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忽感覺很難受,這一刻眼眶潮熱,他執起顧莞的手,看著沾滿了粘稠人血的一雙修長白皙的手,“……對不起。”
謝辭還記得,越獄被追上的時候,顧莞匕首夠上對方的脖頸時的那一頓。
現在她的手卻沾滿了鮮血,自己的手上更多,自己的|更多是彆人的,執起她的手時,卻給她的一雙削蔥根般白皙的手沾上給更多的鮮血。
謝辭感覺很愧疚,她的這一雙手,原本應該打馬暢遊簪花拾柳,抑或執棋打譜的,她原來就喜歡這個的。
他一時之間,隻覺愧疚難以言喻。
不過顧莞問完之後,卻哈哈大笑:“誰說我就得一定一直喜歡執棋打譜吧,人就不能長大嗎?”
狂奔一路總算搞定了這群人,解決後顧之憂,她心情正暢快著呢,“我就喜歡這個,否則我就不會出來了!”
至於殺了人,越獄的時候突破了一次心裡障礙,現在根本就不算大事了。顧莞上學的時候,還有專門的提前心理輔導課,專門就是說這個的,要是當上刑警,必要時擊斃歹徒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嗎?
這些都是壞人,助紂為虐沒一個好東西,她心安理得。
顧莞拉過謝辭,熟練卷起他的袖子,給他重新包裹一下迸裂出血的傷口,“要好好保養自己,等明冤複仇之後啊,咱們的日子還長著呢。”
風送來她帶笑的聲音,簡單重新包紮之後,兩人牽過馬,重新翻身坐上去。
馬跑了一匹,找了下找不到,此地不宜久留,兩人便共乘一騎了。
拐上驛道,奔出一路,回望巍峨的隴山和沒入黑暗之中的驛道,謝辭心潮起伏,他終於有空整理一下今天發生過的事情。
他說:“我殺了荀榮弼。”
謝辭有些不安,在荀遜和荀榮弼之間,他那一刀,毫不猶豫甩向荀榮弼。
但事實上,荀榮弼快死了,並且他真的已經被荀遜鉗製和奪權得差不多了,其實他當時殺荀遜的話,才是更正確的選擇的。
當時他閃過這個念頭的,但暴漲的恨懣,卻促使他選擇了殺荀榮弼。
如今過後,麵對顧莞,他卻開始感到不安自責。
不料顧莞卻道:“殺得好!你做得對極了。”
她一聽就明白謝辭什麼意思了,這孩子又開始自責起來了。
不過說到孩子,現在再稱孩子,顧莞都覺得已經不合適了。
她回頭看去,莽莽夜色中,謝辭跨於馬背上迎著獵獵寒風,少年劍眉濃黑碎發飛掠,整個人就如同銀槍初出鞘,初露鋒芒。
他經曆了第一次真正的成長。
整個人脫胎換骨一般。
英烈坡上的權衡,應對,當機立斷,危機巨壓之下的驚人成長。
他像一下子長大了,眉目間最後一絲青稚少年意氣,已經消失殆儘。
顧莞感到很高興,一個抵禦外晦的蓋世英雄,本來就不應該是那個下場!
“你做得太對了,換了我,我也殺他!”
人,不是機器,千裡迢迢趕往西北乾什麼,又不是為了按部就班。
荀榮弼可惡至極,恨仇首當其衝,顧莞抿心自問,換了她是謝辭,她也先戳死他好不好?
“反正,殺荀遜,日後也不是沒有機會。”
“你做得太對了。”
顧莞豎了下大拇指,笑道:“真合我心意。”
這才是一腔熱血懷抱赤忱的謝辭啊。
“彆想太多了,你好樣的!”
他們撕開肅州騙局,並成功全身而出,並殺了第一個仇人,乾得出乎她意料的漂亮。
“這次也應該算首戰告捷了吧?”
顧莞捏捏下巴,風將她暢快的笑聲送得遠遠,“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啊!”
風很大,雪粒子劈裡啪啦,漸漸變成鵝毛大雪,覆蓋了血痕和一路腳印。
兩人跑出不知道多久,終於在下半夜的時候找到了一家合適過夜的土廟。
翻身下馬的時候,顧莞抬腳上了台階,謝辭把馬拴在避風的側牆後。
他回頭望顧莞長挑如流風般的背影,不知為何,驀地浮起了謝二嫂說過的那句,“人這一輩子,能遇上一個風雨同舟又契合的伴侶,不容易。”
......
漆黑夜空,一點點白絮紛飛灑舞,站在台階上的顧莞忽然回頭,她笑著,認真說:“謝辭,等一年之後,我們結義當姐弟好不好?”
謝辭一愣,本來應該很高興的,因為曾經他也這麼想的,但不知為何,他無端湧起一股不情願來。
“才不要,憑什麼你就當姐姐了?咱們明明一樣大!”
他不乾了。
顧莞不由輕笑起來,嘖,男人,不管老的小的年輕多大,都愛當大佬不當小弟的,她笑了兩聲,“那……你叫我阿莞吧,莞娘也行。”
她的朋友,都叫她莞莞的,但莞莞有點那啥了,折中一下阿莞吧!
謝辭心裡那點不情願像春陽融雪般忽消失無蹤,他突然就高興起來了,“好!”
“元娘,莞娘。”
顧莞哈哈一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