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個沈曲來了一趟, 說周明鈺可能苦夏,如今懷著七個月身孕還在孕吐,人都消瘦了一圈。
按理說孕吐一般都發生在孕早期的時候, 像周明鈺這種孕晚期很多人已經不吐了。
她們跟周家以及沈家是多年情分,歲荌等長春堂裡沒什麼要緊病人了,便在下午未時左右抽空去了趟無涯書院。
周明鈺算是無涯書院的少山長,怎麼可能安心窩在沈家做個所謂的清閒主君, 一般這種時候都在書院裡。
“是阿鈴小題大做了。”周明鈺果真在書院中, 見歲荌過來才舍得放下手中文書, 一手撐著書桌起身, 一手扶在後腰上。
他讓侍從上茶,人朝歲荌這邊挪過來, “估計就是天太熱,我吃東西沒什麼胃口,這才反胃嘔吐。”
周明鈺挺著大肚子,行動倒也沒什麼問題,隻是可能坐得時間太久了,這會兒有些腰酸背痛雙腿發軟。
侍從在旁邊沏茶,歲荌雙手拎著藥箱站在一旁,周明鈺忍了又忍, 喊道:“歲大寶, 你倒是舍得扶我一把啊。”
彆的大夫哪怕再不體貼,看見一個孕夫走路困難,都會搭把手將人扶到桌邊。
歲荌原本扭頭朝外看呢, 她剛才進來時就發現,今個下午書院好像很熱鬨,像是快放榜一般, 學子們都圍在牆邊等成績。
她聽外頭傳來歡呼沸騰的聲音,好奇地多看了眼,正好周明鈺喊她。
歲荌連忙應,“噯噯噯,我這就扶您坐下。”
她一手拎箱子,一手甩了甩袖筒,將手藏在袖子中,彎腰低頭把手腕遠遠地遞過去,狗腿子模樣十足,也不知道從哪兒學的,逗趣道:“彆臟了您的手,您請兒~”
周明鈺,“……”
好氣人。
周明鈺抬手撫胸口,“歲大寶你還有沒有個姐姐樣啊。”
他比歲大寶小幾個月,這些年拿元寶當親弟弟,自然拿歲荌當親姐姐。歲荌逢年過節也會來周家走動,兩家親事雖然沒結成,但結了親情。
周明鈺成親時,要娘家人背他出門,周萃薇沒有女兒,還是歲荌把他背到了門□□到沈鈴手中呢。
歲荌笑吟吟看周明鈺,直起腰扶他慢慢走,“你看,光聽著聲音就知道你中氣十足,身體肯定沒問題。”
周明鈺斜了她一眼。
周明鈺模樣明豔,說話舉止跟少年時一般,帶著嬌俏靈動。如今雖說嫁人三年,但如果不是全部挽到頭頂的長發以及挺起的孕肚,瞧著還跟個未出閣的小公子似的。
“你在我這兒避什麼嫌,”周明鈺坐下,伸手指著沏茶的小侍,“你問問他,在家裡是我念叨你多還是妻主跟曲曲念叨你多。”
他知道剛才歲荌耍寶是怕他難做,畢竟他對歲荌有過一段少年情意,怕兩人“牽手”這事傳出去對他名聲不好。
可周明鈺性子乾脆,說放下就當真放下了,斷不會記這麼多年。
周明鈺心裡感慨,當了八年弟弟,如今他在歲荌這裡居然還能獲得一份體貼,不容易啊不容易。
小侍提著茶壺過來,笑著附和周明鈺的話,\平時家裡,的確是少家主跟小公子提您的次數多。每每少主君一有半點的不舒服,少家主總會皺著眉問‘歲荌還有多久回來’,小公子也掰著手指頭數‘歲荌姐姐去了好久了’。\
歲荌端著空杯子,覺得被人塞了一嘴的狗糧,有些噎人,急需喝點好茶順順。
“你是有些苦夏,”歲荌如願喝上了今春的龍井,沒忍住砸吧嘴,“好喝。……你彆翻白眼啊,嚇人。我是說除了苦夏外,可能還跟胎兒發育成長有關。”
“胎兒這時候慢慢大了,在你肚子裡活動手腳時,難免會頂到你的五臟六腑,這時候如果碰到了胃,你就會有反胃想吐的症狀。”
歲荌給周明鈺把了脈,“食欲不好也正常,你夏季本就食欲差。不過為了你跟孩子著想,我建議你少食多餐,沒事走動走動彆總坐著。”
她收回手,寫了張“竹瀝湯”的單子,“我給你開個安神除煩的藥湯,有安胎鎮驚的作用,可以喝兩副安安心。”
周明鈺湊頭看,好奇問,“安我的心,還是安胎兒的心?”
歲荌搖頭,“都不是。”
她把單子推過去,笑,“安你妻夫的心。”
周明鈺,“……”
歲荌聳肩,“我實話實說,懷孕的人是你,提心吊膽的是她,這湯藥給你喝還不如給她喝,喝完能安心一些。”
“她瑣事太多,加上我身子重,每日難免操勞憂慮,倒是真該喝些湯藥,”周明鈺不喝茶,他捧著溫水跟歲荌話家常,“她怎麼可能不煩心,我家婆母是個什麼性格你也知道,她對楓妹跟曲曲這對姐弟的事情就沒上過心,全是我跟妻主在管。”
歲荌端著茶,安靜地聽。
周明鈺平時極少有機會跟人說這些,很多事情牢騷積攢在心裡難免反應在食欲上。歲荌也不說彆的,就點頭附和,給他做一回合格的傾聽者。
周明鈺無奈,“我婆母要是都不管還好,但她是該管的不管,不該管的非要插手管。楓妹今年都二十二了,婆母絲毫不急她娶夫的事情,反而張羅著讓我給曲曲相看人家。”
沈楓沈曲兩姐弟基本由沈鈴帶著長大,沈楓的婚事還在相看中,沈母就急著要把沈曲嫁人了。
“好在楓妹人好,相看的男子品行也不錯,就差走個明麵了。”周明鈺笑起來,語氣總算輕鬆很多。
他比沈楓還小兩歲,但提到沈楓的親事,手搭在小腹上,一臉慈祥,顯然是跟沈鈴一樣,把沈楓沈曲當成兩人“親生”的了。
歲荌點頭,“那挺好啊,先辦沈楓的事情,曲曲才多大,不急著嫁人。”
“我不急,我婆母急,你是不知道她看中了誰,”周明鈺小聲跟歲荌說,“她看中了你——”
歲荌手一抖,茶杯差點掉桌子上,抽了口涼氣,戰術性上身後仰,發出了鴨子聲,“嘎?”
“啥?”歲荌嚇死了,“曲曲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弟弟啊,小我整整七歲!”
兩人間年齡懸殊七歲,沈曲跟元寶一樣,算是歲荌看著長大的,歲荌絲毫沒想過小孩的親事能相看到她頭上!
“七歲怎麼啦,我跟妻主還相差六歲呢,你是說我小還是說她老啊!”周明鈺不樂意了。
他就覺得年齡大點好,年齡大點會疼人。
歲荌立馬雙手舉起做出投降狀,“我錯了我說錯了。”
周明鈺皺眉,“我剛才話還沒說完呢,你急什麼。我是說我婆母看中了你——救過的朝大小姐,朝老太太的嫡長孫女朝顏。”
歲荌沉默,忍了又忍,回嘴道:“……你直接說朝顏得了,怎麼還大喘氣一樣拐彎抹角的說。”
“那我不得強調一下朝顏的身份啊,話是說給你聽的,不得點一下你跟朝顏的關係,”周明鈺理直氣壯,“是你自己多想了。”
歲荌目瞪口呆歎為觀止,甚至抬手鼓掌,“還是你會懂人物關係啊,不愧是書院的少山長。”
“少貧,”周明鈺繼續道:“朝顏是每年來一趟,但人家終究是常居京城,家世顯赫才貌雙全,我雖疼曲曲,但還是要說上一句,那樣的人家不是我們能高攀上的。”
“我婆母非要說朝顏對曲曲有意思,說什麼她每次從京中過來都會給曲曲捎帶很多好東西。”
周明鈺吐槽,“我說她怎麼拎不清呢,朝顏除了給曲曲帶東西,也給元寶帶了啊。有沒有可能是人家看上了元寶,曲曲隻是捎帶上的。”
歲荌,“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