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1 / 2)

病症 歲欲 8325 字 4個月前

原來在割腕那天,鶴遂是真的在和她做最後的告彆。

他向來是個隻做不說的性格,也不喜把愛掛在嘴邊,因為他覺得行動是最有力的證明,而不是語言。

正是這樣的鶴遂,會親口對她說出我愛你這樣鄭重深沉的情話。

可想而知,當時他已做好赴死的準備。

鶴遂的倔強見縫而生,滿骨都是,他當然不怕死。

鶴遂什麼都不怕。

隻是他在死之前,要讓周念知道,他愛她。

“怎麼不回答我?”男人眸色暗鬱,連綴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卑微,“如果我就那樣死掉,你會不會記我一輩子?”

周念覺得喉嚨堵堵的,叫她在他的目光裡說不出話來。

她動了動唇,停住兩秒,才開口:“這樣的假設沒有意義。”

話音落下,就把臉轉開。

也不曉得鶴遂哪來的堅持,非要問個答案,他再次把她的臉扳過來,強迫她與她四目相對:“可是對我有意義。”

周念坐在他腿上,被他身上沉鬱的氣息浸染著,於是她的呼吸節奏與他相同。

貼在他胸膛的後背起伏也是一致。

就這樣沉默良久。

她和他仿佛要在沙發上坐至永恒,融為一體。

周念垂著長長的睫毛,藏住眼底情緒,聲音放得很輕:“鶴遂,不管你是死是活,是好是壞,我都會一直記得你。”

男人環摟她腰身的手一顫。

她看見他修長的指尖泛著蒼白,旋即把話說完:“記得曾經的你。”

周念會永遠記得17歲的鶴遂,狠厲陰沉,從骨血中恣肆地生長出瘋狂,是挺立在南水街的一道禁忌。

所有人都怕他,畏他,辱他,罵他。

他是一張虯紮混亂的網,套在網裡,連自己都看不清。

而她以身入網,窺見他有一顆最柔軟純淨的內心,發現他有著不為人知的另一麵——他是一件易碎品,也需要被人策無遺漏的嗬護。

所以她和他互相救贖,彼此需要,兩個顫抖虛弱的靈魂緊緊依偎纏繞。

他們是彼此心照不宣又難宣於口的秘密。

周念當然會永遠記得他,記得十七歲的鶴遂。

“我現在也和曾經一樣。”鶴遂抱著她,抬起一張被無助裝飾的臉,“念念,我沒有變,一點都沒有變。”

“……”

“是嗎?”周念語氣平靜,抬起頭來對上他的眼睛,“那我沒在沈拂南那裡要到的答案,我來問問你。”

男人屏息以待。

周念在他腿上轉過半個身子,連正對他,又主動湊近幾分去看他眼睛,像答案就寫在他眼睛裡似的。

她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那天你為什麼沒有來?”

鶴遂眸光直接凝固。

想到那晚的暴雨,周念就忍不住鼻頭一酸,再開口時已經有些哽咽:“對我許

下承諾的是你而不是沈拂南,

所以那時沈拂南直接沒有理我,

當然,沈拂南也沒有搭理我的義務,他更不用承擔這件事上所有來自我的恨意。”

鶴遂聽明白了。

她恨他。

至少在這件事上是這樣。

她當然會恨他,他在她最絕望的時候給她希望,承諾要帶她逃出那個小鎮。

到最後他卻食言了。

在沉默中,周念漸漸紅了眼眶,鶴遂也是,他的眼尾浮出淡紅。

隻是他始終不說話,讓沉默變得格外觸目驚心。

周念把臉仰起來,想把眼淚逼回去:“我實在為你哭過太多次,不想再為你掉眼淚了。”

男人手指探過來,想要替她擦掉眼角懸懸欲墜的淚。

周念一把伸手擋開。

“你彆碰我,我還沒哭。”

她哽咽了一下,深吸一口氣,眼裡蓄滿淚水,“我隻需要你回答我的問題,那天你到底為什麼沒有來?是你親口說的,是你說的。”

——念念,我會帶你逃出這個小鎮。

周念一輩子都不會忘。

鶴遂的頸骨微彎,他耷著頭,眸底情緒被儘數掩藏。

誰也不知道他此時在想什麼。

這樣的沉默卻讓周念忍無可忍,她趁他沉默深思的當口,蹭地一下從他身上站起來,又轉身麵對他。

“你連最基本的坦白都做不到,還談什麼沒變?”周念吸吸鼻子,把眼淚憋了回去。

鶴遂跟著她站起身,他沒把背打直,頹喪氣息橫逸斜出。

189的身高讓此時的他看起來像一座隨時會崩塌的山,在周念麵前,他沒辦法挺直脊骨,他是真的於心有愧,問心難安。

“那天——”他頓住。

這種要說不說最急人,周念咬了下唇,委屈地開口:“你倒是說啊。”

男人喉結上下滾動著,薄唇抿得很緊,眸底有著顯然的掙紮和猶豫。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心虛,導致他不敢看周念的眼睛。

周念心中忐忑,她怕自己要不到答案,也怕自己要到答案。

總之就是很糾結。

她等了半天,他還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