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 隻在晉江文學城 破曉天光(2 / 2)

無限異常調查官 宗年 22088 字 3個月前

……如果眾人沒有看見它吞吃怪物那一幕的話。

聶文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臥槽!哪來的凶殘怪物?!”

小煤球立刻凶狠橫來一眼。

識時務者為俊傑。

聶文將要出口的音節在舌頭上轉了個圈,硬生生改成了:“……小可愛。”

小煤球球這才心滿意足收回眼睛,蹭了蹭祈行夜的脖頸,重新挑開襯衫衣領,窩在他的鎖骨頸窩間。

此時再從車內放眼望去,公路兩邊已經再無怪物身影。

隻剩隨風波蕩的紅色,一層層向外蕩去,在夕陽下熱烈得如同生命本身。

越野車疾速從血海中駛過,濺起一片紅色血花,連海風都帶上了腥氣。

宴頹流挑眉,低低笑出聲來:“祈行夜,很能乾啊。”

不知是海水中隻有這些怪物,還是因為有了怪物大量死亡的震懾,其他潛伏在海麵下的怪物不敢再靠近。

祈行夜吞噬了所有敢靠近的怪物後,海上公路一時間落入了平靜。

他也有時間仔細詢問白翎羽:“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什麼了。”

白翎羽全程沒有離開越野車,甚至在祈行夜擊殺怪物之前,門窗密閉,與外界嚴密隔絕。

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白翎羽還是敗在了一個對視之下。

直到現在,她還整個人軟綿綿的手腳發軟,眼前一陣陣閃過的赤紅像鋼錐一樣刺進腦海中,將一切思維攪合成一團爛泥。

不要說正常思考了。

白翎羽覺得自己為數不多的腦子,都在離自己遠去。

“QAQ怎麼辦?”

她問:“我覺得我要變傻了。”

“哦……”

祈行夜卻明顯鬆了口氣:“那沒事,反正你已經夠傻了,不會更蠢的。”

白翎羽:“……祈行夜!”

她剛想生氣,腦子又疼得她軟綿綿癱下來,將渾身肌肉塊的聶文當肉墊用——還嫌棄他肌肉太硬,硌到她了。

“那對不住了姑奶奶,誰讓我訓練得太好了。”

聶文:該生氣的是我才對……算了,打不過打不過。

“我,我看到很多古怪的場景。”

白翎羽皺眉,在祈行夜安撫引導下漸漸放鬆,努力向前回溯記憶:“就在和怪物對視的時候……我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昔日繁華的國度與城市已經化作焦土,殘留的廢墟逐漸被綠植覆蓋,藤蔓纏繞下的建築殘骸是文明的黃昏,屍骸白骨遍行於地,鐵柵欄早已經鏽死,在風中微微搖晃,吱嘎作響。

而白翎羽看到的,卻是從荒野到農田,農田上棍棒的戰爭變成了刀劍,最後變成火炮,高樓林立的穹頂下戰鬥機呼嘯飛過,導彈與導彈相撞在空中炸開火光,光亮四散,又轟然成為更加耀眼的巨大白光,蘑菇雲在遠處升騰,熱浪翻滾逼近……

焦土後,一切重歸曠野。

建立,毀滅,再建立,再毀滅……足足六次的更迭興亡,土地終於再也無法承載生命。

它在哀嚎,它在坍塌。

世界將要毀滅。

白翎羽恍惚覺得,自己在一秒之中,看見了整整六千年的循環更迭,曆史反複。

巨量的信息被一股腦塞進她的腦子裡,撐爆了人類對信息接收的極限,所有力量和精神都被無意識調用,高速向大腦集中,隻剩下不斷運轉發熱的CPU在苦苦支撐,但也再無力量去支援身體其他部分。

有那麼一瞬間,白翎羽以為自己會死。

——如果聶文沒有及時打斷她的話。

但祈行夜卻越聽眉頭越皺緊。

當白翎羽說幾句停幾秒,虛得連說話都困難,但還是最終說完自己所有所見之後,祈行夜的神情已經已經冷肅到可怕。

“我曾經在桃子鎮,和餘荼一起進入第二世界。”

祈行夜聲音冰冷:“白翎羽看到的,是第二世界的曆史。”

也是第二世界急需占有現實世界的原因。

——它毀掉了自己的家園,於是想要奪走彆人用心嗬護的花園。

但祈行夜知道,白翎羽卻不應該知道得如此詳細。

她並沒有進入過第二世界,親身體會。

在紙張上讀到,和親身體驗,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而祈行夜能從白翎羽描述的細微中,明白她並非單純將有關第二世界的報告複述一遍——她真的看見了。

在怪物的眼睛裡。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白翎羽愕然:“之前從未有過這種情況。”

她倒是猜到了那些海中怪物,全都是因為科研所泄露的汙染能量,才導致的變異,或是乾脆就是科研所實驗後又放歸的實驗體。

守在公路兩旁,倒也物儘其用,剛好能起到攔截可能的探查人員的作用。

可不論如何,都解釋不了她看到的那些畫麵。

怎麼可能……從前,從來沒有過汙染物控製人類精神的事件發生。

“那現在就有了。”

祈行夜聲音平淡,眉眼卻狠厲:“科研所對於汙染物的研究進度,確實在我們之上。”

當世界諸多汙染機構還停留在對汙染的探索和感知階段時,這處隱秘的科研所,就已經到了對汙染的利用階段。

他們可以隨心所欲的修改物理法則,改造生物基因,創造出從未有過的全新物種,又放任這些危險生物離開科研所,捕獵周圍動物甚至人類。

祈行夜都在懷疑,這是否也是科研所的實驗一環。

但此時,他卻想起了明言問過的那個問題——【如果明天就是戰爭,我們是否有能力,為我們的戰士們配備槍支。】

如果以今日的所見……

就算祈行夜不願意承認,但這個問題的答案,依舊是誠實的:沒有。

被對商南明的不滿蒙住了眼睛的蔡琰為,雖然不知道他的合作夥伴到底是誰,八年來他以為的合作,其實隻是對方對他無情的利用,但好在他也沒有一蠢到底,還是保留了合作夥伴的證據,讓祈行夜看清,那位代行者的臉……

分明與出現在秋白素身邊的雇傭兵,是同一人。

而雲翳清不負所望,找到了那位金發碧眼雇傭兵的資料。

A國,華府人,曾經是特種突擊隊隊長,聽令於六角大樓,又在戰爭中被拋棄。

從那之後,下落不明。

所有人甚至他的家人都以為他死了,可他的照片偏偏在十幾年後的今天,重新出現在祈行夜麵前。

雲翳清發來的資料上,這位雇傭兵的名字,是唐納德。

雖然拿到雲翳清的消息後,祈行夜就不得不為了把握時間不多的退潮時刻,匆匆交待讓他繼續探查後,就上了通往科研所的海上公路,斷開了通訊信號。

但這些也足夠讓祈行夜明白,從始至終,掌控甚至改寫全球汙染走向的……不是汙染本身,更不是第二世界。

而是隱藏於暗中的幕後先生。

那位先生,先生,先生……

不論走到哪,不論是哪一樁哪一件案子,都能看到那位先生的影子。

但更令祈行夜忌憚的,卻並非汙染能量的威脅,而是那位先生對於人性的玩.弄與掌控。

尼爾·漢克執掌遠洋集團,自以為他是銜尾蛇的主導。陸晴舟掌控汙染來往生意,也曾驕傲於他的龐大事業版圖和力量。第二世界的管理署破開界壁裂縫,向現實世界源源不斷的輸送汙染能量,它以為自己將要得到現實,像眼前被栓著蘿卜的驢。

T國資本,大洋集團,徐麗麗,蔡琰為……

所有以為自己掌控了力量,是執棋人的人,其實都不過是被擺在棋盤上的一顆棋子,隨時都可能因為失去價值而被無情丟棄。

而這盤棋的布局時間,超過二十年。

——在銜尾蛇之前,就已經開始了。

祈行夜越是複盤,就越是心驚。

那些曾經誌得意滿的人物,都死在了那位先生的冷酷,和他們自己的傲慢中。

可歸根結底,如果從結果逆推就會發現,所有人的死亡,都是在為汙染鋪就一條寬闊通途。

從二十年前第一次進行銜尾蛇實驗開始,一直指向今日的海上燈塔,隱秘研究所。

祈行夜不由得在想:那位幕後之人,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利益,名聲,權力,還是純粹瘋狂的信念?

他心下發冷。

商南明的手掌忽然握住他冰冷的手,熱度源源不斷傳來。

祈行夜側眸看去。

“我在。”

商南明的聲線依舊沉穩,好像沒有什麼能打破他的冷靜理智。

“行夜,不論發生什麼,不論你決定要怎麼做,我都在你身邊。”

他平靜道:“我想讓你知道,我會永遠相信你,支持你的所有決定——不論那是什麼。”

商南明轉頭,堅定與祈行夜對視:“我們是為彼此死過一次的人,我們無所畏懼。”

祈行夜怔了下,然後,他緩緩笑開,眼眸中仿佛有萬千星光閃爍,波光粼粼,更勝晚霞漫天與海水波瀾金光。

“我知道。”

祈行夜反手回握住商南明,前一刻還在劇烈跳動的心臟,也慢慢重歸平緩。

“我知道,你是我的錨點。不論我走到哪裡,都一定會再回來,找到你。”

他輕笑傾身,靠近商南明時飛快擦著他的唇角而過,落下一吻。

輕盈得仿佛蜻蜓輕顫。

十八年前,想要保護商南明的信念支撐著祈行夜,熬過不可忍受的痛苦,在汙染中重新聚攏身形,反身掌控狩獵者吞噬汙染,成為黑暗的主人,重新回到人間,在他遺忘時,也在本能向商南明靠近。

而現在,商南明仍然是祈行夜的歸途。

萬裡星河,終有歸處。

商南明是祈行夜永恒的錨定點,堅實的後盾。

更是他的家,他的……深切所愛,靈魂所係之人。

“這一次,也繼續支持我吧,解決所有汙染物。”

祈行夜在商南明耳邊呢喃:“然後,我們回家。”

商南明眼眸中緩緩浮現笑意:“正如我意。”

在意識到科研所對汙染的掌控程度之深,甚至已經開始利用汙染為自己所用後,祈行夜就打定主意,必須要將漏洞在此刻填補。

科研所,勢必要葬身大海,沒有再次登陸的可能。

調查局與汙染的戰爭,必須要停留在海洋之中,絕不可蔓延到陸地。

——如果科研所上岸,影響更多民眾,調查局甚至全世界的汙染機構,都不會再有勝利的可能性。

祈行夜憑借著過目不忘之能,飛快將科研院和調查局目前的實力,與科研所露出的冰山一角,在心裡一一進行了列舉對比。

然後他得出的結果是:正麵戰勝的概率,無限約定於零。

相差太多了。

兩者之間的差距,無異於孩童與壯漢。

科研所不屬於蔡琰為,而是屬於那位神秘的先生。

對方布局,早在二十年之前就開始了。而對汙染科技的研究,更是遠勝於科研院二十年。

就算目前科研院同樣擁有汙染科技,但那也是在尼爾·漢克的筆記本的基礎上完成的,是那位先生所想要看到的局麵。

祈行夜暫時不清楚那位先生這樣做的目的,但就算對方真的是好心,再加上明言那個世界頂尖的大腦,以科研院目前的水準,想要完全追上銜尾蛇,最少最少,也要一年的時間。

可如果他們今天失敗……

祈行夜轉過頭,重新看向海上公路儘頭的燈塔。

一旦失敗,不論是調查局,還是被他們保護在身後的民眾,都沒有足夠的時間和武器,可以抵禦科研所的汙染科技所帶來的威脅。

以及最關鍵的——那位先生,到底想要做什麼。

“這是人類與汙染物的戰爭。”

祈行夜聲音冰冷:“但唯一勝利的可能,就在現在。”

“以身補天。”

他看向商南明:“我們填補上漏洞,毀掉科研所,摧毀幕後之人的計劃,才有可能將生機留給身後的人。”

“商長官。”

祈行夜勾起唇角,忽然正色:“我們第一次見麵時,我問你要不要殉情,你拒絕了我。”

“但現在看,似乎……我們真的要死在一起了。”

他笑眯眯問:“你怕嗎?商南明。”

小煤球已經從祈行夜肩膀,落在了他與商南明交握的手上,它眨巴著大眼睛無辜抬頭看著商南明,身周黑霧溢散。

仿佛隻要商南明說“害怕”,祈行夜就會一聲令下,讓聽令於他的汙染,將商南明送回陸地,遠離危險。

他不會責怪商南明的害怕,隻會想要保護他。

一如既往的。

但商南明隻是屈了屈手指,彈掉了小煤球。

圓滾滾的小黑球球立刻“咻——”的彈射出去,遠離了祈行夜。

小煤球氣急敗壞:“唧!”

你早就看我靠近祈祈不順眼了吧!

商南明勾唇,笑得滿意。

沒了小煤球球,他終於可以將祈行夜的手牢牢握進手心。

不讓他有任何離開自己身邊的可能。

——曾經冷酷理智的指揮官,終於也有了屬於他自己的私心。

他捧出一顆心,將全部感情托付。

商南明垂眸,看向祈行夜時,眼眸中無限溫柔。

“生同衾,死同穴,榮耀與共。”

“——這同樣也是我在接你進入汙染時,許下的承諾。”

汙染是一片沒有生機的泥濘沼澤,所有進入的人,都難以離開。

但是行夜,我依舊希望你能夠得到幸福。不論發生什麼。

一如商南明曾經在調查局所有長官麵前所承諾的那樣,斬釘截鐵,不曾有片刻動搖。

“能與你死在一起,絕非不幸。但是。”

商南明俯身垂首,兩人額頭相抵,他輕聲低喃:“我向你保證,行夜。”

“如果死,必是我死在你之前。”

與你是否強大無關。

隻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在我麵前傷害你。除非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