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62章 臥槽,你一個待崗就業的,連……(1 / 2)

顧莞說這句話時候, 眼眶發熱。

要試圖放下一段重要的過去,並不容易,其實最重要的還不是曾經的戀人, 而是父母, 再好的養子女又哪裡比得上親生骨肉了?

是的,她得承認,之所以要努力放下, 不正是因為心剖一半還在那邊, 留戀舍不得離去。

弟弟去世了,父母給他掃墓, 可等父母也去世了,誰還會給他們掃墓?

隻是拂麵的風是那樣的真切, 顧莞仰了仰頭, 她看見黑乎乎的粱枋簷瓦, 庭院一棵大樹簌簌抖動著,夜色中亭亭如蓋蒼翠葳蕤,這一切都前所未有的真切清晰。

她最終還是做下了這個決定。

是謝辭逼迫著她, 也是她自己逼迫著自己,把覆蓋的紗麵全部揭開的時候, 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了。

她深呼吸,抹一下眼睛。

謝辭這輩子, 最見不得就是她的眼淚,他急了, “對不起。”

夜風迎麵吹拂,吹開他沒有係緊的衣帶,露出一點陳舊的傷痕,他下意識就是道歉。

無論如何, 都是他的不對和不好。

顧莞瞪了他一眼:“你是該道歉。”

壞家夥,小混蛋。

救他還救出一筆債來了,挖心掏肺跟討債似的。

今夜顧莞心潮起伏,但眼前的年輕男子,已經褪去了昔年的所有青稚,甚至不需要戴甲,就這麼一站,肩寬背闊油然站出一種無聲的威勢。

唯一的區彆,是身上又添了許多的新疤痕。

真是說他也不是,不說他也不是,喜歡一個人好像也不能說他做錯,顧莞雙肩一垮,“行了,我回去了,你不許跟著我來了。”

她抓起黑鬥篷在臉上擦了一把,睜了睜眼睛,轉身回去了。

在二進院裡轉悠了許久,最後才推門進屋睡了。

……

二進院和前院正房隻相隔一堵牆,謝辭側耳傾聽,那熟悉輕盈的腳步聲上了台階,踏入門檻,最後掩上了房門。

他推開一點後窗,東廂燭火已經吹熄了,雅雀無聲陷入沉睡的寂靜。

謝辭這才輕輕掩上窗戶,倒在床榻上。

雖然很記掛她,但此時此刻,無法抑製的一股巨大喜悅包裹他的全身,和他置身的這口深井的黑暗融合在一起,彙聚成一種難以言喻的滾動情緒,他連心尖都在顫栗。

謝辭其實已經敏感察覺到,她的心上有傷口。

但在這個至關重要的階段裡,他咬牙堅持著,一直堅持到今日她給出了確切承諾。

謝辭知道自己變了,從前那個純潔無瑕的少年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但在終於得到她承諾的一刻,他喜悅,他自責,但如果再來一回,他還是會這麼做。

因為此刻的他猶如置身一個黑暗的深井之中,前方是巨大又充滿危險的旋渦,絞殺盤旋心驚肉跳,他孤身佇立陰霾一步步往前走,不知儘頭是何方,命運的齒輪滾動,隨時都可能死。

在這樣未卜的黑暗中,他就如同一隻趨光的飛蛾,顧莞是他唯一汲取溫暖的明光,“呲”地一聲,再也分不開了。

這一份愛戀,最終深入骨髓,如飛蛾撲火一般,已非人力可分開。

但終於,他等到了!

謝辭睜眼片刻,抹了一下眼睛。

但最後,這個頎長的年輕男子終於露出一抹笑,他小心翼翼拉動頸項的鏈子,把那枚銀色的玲瓏扣解下來放在手掌心。

已見厚繭和粗糙的掌心,托著那枚擦得錚亮的小圓扣,他端詳許久,最後放在唇邊輕吻了它一下,把它按在心口。

謝辭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到地麵了,他盤腿坐在床上,開始想,他要怎麼替顧莞療傷?

想到這裡,謝辭愧疚自責快將他淹沒了。一直以來,都是顧莞寬慰他鼓勵他幫助他的,他卻沒有反過來幫助過她,甚至連她也有脆弱也是近來才發覺。

怎麼可以這樣?!

他心裡有些想法,而且已經讓人去做了,不知是不是這樣對不對?

另外,腦海裡又閃過二嫂說的,“傻小子,解決上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用一段新的感情覆蓋它。”

“你聽二嫂的,該湊上去湊上去,該吃醋吃醋,你喜歡她,你就表現出來讓她看到!”

“這才是對的!”

謝辭想了很久,最後學著顧莞勸慰他的那樣子準備了一二三四項,但思來想去總覺的差了點什麼,有些太生硬了,於是他又琢磨著該怎麼樣才能把它們軟化一下。

謝辭把僅有的一點閒暇的所有心思花在這上頭,不過沒想到的是,這些準備最後大部分都沒用上。

可能老天爺都在幫他。

最後出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

不管是謝辭,還是顧莞,都沒敢太晚睡。

午夜過後,就趕緊調整心緒讓自己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情感隻是這口黑暗深井中開出的一朵花,接下來一步錯,很可能萬劫不複。

隻有在這個未知漩渦中保存好自身,才能嗬護這朵珍貴的花朵茁壯成長,最終成功開花結果。

誰也沒有任性矯情的資格。

他們必須保持充沛的體力和清醒的頭腦。

一夜無詞。

次日一大早清醒,整個驛舍營區很快動了起來,卯正時分,鑾駕啟行,五彩儀仗和金紅黑三色旌旗迎風獵獵,往南而去。

兩天之後,抵達中都近郊。

遠遠望去,灰褐色磚石堆砌的城牆磅礴巍峨,沿著地麵巨龍般往東西磅礴延伸,三層箭樓頂端是醒目紅色,四角旌旗招展戍城兵林立,威嚴肅穆,富庶繁華,鄉鎮莊園民房從百裡外就開始密集,一直到了近郊,民房鱗次櫛比,稠庶得已經和城內無異了。

這就是整個大魏的心臟,五朝古都中京。超過了三百年王朝鼎盛中興讓入目皆是北地完全看不到的繁庶昌盛。

久違了,也很熟悉。

謝辭曾無數次在此地飛馬馳過,就連秦關等人都來過好些次,甚至住過幾年,故地重遊,身份心境截然不同,滋味難以言喻。

至於顧莞,這雖然是她近期第二次返回中都,但趕得水都沒心情喝一口的上次不算,這還是她第一次不疾不徐行走在驛道,打量這座繁華的大魏京都。

震撼沒有,就是很感慨,來往避讓的絡繹百姓行人和道旁的不絕於眼的茶寮酒館,個個都是見過大世麵的樣子往這邊張望,老百姓很明顯還沉浸在王朝中興的餘韻當中,他們絕對不會知道,這個王朝連下坡路都快走到頭了。

其實就算沒有北戎,按照這個趨勢,這個王朝怕也撐不了幾十年了。

李弈早早準備起來,其實是很對的。

謝辭薄唇抿得極緊,這條官道他曾來回打馬走過無數遍,那時候他父在母在兄長皆在,忠勇公府的每一個人都好好的。

故地重歸,人事全非。

秋風蕭瑟,他盯著前方中都城的方向,如琉璃冷色般的墨瞳一動不動仿佛凍結住一般。

再往前一段,有個小火者過來傳話給謝辭。他換下藍衫太監服悄悄過來的,並且先找的李望,李望等他走了一段時間,才很低調打馬過來,笑道:“謝兄,馮相剛傳話,你隨我直接去京營就是,哦,李兄也是,咱就不進城了,走吧。”

在距離中都北城門大約三十來裡地的時候,馮坤通知,謝辭等一行不用進城。

大概是身份的緣故,免去不必要的麻煩。

京營報到也就簽到一下,這隻是個調任借口,但凡外官進京都有幾天休整假的,進去後很快就出來了。

已經正式踏入初秋了,北地秋風一到,很明顯的,大片大片原野和道旁的芒草尖尖都泛起一點黃色,今天天氣不是很熱,微微的陽光下,吹來的風一陣陣麥子即將成熟的香氣。

謝辭快馬疾奔出了京營轅門,往這邊跑過來,顧莞下馬舒展筋骨,正有點百無聊賴踢著道旁的芒草,他驅馬跑到近前後,翻身下來,牽顧莞的手往回走,“怎麼不進去?走,我帶你見兩個人。”

他終於露出了一點輕快的神色。

顧莞興致缺缺,她最近幾天看謝辭都有點橫挑鼻子豎挑眼,心情也不咋地,他衝過來就拉她的手,她還挺不樂意的,乾啥呢乍就牽上手了呢?不過轉念一想,兩人從前也是這麼一直這麼牽的,現在說這個會不會有點此地無銀?

然後這麼糾結一下,就被謝辭拉著進了小莊子的大門。

這個小莊子,是他們自己的地方,顧莞被拉著跑進大門後,前麵的謝辭一刹,他回過頭來,笑道:“莞莞,你瞧這是誰?”

顧莞定睛一看,正房回廊台階下,一個相貌溫婉和她有三分相像的四旬婦人,正牽著一個七八歲左右的清秀男童,男童和她也有幾分像,母子兩人一身藍青棉布衣服,婦人有些忐忑望著這邊。

顧莞:“……”

臥槽!這是原主,哦不,現在該也算她這身體的生身母親和異父弟弟。

她驚訝,和那對母子乍對視一眼,驀側頭看謝辭,謝辭看著她,那雙琉璃般的黑眸流露柔光,他輕聲說:“我想著,你可能想你娘和你弟弟了,就把讓謝梓直接把她們接過來了。”

反正現在的話,估計馮坤也清楚知道這母子倆的存在了,再去掩藏反而不合適,索性不如接過來和他們一起了。

——前頭說過了,謝家出事之後,徐氏母子就被原主的繼父掃地出門到莊子上去。

其實最初最初的時候,兩人還沒到肅州的時候,謝辭就說過要去信給秦瑛,讓家裡穩定下來之後,就讓她雇個鏢局去中都接人。

隻是後來謝家一直沒怎麼穩定過。

再後來,謝辭收回謝家衛之後,和顧莞商量了一下,讓謝梓南下中都把徐氏母子帶回來,如果她們不願意離開中都,那就重新另找個安全的莊子先安置下。

隻是誰料後來會發生這樣的變化,謝梓還沒回來,西北戰場就連番巨變,然後謝辭直接投在馮坤門下,被調任回京了。

馮坤既然用他,那必然是先起了他的底,不知道徐氏母子的存在不大可能,那時正值謝梓重新安排小莊子,必然也暴露了。

於是南下的路上,謝辭特地傳令,索性把她們母子帶過來,和顧莞團聚了。

初秋,午後陽光微微,謝辭站在樹蔭下,麵龐和帶著麥浪味道的風一樣帶著微微乾燥的溫暖和柔和,他輕聲和她說:“你是不是想念她們了?”

原主的人生軌跡其實很簡單,這輩子最大的傷痕和烙印大概就是母親把她留在忠勇公府後改嫁,之後還生了異父弟弟。

母親有了新的家,而她,不願跟著一起去閔家,形影孤單,寄人籬下。

顧莞:“……”

但徐氏已經拉著那個小男孩快步走上來了,到了三步外停下,謝辭體貼鬆開她的手,退後一步。

顧莞:“……”

……其實最近的事情實在太多,她都已經把徐氏母子忘在腦後了。

不不,主要原主對留下她另嫁的母親有著深深的怨,最重要經過五年的艱難流放生活,曾經對母愛的期待的心早已被現實磨礪得一乾二淨了。

所以給顧莞留下來的深刻記憶畫麵,徐氏母子一楨都不占。

所以她並沒有太把原主這個戀愛腦母親和異母弟弟放心上,想著不連累對方,再適當拉一把保證安全,就當為原主儘了義務,這就可以了。

這真是一場超級意外的見麵,顧莞驚了一下,無奈,隻好趕鴨子上架了。

不過她很快就發現,徐氏似乎並非原主和她以為的那樣,不愛原主不把女兒放在心上。

“元娘,元娘!”

徐氏克製地站在三步外,小心上前一把,試探著拉了顧莞的手,沒被掙開,她淚花立馬湧上眼底,竭力忍住,這個和顧莞麵相有三分相似、但留下了不少歲月痕跡,看著疲憊但能看出曾經是個大美人的婦人喜極而泣,“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

“阿娘曾經去過鐵檻寺監獄想打點,可是,可是……”可是那點錢,如泥牛入海,她很快就被攆走了,連停留都不許停留。

她甚至回去求過原主的繼父,但那個男人果然無情寡義,徐氏跪哭崩潰毫無作用,當天就被拉上馬車送回莊子關著了。

眼淚大滴大滴往下掉,喜極而泣,傷心悲痛,兩年多時間的擔憂和急切決堤般湧出來。

顧莞不禁和謝辭對視一眼,額,這和她想象中的有點不大一樣啊。

有道愛情和咳嗽是藏不住的,其實母愛也是,顧莞能感受得到,徐氏不是裝的。

那個小男孩怯怯看著顧莞,但看眼神並不意外,顯然經常聽母親說顧莞的。

顧莞被徐氏抱著,僵了一下,很快感覺眼淚濡濕了她的肩膀的軟甲的衣服。

要是對方無情無義吧,顧莞可是很擅長對付這種人的,但現在這樣,她隻能夠拍了拍徐氏的後背,“娘,我很好,我沒事的。”

徐氏又哭又笑,鬆開顧莞上下端詳了很久,又破涕為笑,拉著她往正屋去,“娘做了菜,還給你做了衣裳,你瞧瞧?”

很一大桌子的家常菜,每一碟子顧莞曾經很喜歡吃的,衣裳春夏秋冬都有,並且不止一年不止一套,針腳非常平整細密,顯然極用心。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