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被彆人看見。
“怎麼了?”朝顏坐在圓凳上,聽見動靜探頭看過來。
歲荌耳朵都紅了,背對著箱子,還伸手往後壓住了箱頂,飛快搖頭,乾笑道:“沒事!一點事情都沒有!”
她看朝顏還要問,立馬說,“我困了。”
“這樣啊,”朝顏道:“我還沒跟你說完呢。”
“明天說?”歲荌看了眼外頭天色,滿天繁星,“明天我去報名回來,親自陪你去。”
“那些好玩的地方肯定去不了,”朝顏蔫巴了一瞬,隨後想起什麼迅速打起精神,“不過明天下午可以出門,我去買紙,順便回來的時候去接我爹爹。”
赴宴都是下午才去,吃些茶點聊聊天就會回來,不留下吃晚飯,所以朝顏用接她爹做借口,想來她娘是不會說什麼的。
歲荌現在心思全在箱子裡,朝顏說的啥她都沒仔細聽,光顧著點頭了。
“那就說好啦,明天咱們先買紙,再去沈府接我爹。”朝顏心滿意足,走之前還特意皺眉關心地問歲荌,“真沒事?不用我陪你睡?”
“真沒事,”歲荌眨巴眼睛表示,“我現在好得不能再好了。”
朝顏看歲荌嘴角掛著笑,不像是說假話,這才有些失落地抬腳出去,“好夢。”
歲荌微笑相送,身體沒離開過箱子,“好夢~”
等門關上,她又特意過去將門栓好,這才撫著胸口走回來。
歲荌把箱子重新打開,從她的一堆衣服裡抽出元寶的那件水青色小衣。
這衣服是元寶的。
歲荌有些不好意思,臉都熱了,但還是拎著那纖細的帶子,將小衣提起來看。
水青色的,肚兜款式,中間鏽了兩條銀光熠熠的肥胖遊魚,擺著尾嬉戲,魚尾邊邊是兩個小小的繡字:
歲歲。
歲荌心都化了,眉眼溢出笑意,拿著小衣,拇指指腹輕輕撫那兩個字。
她的小元寶,真是大膽的很,直接拿了小衣塞她箱子裡。
歲荌一手拿著小衣,一手往衣服裡繼續翻找。
沒了,就這一件。
歲荌莫名有些失落。
但一想想是她自己出遠門,結果卻帶了一箱子元寶的小衣,那可了得!
不說變不變態,單就說她穿啥,總不能穿元寶的衣服吧。
歲荌轉身屈起一條腿,坐在箱子邊緣,對著不遠處的明亮燭光看手裡的小衣。
下麵這兩根細細的帶子應該是係在他細腰上的,上麵這個係在頸後?
歲荌仔細想了想,完全不記得元寶脖子後麵有沒有露出過小衣繩子,畢竟她那時候從沒往那方麵想過,更沒注意過這些。
不過這繩都好細了,歲荌食指卷了卷,輕輕扯不敢用力,總感覺會斷。這要是穿在身上,隨手一扯不就斷了嗎。
歲荌本來心情有些壓抑,這會兒看著小衣,莫名好轉很多。
她手中收攏,握著衣服貼在胸口,微微閉上眼睛,感覺就像是抱著元寶一樣。衣服上沒什麼彆的味道,是家裡常用的皂角香味,清清淺淺,卻讓人異常安心。
歲荌沒對著小衣做什麼奇怪的事情,隻是仔細收起來,想元寶的時候摸兩下。
一夜過去,翌日天晴。
可能怕歲荌不自在,也可能是朝文淑自己不自在,反正歲荌不用跟兩口子一起吃飯,她跟朝顏一起吃。
“禦醫選拔是今天下午報名截至,明天正式開始比試。”王管家都打聽好了。
“那咱們回來的還挺及時。”歲荌吃著飯,本來想要不要提前見見趙禦醫,這次她過來還把關於天花的研究帶來了,正好當麵跟她交流交流,很多事情書信裡都講不明白。
但一想,她現在見趙禦醫有作弊的嫌疑啊,因為很多考題就是禦醫們出的,考官甚至就是她們。
算了算了,先贏了再說。
下午,朝顏陪同歲荌一起過來報名。
她總說朝主君愛看熱鬨,其實自己也愛看,尤其是難得出來放風,再無聊的事情都會變得很有趣。
禦醫報名地點就在皇宮門旁。
那邊搭建了遮陽遮雨的棚,遠遠掛著個牌子“禦醫選拔點”,設有一張桌子,有幾個宮侍守在旁邊,負責登記的則是禮部的人。
選拔這些事情,像是科考啊武試啊,都由禮部負責。
兩人過來的時候,前麵已經排了好幾個人。
其中有三個人,說是來排隊的吧,感覺又不像。她們在那站著,不登記個人信息也不挪位,就問那個負責登記的人,“有多少人報名了啊?”
禮部那官員也是年輕,可能剛入職沒多久,對著幾個年長的大夫不敢擺官威,老老實實說,“共三百二十一位。”
“這麼多人。”其中一個白胖的高個中年女人皺起眉頭。
她身邊那瘦高個開口了,看不見正臉,聽聲音也都五十了,“魚龍混雜,三腳貓的功夫就來報名了,不足為懼。”
“就是就是,咱幾個行醫多年還怕這個?”胖矮個跟著擺手笑起來。
歲荌看熱鬨,沒往前走,朝顏卻是皺眉,很疑惑,“她們是已經選上了嗎?”
聽這語氣,好像很有把握一樣,隻是再有把握,堵在這兒算怎麼回事?
朝顏使眼色,早實往前兩步跟她們搭話,“你們寫完了嗎,寫完的話可以讓開嗎,我們寫。”
“你們?”三人聽見聲音回頭,胖高個把早實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很是不屑地一笑,斜著眼睛用眼尾餘光看人,“你多大了,斷奶了嗎,藥名會寫嗎,就來參加比試?”
早實氣道:“你!”
朝顏跟歲荌這才往前走,朝顏把氣鼓鼓的早實拉到身後,歲荌雙手抱懷笑盈盈大聲喊,“奶奶!您這把年紀怎麼還出來比試,眼睛看得見嗎?藥草認得清嗎?”
這三個人平均年齡差不多四五十歲,還不到喊奶奶的年紀。
胖高個果然瞪過來,她把歲荌也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笑了,扭頭跟其餘兩人說,“真是阿貓阿狗都來了,選的是禦醫又不是花魁,以為臉長得好看就能進啊。”
花魁一般是男子,這麼說歲荌,完全是羞辱她靠臉吃飯。
歲荌也不生氣,隻笑著說,“比不得您,我好歹還有張臉能看,您是從骨到皮都沒眼看。”
“這排了好幾個人,你們三個是沒臉沒皮地堵在這兒,不說你們是覺得你們年紀大,你們還真就倚老賣老的不要臉了?”
“選的是禦醫,醫者謙卑敬畏生命,你們做到了哪條?我們要是阿貓阿狗,你們算個什麼,老貓老狗老東西?”
朝顏笑起來,“老東西哈哈哈哈。”
本來生氣的早實也笑了,她沒想到歲大夫醫術毒,嘴也毒。平時看她好脾氣慣了,真以為她沒脾氣呢。
歲荌這張嘴十二歲就能氣暈張家老爺子,多年過去,功力隻增不減,隻是平時跟錢打交道,說話都很好聽罷了。
三人果然被氣到了,她們被個年輕小輩當眾指著臉罵老東西可還了得。
歲荌往前走,伸手一手推開一個,硬生生擠到中間桌子麵前。
那禮部官員還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就聽歲荌溫聲說,“報名。”
“哦…哦哦!”那官員拿起筆登記她的信息,心裡忍不住想,她見過報名的人那麼多,像歲荌這般好看還這般年輕的,這是頭一個。
而其餘三人聽歲荌報信息時說是鄉下偏遠地方來的,眼睛都快翻到天上,陰陽怪氣,“怪不得這麼沒教養,小地方來的。”
歲荌不想說臟話,否則定要道:我何止是小地方來的,我簡直是你姥爺肚子裡爬出來的,我是你親娘啊!
她填完信息要走,三人中的胖矮個朝歲荌手臂碰了一下。她點的是痛穴,想讓歲荌吃點苦頭。
朝顏看見了,臉色瞬間沉下,“你乾什麼?!”
她還沒到跟前呢,歲荌眼疾手快,反手一針紮在胖矮個的手臂上!
那胖矮個的手臂瞬間重如千斤地垂下去,墜得彎腰,手耷拉在地上,疼的哎呦哎呦出聲。
朝顏舒了口氣。
胖矮個吊著胳膊,斜眼看向歲荌。而胖高個跟瘦高個見歲荌看過來,下意識虎著臉往後退了一步,指著歲荌,“你怎麼打人?!”
她們以為歲荌動手擰斷了胖矮個的手臂,那針又細又小,她們沒看見。
歲荌撩起衣擺蹲下來,屈指彈了一下胖矮個手臂上的銀針,見她疼得滿臉褶子,笑嘻嘻說,“活該。”
歲荌又抬頭問,“誰說我打人了。”
歲荌把針拔下來,胖矮個瞬間覺得胳膊輕鬆無比,沒忍住活動起來。
胖矮個活動完臉色才一僵,這下想訛歲荌都不成了。
歲荌收起銀針,看向三人,輕啟薄唇,微微笑,“滾。”
三人臉色難看至極,維持著臉麵,邊說歲荌“三腳貓功夫”“小孩玩意”邊扶著胖矮個迅速離開,並放狠話,“你明天等著!”
歲荌,“……”
她們三人走後,歲荌明顯感覺到整個棚裡的人都舒了口氣,看向她的眼神也都帶著笑。
歲荌矜持地表示隨手之勞而已。
歲荌向朝顏走過來,朝顏看她時的眼睛都亮了,朝她豎起大拇指,覺得一個不夠,豎起了兩根!
朝顏覺得歲荌姐對她是真好,給她做飯給她弄安神香囊,畢竟要是換成她,如果有人敢覬覦她心上人,她不得把對方紮成篩子!
歲荌姐都沒紮她~
朝顏頓了頓,唔,歲荌姐真的沒趁機紮她嗎?朝顏不敢細想,頭皮已經麻了。
馬車朝沈府去,朝顏撩起簾子朝外看,“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見著沈明珠。”
歲荌靠在車壁上,手把玩腰上的荷包,聞言側頭看她。
那荷包裡板板正正疊著元寶的小衣,被她掛在了腰上。
“你沒見過?”歲荌疑惑。
朝顏搖頭,“沒有。大戶人家的男子都很少見生麵孔,就是見麵也都離得很遠,我沒仔細看過。”
而且她時常不在京城,像那種馬球活動都很少去,自然沒看到過。
“她們都說沈明珠好看。”朝顏撇嘴,她還是覺得元寶好看。
歲荌來了興趣,“比元寶好看?”
朝顏眼睛眨巴的飛快,隻笑不敢答。她怕被紮成刺蝟。
馬車停在沈府門口,沈家下人瞧見來的是朝顏,笑著道:“宴會還沒結束,朝主君吩咐了,說您要是來了可以進來等。”
朝顏看向歲荌,試探著問,“進去等?”
歲荌倒是隨便,“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