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1 / 2)

病症 歲欲 17183 字 5個月前

周念朝他靠近,伏在他的肩膀上泣不成聲。

詢問室靜悄悄的。

隻有偶爾,周念隱忍的啜泣聲時不時響起。

段武遞過來一包抽紙。

鶴遂輕撫著周念的後背,騰出一隻手接過抽紙時,還不忘遞給段武一個謝謝的眼神。

他抽出一張紙,給周念擦眼淚:“要不我們先回去,下次我自己過來。”

一聽這話,周念更加崩潰。

明明他那麼害怕麵對和善進有關的一切,想要她陪著他,但現在看她一哭,就毫不猶豫地選擇妥協讓步。

他寧可獨自去麵對痛苦,也不願意見她掉眼淚。

“我不要……”她哭得有點岔氣,一抽一抽的,“我要,我要陪著你。”

“好。”他嘴上答應著,眼裡的心疼卻騙不了人。

盧國強手肘支在桌麵,有些猶豫地搓了把臉,說:“小周,我說真的,要不你就先回去?這才剛開始,你就哭成這樣,我怕接下來的談話你更受不了啊……”

讓她先回去。

那怎麼能行,她不願意再讓鶴遂一個人。

周念立馬坐直身體,胡亂地用手背把眼角的淚抹乾淨,儘量控製情緒,又被抽噎的聲音出賣:“我要在這裡陪著鶴遂,我哪裡也不去。”

她伸手,把他的手緊緊握住,以表決心。

盧國強:“那好吧,那我們要切入正題了哦。”

“嗯。”

沉默一瞬。

盧國強直奔主題:“聽說你是在善進待得最久的一個學生,具體時間還記得嗎?”

鶴遂:“197天。”

197天。

聽見這個數字的周念,心都跟著狠狠顫了一下。

他是被關得最久的那一個。

其他人最長不超過一個月,而他卻被關了整整六個月,197個日日夜夜。

盧國強:“被關在裡麵的時候,都是什麼樣的?”

舊日回憶湧上鶴遂的大腦。

他的眉心抽搐了一下,在無數陰暗畫麵瘋狂切換的時候,他條件反射般緊緊閉上眼睛。

周念握緊他的手:“彆著急,慢慢說。”

他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緩了一會兒。

鶴遂閉著眼,咬了咬牙,逼著自己擠出幾個字:“像地獄一樣。”

“具體說說。”

這要讓他怎麼說。

僅僅是關於善進一丁點的記憶碎片,就足夠讓他喘不過氣。

他開始張開嘴巴,大口地喘著氣,額頭冒出冷汗。

周念連忙給他拍背順氣。

“好了好了。”盧國強抬手示意,“你說不出來也沒事,我們已經看過了監控,像你詢問也是為了進一步核實情況。”

“監控?”

周念的目光落過去,“什麼監控?”

盧國強

:“就是他在善進時的監控。”

周念想都沒想:“我要看。”

說完才覺得不妥,又小心翼翼地問:“能給我看看嗎?”

盧國強為難地看了眼鶴遂。

就那麼一個眼神,周念立馬明白,要是當事人鶴遂不願意的話,是不會給她看的。

周念轉頭,紅著眼哽咽道:“我想知道你都經曆了什麼。”

想知道。

你為了帶我逃亡,都受過怎樣的苦難。

鶴遂垂著眼睫,長久地沉默著,臉色蒼白且陰鬱。

渾身上下都沒有溫度。

他低低說:“還記得我們決定在一起那天晚上,你說過的話嗎。”

周念一怔。

仔細回想了下。

周念才想起那晚在下暴雨的南水河畔,她和鶴遂的對話——

“念念,不管我是什麼樣,都彆離開我。”

“我不會。”

“……”

現在,眼前的鶴遂狼狽地啞聲道:“我怕你看了以後,會收回說過的話。”

會,不要我。

會丟下我一個人。

周念微微瞪大眼睛,再次說出那晚的回答:“我不會!”

也許為搏一搏她的真心,鶴遂重新閉上眼睛,喉結緊張地滾動了一下,露出赴死般的無畏神色:“那看吧。”

“……”

盧國強給段武遞一個眼神。

段武會意,站起身走到前方的電視機前方,開始在電腦上操作投屏播放。

屏幕亮起。

上麵出現一個加載中的圈圈,圈圈在不停轉動。

加載進度78%……

當數字快要變成100%時,椅子上的鶴遂蹭地站起來,頓了一下,才有些艱難地開口:“我出去抽根煙。”

他不想應對這樣的場麵。

周念也沒有進行阻攔,或許他真的應該出去透一口氣。

鶴遂來到外麵的走廊裡,掏出煙,打開煙盒的動作又急又顫。

點了煙,他猛吸一大口,讓隨空而起的白色煙霧熏紅眼尾,他回頭看一眼詢問室的門,一想到會出現在屏幕上的那些畫麵,就禁不住頭皮一陣發麻。

要是她看見那些東西後真的不要他怎麼辦?

他完全沒有辦法承受。

詢問室內。

隨著屏幕上的加載完成,出現在周念視野裡的,是一個漆黑的房間。

房間裡沒有開燈,甚至沒有一扇窗。

唯一光亮是透過門上的長方形小窗透進房間,昏昧狀態,隻能看清物品的大致輪廓。

房間裡沒有床,沒有任何東西,隻有一個蹲廁的坑白晃晃地浮在暗色裡。

倏地。

房間角落裡有什麼東西動了動。

周念的心臟停跳一秒。

看向角落裡起伏著的陰影,周念放緩呼吸,用一種難以置信的

語氣開口:“不要告訴我,那個是……”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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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國強短短的兩個字,把周念腦中高懸著的那根神經掐斷。

周念歘一下站起來,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向屏幕。

她需要看得更加清楚。

等走得更近,周念看清楚,瑟縮在屏幕角落裡——也就是在房間黑角裡的鶴遂。

他沒有穿衣服。

在那樣的暗裡,他的皮膚白得相當醒目。

蜷在角落裡的時候,他的頸骨和肩胛骨都微微浮凸著。

少年身上連一條內褲都沒有穿,殘忍地被剝奪最後一絲尊嚴。

“才被送進善進的孩子都會被扒光衣服關小黑屋。”盧國強說,“他們不是在教育學生,而是在訓狗。”

“……”

音落,小黑屋的門被人從外麵打開。

周念看見一個穿著暗綠迷彩服的男人走進房間,手裡拿著一根長鋼棍。

看見那麼長那麼粗一根鋼棍,周念的心也跟著緊了。

聽見腳步聲的鶴遂抬頭,撐在地麵的五指張開,手背青筋畢現。

那是一個蓄勢待發的姿勢。

“周念在哪裡?”鶴遂聲音嘶啞地問。

這是他的第一句話。

周念鼻尖一酸,把要哭的衝動往下壓。

教官拿著鋼棍踱步到少年麵前:“不管你要找的人是誰,你暫時都見不到了,但也不是代表永遠見不到,等你改造好了,知道如何感恩父母,學會好好聽話以後,你就能出去見想見的人。”

沉默一瞬。

角落裡的少年再度抬頭時,狠厲已經在眼裡儘顯,“她還在火車站等我,放我出去。”

教官隻是冷笑。

突然,少年撐在地麵的手指驟然用力,整個人暴起衝出,像隻狼一樣直接衝教官突臉攻擊。

他照著教官的臉重重揮打一拳。

順勢奪過教官手中的鋼棍,高揚,用儘力氣朝教官腦袋揮去:“我——要——見——她!!!”

那一鋼棍用儘鶴遂的全部力氣。

教官憑本能抬手一擋,劇烈的震響後,發出淩厲的慘叫。

要是不用手臂擋一下。

那一棍,鶴遂可以直接把他的頭骨敲碎。

畢竟他是徹頭徹尾的瘋狗,咬人從不眨眼,血液裡流著曠野的風。

教官痛苦地□□著倒地。

鶴遂拿著鋼棍快步朝外走,可剛走到門口,身形猛然僵住。

他開始緩慢地後退。

踩在鶴遂後退腳印上進來的,是另外五個同樣穿著迷彩服的教官。

這一刻。

周念感覺到身臨其境的窒息感,一種絕對的窒息感將她裹挾。

痛得在地上扭來扭去的那個教官,憤怒地指著鶴遂:“給我打——!往死裡打!”

他看了眼自己變形折斷的食指:“把他的手也給老子打斷!”

“……”

接下來是一片混亂。

前五分鐘裡,鶴遂憑著手中的一根鋼棍,和另外五個教官五五開。他竭儘所能的反抗,廝殺,額頭流血糊住眼前也不後退放棄。

當時的鶴遂在想什麼。

是在想她嗎?

在想還在火車站等待的她,所以才這麼不要命的反抗嗎。

周念痛苦地按住胸口,任由眼淚在臉上肆虐。

五分鐘以後,寡不敵眾。

以一個從背後踹鶴遂腿彎的動作作為分水嶺,少年驕傲的脊背劇烈一顫,黑發在虛空中發出痛苦的震顫,鶴遂猝不及防地跪倒在地。

這一跪,就是再也站不起來。

五人蜂擁而上。

他們把地上的少年圍在中間,儘情地對他拳打腳踢,他們用腳使勁兒地踹他肚子,踹他腦袋。

少年抱住頭,緊緊蜷縮身體,在風浪裡發出憤怒絕望地咆哮:“啊——!”

“叫你媽!”

其中一個罵著,他照著鶴遂的頭狠踢一腳,“你記著,在善進就沒有硬骨頭!再硬的骨頭也能給你熬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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