晃著躺椅,淡淡說:“沒想過。”
周念用橡皮擦掉一點瑕疵:“怎麼會沒想過。”
鶴遂收回目光,看著頭頂上方綠葉黃杏,視線沒個定點,嗓音也輕飄飄的沉:“我是個沒有以後的人。”
“……”
周念的心豁然收緊,聽他這麼說,隻覺得好心疼。
他說自己是個沒有以後的人,這是得對生活多絕望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周念掩過眼裡的悲涼,故作輕鬆地笑道:“會有的,鶴遂。”
鶴遂懶懶應:“也許吧。”
誰都沒想到,後來的鶴遂不僅有以後,還是璀璨無比的以後。
隻是可惜這樣的以後,裡麵沒有周念。
在周念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她注意到鶴遂到樓上去換了套衣服和鞋子,變問:“你要出門嗎。”
鶴遂淡淡嗯一聲:“去喂貓。”
長狹弄的那隻小黑貓。
之前鶴遂還在住院的時候,都是周念負責投喂,她當時感冒得很嚴重,都還是會強撐著身體去喂貓。
“我和你一起吧。”周念說,“正好回家也順路。”
“出門彆和我走在一起。”他淡淡道。
周念知道他這是在保護她,若是讓鎮上人看見她和他走在一起,不知道背後會有多少風言風語。
說到底,還是她內心懦弱。
她想開口說點什麼,可到最後卻低低地嗯了一聲。
出門後,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小巷子。
鶴遂走在周念的後方,始終和周念保持著十來米的距離,他穿著件黑色帽衫,帽子戴著,擋住額頭部分,隻露出鋒銳的下頜線。
他目光凝在周念的身影上,腳步沉穩。
人來人往的南水街,鼎沸鬨騰。
誰都沒有發現,他踩過她的腳步,
和她走的是同一條路。
越靠近長狹弄,
??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周念注意到四周沒有一個人的時候,便立馬轉過身,就看見十米開外的鶴遂。
他見周念轉身,也順勢停下腳步,站在原地。
周念小跑著向他靠近:“現在沒有人了,我們快走吧。“
鶴遂輕笑了下:“你怎麼像個賊。”
周念溫吞道:“我們這樣子偷摸摸地來往,可不就是像賊嗎。”
在這一刻,周念在心裡暗暗下決心,她總有一天會變得徹底的勇敢,會讓所有人知道她和鶴遂是朋友。
兩人來到長狹弄,在鶴遂從口袋裡掏貓糧出來的時候,周念問:“那隻小黑貓叫什麼名字呀?我之前忘記問你了,我都是叫它咪咪。”
鶴遂慢條斯理地拆開貓糧的封口:“它叫厭厭。”
“哪個yan?”
“厭世的厭。”
不用多說,周念都知道這名字是鶴遂給貓起的,這麼頹喪的名字,也隻有他能取得出來。
“厭厭。”鶴遂淡淡叫了一聲。
“喵——”
瓦簷上立馬傳來回應。
周念循聲望去,已經長大不少的小黑貓靈活地奔跑在瓦簷上,飛快地衝向鶴遂。
鶴遂單膝蹲下,把貓糧倒了一點在地上。小黑貓跳到他的身前,開始狼吞虎咽。
周念在他的旁邊蹲下,好奇地問:“你既然這麼喜歡它,怎麼不帶回家養。”
鶴遂:“帶回去過,但老往外跑,它更喜歡自由。”
周念:“哦。”
兩人就這麼肩並肩地蹲著,擠在小小的巷弄裡,眼睛看著同一隻小黑貓。
時不時說說話,氣氛很和諧。
此時一位背著登山包的旅客經過長狹弄。
旅客注意到巷子裡的一幕,便停下腳步,拿起了掛在脖子上的相機,隨著哢嚓一聲輕響,畫麵就此定格。
被拍下時,周念正好在和鶴遂說話,於是就有了照片上的巷弄,側著臉淺笑的少女,背對鏡頭穿著黑色帽衫的少年,兩人中間的小黑貓。
“抱歉,打擾了。”旅客來到兩人身後。
鶴遂神色冷淡,沒有任何反應,繼續喂貓,倒是周念回頭:“怎麼了?”
旅客把剛剛那張照片拿給周念看:“不好意思沒經過你們的同意,我就拍下了這張照片,因為我覺得實在是太唯美了。請問你們介意我回頭發在微博上嗎?”
周念看著那張她和鶴遂蹲在一起的照片,嘴角忍不住翹了翹:“我不介意,你呢,鶴遂。”
她用手肘碰了碰他。
鶴遂頭也沒回,淡聲敷衍:“隨便。”
旅客很開心地離開了。
這時候的周念壓根不會想到,就這麼一張被旅客隨手拍下的照片,在多年以後,會掀起一張怎樣的輿論風暴。
如一場蝴蝶效應,伏筆在此時就已經埋下。
-
周念回家以後,把畫有鶴遂素描像的那個速寫本帶回房間,藏在衣櫃裡的最下方,和他的那件黑色衛衣放在一起。
這些物件,夥同她內心深處的某種悸動,都成為了周念青春裡最深處的秘密。
這天晚上,周念前所未有地睡了個好覺。
她覺得很輕鬆。
鶴遂發現了她的秘密,但卻沒有拿異樣的目光看她,對待她的態度也沒有發生絲毫改變,他讓她吃了顆最酸的杏子,以此來開導她。
想到那顆酸杏。
周念牙齒癢癢的,心裡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