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隻在晉江文學城 幽暗森林(1 / 2)

無限異常調查官 宗年 21455 字 3個月前

紀光這次的任務, 是護送。

雖然銜尾蛇危機已經告一段落,曾經的洶湧波濤已經平息, 但在海麵之下, 暗流湧動從未停止過。

各國的調查機構都想要從銜尾蛇中分一杯羹,即便他們厭惡甚至咒罵遠洋控股集團,言辭鑿鑿將它定性為罪惡,但私底下, 很多自己科研實力並不強的機構, 都死死盯著遠洋控股的東西紅了眼。

對他們而言, 並不是真的討厭富有, 而是恨富有的人不是自己。

雖然類似的言論從未被擺在明麵上,但身處風暴中心的調查局, 對此知之甚悉, 很清楚這些機構為了獲利能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因此, 根據嬴大洲負責牽頭與A國特工局談成的協議, 從遠洋控股的實驗室搜查找到的銜尾蛇晶體和活體實驗物, 都全程由調查局嚴密看守負責, 從華府到京郊機場的這十幾小時飛行路程, 就由紀光率領的小隊就負責, 緊盯著唯恐出問題。

所有調查官嚴陣以待,京郊機場儼然是將要開火的森嚴戒備。

一旦中途出現異常,調查官都將快速反應, 確保銜尾蛇晶體不會外泄。

“絕對不能出差錯。”

紀光神情嚴肅:“商長官隻用了放出去的銜尾蛇晶體假消息, 就足夠摧毀遠洋控股集團, 世界各方現在對晶體虎視眈眈,誰都想要拿到前人栽種的桃子。”

“但這可不是桃子,是災難的導火索。”

調查局可以確保自己不會濫用晶體, 而是將所有晶體的研究,都用於應對銜尾蛇危機上。

但對於其他機構,調查局卻無法像嬰孩般天真的信任。

更何況,一旦這種高價值卻也高災難性的東西流出,進入黑市,那對整個世界的危害都難以估量。

“這次的任務很簡單,飛機將會秘密降落在京郊機場,我們隻需要將這批貨物送回調查局總部,就算完成。後麵的事務,會由羅溟隊長接手,負責在總部看管貨物。它們也會成為科技部門強大並確立的基石。”

紀光:“頭尾都嚴加看守,針插不進。最薄弱的環節,就是運輸過程。”

他嚴肅道:“如果敵人想要搶走這批貨物,唯一可以下手的機會,就是運輸過程。”

“拜托各位了。”

紀光頷首致意,鄭重道:“這批貨物,關係到無數人的生死存亡,絕不能出差錯。”

調查官們神情嚴肅,皆知道這次任務的重要程度,無人敢怠慢。

京郊機場很快就被布置完成,武裝守衛明暗交替,導.彈發.射架已經升起狙擊手和偵察機從遠處巡視,裡三層外三層包圍得水潑不進。

凶猛火力支援,足以摧毀任何妄圖來劫機的敵人。

再三檢查後,紀光回報嬴大洲,確定京郊機場已經做好萬全準備,運輸機可以從華府起飛。

嬴大洲回身向雨隨行點點頭。

得到飛行命令,運輸機很快就在5隊的護衛下升空。

“紀隊長,包裹已經出發,預計七小時後穿過白令海峽,十一小時後進入國境,十三小時後抵達京郊機場。全程任務保密,隻有你我雙方能追蹤運輸機航線定位。”

嬴大洲嚴肅道:“銜尾蛇之後,最大一次運輸任務,不僅有銜尾蛇晶體,還有部分從實驗室搜查出來的活體實驗動物。紀隊長,這次任務的重要程度,不必我多說。”

“如果任務失敗,你我以死謝罪尚不足夠。”

紀光點頭:“嬴長官放心。”

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睡覺。

即便隻有十幾個小時,眾人卻度秒如年,擔憂中途出什麼問題,難以克製的焦慮。

連紀光也苦笑:“上次這麼緊張,還是在產房外等我兒子出生。”

等待的每一秒鐘都是煎熬。

調查官癱在監視屏幕前,人都快要緊張得嚶嚶嚶了。

紀光被逗笑了,扔過去一厚本書。

調查官癱癱如鹹魚,但動作一點不慢,出手迅如雷電,穩穩抓住書。

“嗯?”

定睛一看,才發覺那不是什麼書。

而是一整本目錄。

“那邊提前把要押送的包裹全都列好了,等下飛機降落,需要先清點清楚再出發。”

紀光揚了揚下頷,笑道:“那麼心煩,不如先看看這次的押送品都有什麼。”

調查局幾年前就出過一次事故。

情報部專員負責運送汙染事件中的被害人屍體。

再尋常不過的任務,屍體已經檢測過沒有被汙染,隻要運送回情報部統一處理善後,焚毀屍體,防止後續再起變故。

已經儘可能的嚴密,卻還是在那次運送過程中出了岔子。

專員隻檢查了屍體就裝車離開,卻沒有發現,裹屍袋已經被汙染,成了變化類汙染物。

夜半行車,人易困乏。開著勁爆音樂提神的專員沒有注意到,車廂後麵的裝屍袋嘩啦啦作響,已經死去的屍骸竟然倏地坐起身,直愣愣看向前方。

靈車司機最怕的不是安靜,而是不應該出現的響動。

專員也是。

汙染物偷襲之下,專員驚愕反抗,爭執中車輛一頭撞向路邊護欄,開進了冬日冰冷的河水中。

等車子被打撈起來時,專員早已經死亡。

在那之後,調查局添了新規定,對屍骸的管理近乎苛刻,常讓剛畢業的新人不解。

而一應危險物品的運送,也都從專員變成了調查官。

押送任務並非毫無風險。

這也成了調查局眾人的共識。

“這次押送的,可不止幾具屍體那麼簡單。提前看好自己要負責的都是什麼,對我們也有好處。”

紀光笑道:“忙起來,總比你在那一直焦心要強。”

調查官兩眼無神,長長歎息:“隊長你是知道我的,我寧可去戰場上痛痛快快打架,也不愛這些磨耐心的任務。”

太折磨人了!

他煩躁的嘩啦啦翻著厚如磚頭的目錄,眼神卻逐漸凝重。

“……嗯?”

“隊長!”

調查官忽然坐直身軀,愕然道:“怎麼這次送來的,還有活的人??”

他反複確認:“是活的,會說話會動會疼的那種??活的,人?”

不是死屍,也不是活著的實驗室小白鼠,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周圍其他人被驚到,也紛紛看來,連忙翻閱起目錄仔細查看備注說明。

“臥槽!還真是!”

旁邊調查官目露震驚:“在遠洋控股的實驗室裡被找到的,被注射了銜尾蛇晶體,修改過基因鏈,進行活體實驗的……人類。”

看清備注說明,眾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即便狠心無情如科研院院長明言,也不會喪心病狂的使用人類進行活體注射實驗,甚至編輯基因。

修改生命根源,那是神的領域。

縱使最傲慢的人類,也尚且無法染指。

紀光蹙眉,翻看著那厚厚一遝實驗記錄,有些不忍。

檔案照片上的“包裹”,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和他兒子紀牧然差不多大。

卻一副營養不良的瘦骨嶙峋,眼下青黑,從未見過陽光的皮膚慘白沒有血色,整個人單薄得像一張紙,風一吹,就會散。

全無這個年紀的人應該有的朝氣。

“連個名字都沒有……”

紀光輕聲歎息:“A09算是什麼名字?”

沒有姓名,也就沒有人期許他像個人一樣活著,擁有屬於自己的人生與未來。

更像是一件實驗室裡冰冷沒有生命的儀器,一個編碼出廠。

A09“出生”在實驗室裡,他的父母不是他的父母,而是實驗室的研究員們。

從銜尾蛇晶體被成功提取出的那天起,遠洋控股的研究員們就有了這樣一個設想:銜尾蛇,能否與人類融合?

尼爾·漢克最常詢問下屬的一句話,就是——我們將怎樣改變世界,為人類指引未來?

於是研究員們在經曆過漫長的醫藥研究,看過數不清的生離死彆後,他們問自己:為什麼我們不能帶著人類,再向進化邁出一大步呢?

人類的血肉之軀,太脆弱了。

受冷受熱會死,受傷流血會死,不食不水會死,被汙染還會死。

可汙染物……無論怎樣也殺不死的汙染物,卻擁有比人類強大堅韌太多的“生命力”。

如果將人類與汙染物之間取其精華相融合,那人類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這是之前從未有人設想過的大膽想法。

可是當第一個原始人直立行走,他的種群看他,也同樣瘋狂不可理喻。

實驗室現場搜查出的實驗組長筆記上寫著:[沒有人有過這麼瘋狂大膽的想法,我們都囿於自己的想法和狹窄世界,看不到外麵的宇宙之大。好在我們不必非要畫地為牢。]

[我們有能力也有資源,將設想的未來變成現實。我現在不知道這個猜想將為我們帶來的,是好還是壞。但向前走,總比什麼都不做的原地抱怨要好,不是嗎?]

[汙染來了,但它不一定是末日。大洪水之後,人們從諾亞方舟裡走出來——他們看到了彩虹。]

而A09,就是實驗室的“彩虹”。

他是被人為受.精和養育的孩子,從一顆.受.精.卵.開始到呱呱墜地,全程都由實驗室上百名研究員們密切操控,將銜尾蛇晶體編碼進DNA序列裡,小心翼翼的修改編輯基因鏈,避免免疫排斥反應對A09的傷害。

最後,當研究員刨開母體的肚子,抱出了渾身是血的A09,這群全身心傾注於研究的科學瘋子們,第一次為生命的悸動而感動到哭泣。

他們在筆記上寫著:[2010.01.01,神誕生了。]

[新紀元,就從今日開始。我們的事業,也從今日開始正式起步。]

對生命的感動,並沒有妨礙這群研究員們對A09的研究。

十三年間,在A09身上,進行了迄今為止人類所能設想到的一切實驗。

就在A09生日的那天,研究員才準許他不必進行手術實驗。

但也僅此而已了。

資料中記錄著,五歲時的A09向研究員哀求,問自己能不能在生日的那天不必喝下苦澀藥劑。

卻被研究員冷酷拒絕了。

[銜尾蛇晶體和人類進行融合,是具有可行性的。A09表現出了生命的情感跡象,沒有人教導他,但他仍保留了天然的情緒。他明白了生日的意義。]

這是研究員對那小小孩子表現出“人性”一麵,唯一的評價:[可笑。一個實驗室出生的實驗體,談什麼生日?隻不過一個出廠日期罷了。]

紀光的手掌驟然收緊,抓皺了文件紙。

他死死咬住了嘴唇,但繃緊的下頷線還是泄露了他的憤怒。

調查官注意到了隊長的情緒起伏,擔憂想要上前,但被旁邊搭檔拽住了袖子搖頭。

搭檔無聲口型:紀隊長,是有家人的,他是個父親。

一個親手感受過生命誕生的人,怎麼能忍受其他人如此踐踏輕視生命?

紀光是調查官中少有的結了婚的人。

大多數調查官都不會選擇談戀愛和結婚,他們甚至會恐懼與調查官之外的人產生親密關係。

——死得太多了。

早年,調查學院還沒有建立,調查官的死亡率居高不下。

年輕人們看多了殉職調查官的女友或妻子找到京郊農家樂,為死去的愛人哀聲痛哭,那悲慟的哭聲刻骨銘心,成了許多人最初對於死亡和調查官的印象。

不可磨滅的深刻。

他們不想有一天,被自己扔下的家人愛人,也像這樣尋到總部門前,被自己的死亡所傷害和束縛。

明明是被自己愛著的人,為什麼反而要被自己以死亡傷害呢?

那些花一樣明媚漂亮的生命還有如此漫長的未來,她們要怎樣度過餘生。

所以,調查官們越發克製自己的情感,發誓絕不讓自己所愛著的人,遭受那樣的痛苦。

有人調侃過,調查官是和尚廟。

——從踏上這條職業之路起,就要斷情絕愛,忘記前塵往事。就算是有喜歡的人,為了對方著想,也要分手道彆。

紀光與妻子青梅竹馬,從剛會走路起就在一起長大,水到渠成的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紀光的搭檔……死在了他的懷裡。

死時,還緊緊抓著紀光的手,不肯閉眼。

是紀光哽咽著向搭檔漸漸冰冷的身軀發誓,自己會永遠做生命的守衛者,不讓任何汙染物能越過調查官以身軀鑄成的長城,他絕不拋棄生命獨活。

然後,才終於能為搭檔闔上了眼睛,扶靈下葬。

紀光本想要與已經訂婚的妻子分手,讓自己愛著的人可以在普通人的世界中好好生活,不必遭受調查官的痛苦。

但妻子是個暴脾氣,抓著紀光一頓揍。

揍得這位功勳無數的調查官抱頭亂竄,連聲求饒,從街頭抓到街尾,硬是把當時來找紀光的其他長官看得一愣一愣的。

一群刀山火海裡淌涉過的戰士,在紀光妻子麵前莫名氣短,誰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妻子指著紀光大罵,氣打不一處來:我要是會害怕,早在十幾年前就不會愛你了,你現在說這些?你他媽的侮辱誰呢?!

說罷一拽紀光的衣領,當著所有長官調查官的麵,就這麼狂暴的.親.了上去。

咬得紀光嘴巴都出了血,那身筆挺颯爽的製服都差點被撕爛了。

紀光捂著滿嘴血,傻乎乎的笑了好半天都沒能回過神。

就這麼被妻子叼回了窩裡。

十幾年婚姻,紀光對妻兒隻有滿腔的愛意和愧疚,為不能時時陪在妻兒身邊而愧疚不已。

雖然過於繁忙的工作讓他難以回家團聚,親手抱一抱自己的兒子,陪他牙牙學語到翩翩少年郎的成長,但紀光對生命,無比珍惜。

此時看到遠洋控股的實驗室,竟然如此顛覆踐踏生命,把活生生的人當做了可以把玩在手裡的玩物,小白鼠一樣使用,紀光就覺得怒意充盈胸臆。

五歲?

一個五歲稚兒,可憐到隻是渴求在生日那天不用吃“藥”,怎麼也不能滿足!

紀光還記得自己兒子五歲生日那天。

調查官的工作很忙,忙到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十八瓣用。但紀光還是會拚命趕工,將自己的工作完成,擠出時間可以在妻兒生日的時候回去,哪怕隻是一分鐘也好。

紀牧然五歲生日那天,帶著媽媽用紀光的勳章做成的生日小王冠,守著奶油蛋糕,等了紀光一天。

渴望的眼睛往門口眼巴巴的看去,眨啊眨,最終還是沒能等來他的大英雄父親,抵不過睡意,睡了過去。

快天亮才匆匆趕回去的紀光滿心愧疚,本來買給兒子的蛋糕和禮物早就摔碎在了汙染現場。

他帶著半身汙血,兩手空空,局促的站在家門口不敢敲門。

妻子推門時錯愕,拽著他的衣領扯進了家門,心疼又生氣:誰要你的破蛋糕了?我要的是你這個人!

但紀光還是在燈下,拆了調查官的製服,用針線給兒子做了個玩偶當禮物,又為妻子做了一朵玫瑰花。

染著他的血,是紅色的。

滿是愛意與歉疚。

紀光摸著兒子熟睡的臉,心都化作了一團暖呼呼的,覺得就算兒子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想摘下來送給兒子。

新生命是人類的未來,是寶物。

可為什麼那些實驗室的人,自詡科學,就敢蔑視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