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 隻在晉江文學城 幽暗森林(2 / 2)

無限異常調查官 宗年 22361 字 3個月前

但被冰冷的玻璃阻隔著,他甚至觸碰不到陽光的溫度。

後來呢?

晏洺席在重傷後的虛弱中,迷迷糊糊追問自己:後來那隻漂亮的蝴蝶,它飛向陽光了嗎?

後來啊……

父親注意到了他的模樣,撥開一眾研究人員,笑著走向他,在他身邊單膝跪地,溫柔的笑著問他,喜歡蝴蝶嗎?

喜歡。

父親笑了:不愧是我的孩子,這麼快就注意到它的價值了嗎?

小晏洺席尚未讀懂父親的眼神,就看到父親隻是揮了揮手,立即就有人捕殺蝴蝶,放在黑色絨布的托盤和玻璃盒子裡,恭敬的送到他眼前。

這就是力量,洺席。

父親的大手落在他的發頂輕拍,說:隻要擁有力量,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沒有任何一隻蝴蝶,能從你眼前逃離。它們最終都會變成你的利益。

小晏洺席低頭,看向托盤裡仍舊在輕輕顫抖著翅膀,試圖掙紮著再次起飛的蝴蝶。

漂亮的藍色鱗粉灑落了整塊黑色絨布。

可漸漸失去了生命的蝴蝶,隻是漂亮但虛假的屍體。

最終在研究員的離心機中,變成了實驗材料的一部分,被擺上實驗台,成為獲利龐大的項目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環。

沒有人在意一隻漂亮生物的生死。

圍在那個年僅四歲的孩子身邊的人們,都在笑著誇讚他不愧是晏氏的繼承者。

可晏洺席卻在那一刻意識到……

他與外麵那些可愛的自由生命,終究被切割在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陽光不屬於他。

晏洺席很熟悉黑暗,他依舊在靜靜等待著光明從自己昏睡的夢境中撤離。

可這一次,不論他等待多久,那溫柔光亮卻一直都在。

他疑惑的慢慢睜開眼,入目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漫天霞光,溫柔的粉色紫色鋪開磅礴氣勢,在夏日炎熱微涼的風中,變換成油畫般美麗的觸感。

而青年站在霞光中,低眉時無限溫柔。

生生撞入還未消散的夢境中,占據了晏洺席所有的注意力。

楓映堂隻著一件白襯衫,袖口高高挽起,露出的白皙小臂線條漂亮。

他手裡還握著剔透的水晶杯,水流落進杯子中激起水花與氣泡,清爽乾淨,連帶著折射的霞光也熠熠耀眼,卻又是極美如夢幻般交織的色彩。

晏洺席忽然覺得心臟被猛地重擊,那一瞬間,呼吸不能,思考不能。

唯一占據思維的,隻剩下眼前霞光中的楓映堂。

仿佛與早已經被深埋的古舊記憶重疊。

他依舊是那個站在玻璃窗後的孩童,渴望的看向陽光下。

那自由美好的生命,這一次卻沒有徑自飛走。

而是轉身看向他。猛然睜大的眼眸倒映著萬丈霞光,波光粼粼。

即便是最昂貴的寶石與最著名的化作,都不及他萬分之一的美麗。

“晏洺席!你醒了。”

楓映堂驚喜出聲,水杯無意識脫手摔了個粉碎也沒在意,連忙撲向病床上的晏洺席。

“你感覺怎麼樣,有哪裡不舒服嗎,頭疼嗎,心臟呢?”

楓映堂的手都在抖:“這是幾你還認識嗎?還記得我是誰嗎,你是誰還知道嗎?”

晏洺席吃力抬手,慢慢反握住楓映堂試探他脈搏的手掌。

他顫了顫眼睫,深深注視著逆光而立仿佛融在燦爛晚霞中的楓映堂,卻許久都沒有出聲。

漫長到令楓映堂忐忑:“你……”

晏洺席卻艱難的勾了勾唇角,笑了。

“你,是誰?”

他聲音沙啞:“我不記得你。”

楓映堂重重愣住了。

他呼吸一窒,隨即睜大了眼眸:“怎麼會……還是傷到腦部神經了嗎?”

一瞬間的慌亂,幾乎逼哭楓映堂。

他立刻從晏洺席病床邊起身,試圖去喊醫生:“醫生,醫生!”

輕輕握住他手腕的手,卻忽然拽了拽他。

力氣不大,甚至隻仿佛是蝴蝶落在動脈上,顫了顫漂亮的羽翼,又重新振翅飛走。

卻令一直關注著晏洺席的楓映堂立刻回身,低頭看向他。

晏洺席低低笑出聲,連連咳嗽又牽動了傷口。

楓映堂看清他的神情,這才後知後覺——啊,被騙過去了。

“晏洺席。”

他立刻黑了臉,磨牙:“竟然用這種事情開玩笑。知不知道我快要嚇死了?”

晏洺席的傷勢很重,在等待手術時,就有年輕醫療官向楓映堂詳細解釋手術的每個流程,也列出了可能出現的所有後遺症,想讓楓映堂提前做好準備。

最壞的結果,有可能是從此陷入沉睡,再也不會醒來。

王子吻不醒他的睡美人。

楓映堂一想到自己之前看到的後遺症清單,就覺渾身發冷,對還在笑著的晏洺席就更加沒有好臉色。

可他說著說著,卻忽然沒了聲音。

晏洺席疑惑看去,就見楓映堂紅了眼眶,眼淚在眼底打轉,要落不落的漣漣水光在晚霞下動人。

一擊擊中了他的心臟。

他握住楓映堂的手不由得收緊:“你……”

曾經花園裡的那隻蝴蝶,落在了他的指尖。

自由的生靈為他駐足,陪伴在他身邊,並且……足夠強大,不會輕易死去。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嚇到你。”

晏洺席沙啞著聲音問:“害怕了嗎?抱歉,是我的錯。”

仿佛是多年前的夢境重演。

但這一次,再沒有任何人,能夠殺死他的蝴蝶。

晏洺席看向楓映堂時,眉眼間是輕柔洇染開的溫柔。

掌握力量的人,是他。

楓映堂站在晏洺席病床邊生悶氣。

直到醫生聞聲跑過來檢查,楓映堂才忽然意識到——誒?剛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的,不是晏洺席嗎?怎麼就變成了晏洺席在道歉,還一副哄他的模樣??

楓映堂:“…………”

完了,果然人不能不吃飯。看,都餓傻了。

等醫生檢查後點點頭,說晏洺席一切指標正常,隻需要安心休息就可以的時候,楓映堂長舒一口氣,懸著的心臟終於落回胸膛。

晏洺席臉色蒼白如紙,一絲血色也無。

但他即便躺在病床上,身邊都是滴答聲作響的儀器,仿佛隨時都可能停止呼吸死去的虛弱,身邊這些醫生以及隨機聞訊回來的安保人員,卻依舊恭敬,垂首不敢直視。

沒有人敢因為晏洺席的虛弱,就輕視怠慢他。

在這些人湧進病房後,立刻就將病床團團包圍,逐漸將楓映堂擠到最邊緣。

楓映堂隔著厚厚人牆看向晏洺席,在他沒有醒來時那種孤身一人的孤獨感,重新湧上心頭。

晏洺席卻立刻察覺到了楓映堂的失落,他從下屬身上收回視線,抬眸越過人群,直直看向楓映堂。

“楓副官。”

他唇邊噙著一抹笑,拍了拍自己床邊:“站那麼遠,乾什麼?”

病房內眾人立刻齊刷刷回頭看向楓映堂。

見慣了大場麵的調查局副官,忽然就在這樣的視線下落荒而逃,隻覺得晏洺席注視著自己的目光過於灼熱,幾乎難以忍受,下一秒就會融化。

他狼狽的轉身想要跑。

晏洺席卻在他剛有動作時就猜到了動向。

“楓副官。”

他的聲音沙啞卻輕柔,隱含著笑意。

立即就有下屬心領神會,默默向旁邊邁開兩步,剛好擋在了門前,不讓楓映堂離開。

負責人猶豫著壓低聲音:“BOSS,外人在場……不好吧?”

能在BOSS手術剛醒就立刻彙報的,當然隻有最重要和緊急的消息。這些內部絕密消息,怎麼能讓一個外人聽到?

晏洺席卻挑眉,唇邊笑意不減:“楓副官,怎麼會是外人。”

楓映堂想要衝出病房大門的身形一頓。

負責人:“……?”

他很想問:不是外人,難道還是內人嗎?

但在這種安靜到詭異的環境下,負責人還是很有眼色的閉緊了嘴巴,垂頭不敢看兩人。

打破安靜的,卻是從楓映堂腹部發出的咕嚕嚕叫聲。

瞬間流露出的驚慌被壓製後,楓映堂趕緊捂住腹部,臉色微紅的不好意思。

晏洺席低低笑出聲,立刻揚了揚下頷,示意身邊的負責人去拿些吃的過來。

“楓副官沒有吃晚飯嗎?”

他看了眼天色,在身邊負責人的彙報中,也知道自己的手術持續了四十幾個小時。

“難不成,楓副官一直都守著我,幾天沒有好好吃飯?”

晏洺席本來是笑著問的玩笑話,卻在看到楓映堂像是被無意間戳破了某種心思,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後,慢慢皺起了眉,嚴厲目光詢問身邊人。

負責人連忙點頭。

彆說吃飯了,就這位楓副官的望夫石的架勢,他都害怕要是BOSS這次真的沒挺過來,這位楓副官都能當場殉情。

晏洺席皺眉,動了動唇瓣似乎有很多話想要說,卻最終都隻化作一聲輕淺歎息。

他眼神示意,負責人立刻會意。

不到一分鐘,病房門立刻被敲響,有人恭敬送來了食物。

不僅如此,還有一應換洗的全套衣物,有可能用到的電子產品,醫療箱……還有一捧沾著露水的花束。

衣物正是楓映堂的尺碼,隨之一起來的醫生也恭敬垂首,要為楓映堂更換藥物紗布。

楓映堂訝然,轉身看向晏洺席。

他卻隻是含笑閉了閉眼,示意楓映堂不必在意他,儘可以自在些做自己的事。

晏洺席自己也剛剛從手術中醒來,卻還記得楓映堂受了傷,憂心他沒有好好吃飯。

楓映堂這時卻恍惚意識到,自己守著晏洺席醒來,卻連一杯水都沒有端給他。

亂糟糟的思緒終於從最初的混亂中逐漸降溫,但恢複正常的思維後,楓映堂卻恨不得自己當場失憶。

啊啊啊啊啊媽媽我剛才好丟臉啊!

他內心在瘋狂尖叫呐喊,乾淨俊秀的麵容上卻依舊笑容得體。

事已至此,先吃飯吧.JPG

楓映堂向晏洺席點了點頭道謝,仿佛一切都沒有異常。

可轉身時正對著晏洺席的紅耳朵,卻做了叛徒,暴露了他的真實心情。

晏洺席眼眸中笑意加深。

他輕微擺了擺手,圍在他身邊的眾人立刻會意,潮水般退出去,將病房留給兩人。

隻有楓映堂,以及換藥的醫生留了下來。

晏洺席靠在身後靠枕上,唇邊的笑意卻隨著楓映堂襯衫.脫.下,露出那具身軀尚未完全消退的青紫擦傷血痕後,慢慢消失。

楓映堂的傷對普通人而言是難以忍受的疼痛重傷,但相較於晏洺席,卻隻能稱得上的皮外傷。

在調查局這種地方,更是連醫療官都不一定用得上的小傷,放在外勤調查官那裡,自己動手就能解決好。

楓映堂也不覺得自己的傷有什麼問題,頂多是脫臼後的手臂最近需要注意罷了。

他沒放在心上,在醫生垂頭幫他換藥時,還被食物的香氣勾動了饑餓,越過醫生看向食物的眼睛都冒綠光。

不注意也就罷了。

等精神一放鬆,注意到自己腹中空空之後,就越發的饑餓難忍。

楓映堂婉拒了醫生想要幫他換衣服的想法,自己抖開新襯衫,垂眸扣上扣子時,卻忽然意識到衣服的尺碼絲毫不差。

像是有人仔細量好了他的尺寸,又量身定做一般。輕柔微涼的料子滑過皮膚時,仿佛雲朵。

本來因為晏洺席的醒來而放回去的心臟,卻又隨著醫生的離開而重新被勾起。

楓映堂看著被關上的病房門,忽然意識到……他這不就和晏洺席獨處一室了嗎?

本來不應該有什麼問題的事情,卻因為兩人一同飛躍過生死戰場,而忽然間變得存在感十足。

楓映堂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腳應該往哪放,在意識到晏洺席就在自己身邊後,渾身不自在。

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晏洺席。

隻要看到那張臉,他就會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華府那一夜。

在爆炸的火光和利箭中,晏洺席撲向他,帶著血腥氣的擁抱卻無比堅實,為他撐起了一片安全的天空。

他們那樣近的注視著彼此,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混合著血腥的鬆木氣息。

楓映堂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晏洺席。

晏洺席卻笑了起來:“楓映堂……不,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就繼續稱呼你楓副官。”

“你不必過多在意。”

他微笑著頷首:“就把這當做是我為了還秦主任一個人情吧。與你無關,隻與秦主任有關。”

楓映堂訝然。

晏洺席卻屈指敲了敲桌麵:“不餓嗎?”

他的眼眸中,笑意與霞光一同流淌成潺潺溪流,又迅速彙集成磅礴海麵,一如夕陽晚霞下的波瀾壯闊。

卻都隻在注視著楓映堂時,化作溫柔的夏日清風。

從A國撤離行動開始,就一直沒有好好吃頓飯的楓映堂,確實餓壞了。

他終究沒抵抗住食物香氣的勾引,被勾引到了晏洺席身邊。

就連楓映堂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似乎在晏洺席身邊時,他總是會被晏洺席蠱惑,戒備也在慢慢薄弱下去。

與淺淡鬆木香氣一同傳來的,是隻有晏洺席才能帶來的安全感。

不論世界如何更迭變化,滑落深淵。在晏洺席身邊,卻永遠會撐起一片安寧晴朗的天空。

而那裡……是楓映堂的位置。

晏洺席深深注視著楓映堂,看他餓得迅速掃蕩食物,不自覺勾起的唇角笑意加深。

“調查局餓到你了嗎?”

他無奈,抬手落在楓映堂唇邊,手帕拭去沾到臉頰的果醬。

“你這樣,會讓我很想從商長官那把你搶走,楓。”

“……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