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074 “元寶的小衣。”(1 / 2)

如果說歲荌進京前想的不過是她主動來京城好能為師父元寶她們躲災, 那麼進京後從朝主君口中聽聞到梁荷跟小玉的另一麵後,心中有不一樣的感觸。

朝老太太跟她講過安王謀-逆一事的前後原委,那時先皇病弱, 後宮之中是皇貴君跟如今的太君後也就是當初的君後兩人共同掌權。

當時朝中有四位長大成人的皇女,皇貴君所生的是三皇女,大皇女也就是現在的皇上, 還有及早被分封出去的老七安王梁荷,以及養在君後膝下的五皇女。

可以說除了大皇女跟七皇女, 其她兩位十幾二十歲的皇女都有所依仗。

在皇上病情越發嚴重時, 皇上因手握戶部跟兵部兩個要職而被皇貴君跟三皇女眼紅,太女遲遲未定, 而戶部又關乎國庫,眾人心裡猜測, 皇上其實更偏向於能力出眾的大皇女。

大皇女雖然不占“嫡”字,但占了個“長”字, 倒也算名正言順。

朝中早已開始站隊,支持大皇女的不在少數。如果不除掉她,不管對老三還是對老五, 都將是最大的威脅。

於是皇貴君連同三皇女設局,想栽贓陷害說大皇女謀-逆, 府中已經令人打造龍袍龍椅,打算奪權篡位。

正巧那幾日七皇女就住在大皇女府上,說她身邊有個侍從最近身子不適,她府上沒什麼好藥材, 風水采光也不好,下人伺候也不儘心儘力,不如大皇女府上舒坦。

兩人關係向來親近, 七皇女安王時常來借住已經不是什麼稀罕事。

其實安王梁荷跟如今的皇上並非一個父親,但皇上年長安王許多,所以生父早逝的安王,幾乎是現在的皇上一手帶大的。

可惜借住這事皇貴君不知道,栽贓陷害那天事出突然,等發現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七皇女知道這是個針對大皇女的局,於是選擇替她跳了進去。

七皇女安王私穿龍袍,被發現時正坐在龍椅上把玩私製的玉璽。人贓並獲,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呢,這罪隻能定在她身上。

計謀落空,皇貴君氣惱極了,下令清查安王府跟大皇女府眾人。

因龍袍龍椅是在大皇女府被發現,大皇女也被下了牢獄,朝上為她請罪說情的大臣極多,這時候向來不爭不搶的君後站出來說話了。

他說要徹查此事。

大皇女隻當他想籠絡人心做個好人,順勢絆倒皇貴君,誰承想他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那隻黃雀。

他展現自己隱忍多年的鋒芒,用雷霆手段迅速將皇貴君跟三皇女拉下馬,順勢想將大皇女跟七皇女一同處理掉,為他膝下撫養的五皇女鋪路。

眾人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手,慶幸的是病重昏迷許久的皇上醒了,她跟君後說,“你恨皇貴君害了你未出生的孩兒,如今借機除掉他朕能理解,但你怎麼連孩子都不放過,你是要將朕的女兒們全殺了嗎?”

因皇上開口,君後最後卻是隻放過大皇女,一是朝臣給的壓力大,二是穿龍袍的人的確不是她。

君後曾著人狠狠“審問”過七皇女,問她龍袍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她的,還是大皇女的,可惜七皇女看著文文靜靜弱不經風,卻是怎麼“問”都隻笑不語。

最後是君後定案,說七皇女連同皇貴君三皇女謀-逆,至於為何在大皇女府,不過是七皇女嫉妒大皇女有朝臣支持手握重權,想要汙蔑她罷了。

可笑的是,最後安王府眾人身死,皇貴君自縊,而三皇女卻被幽禁起來留了條命,隻因她有母親疼。

這事定完,大皇女才被放出來,她曾跪在皇上寢宮前磕破了頭,血順著雨水染紅台階,都沒能為七皇女求得一線生機,彆說七皇女了,她連安王府的下人都保不住。

這是君後故意的,向她施壓,暗中威脅。如果大皇女不聽話,安王府的下場將是她的下場。

就這般過了兩年,安王謀-逆一事剛剛過去,君後所撫養的五皇女忽然病重無醫,沒多久就死了。

君後麵臨的選擇隻剩下大皇女一人。

大皇女稱君後為父後,認在她名下,順理成章的在皇上病逝後繼承皇位。隻是君後權勢過重,前些年還在垂簾聽政把控朝政,這兩年身體不好才慢慢還權。

如今的太君後跟皇上,表麵上是父女關係,其實兩人誰都沒忘記安王一事。

皇上送的糕點,太君後從來不入口。太君後送去的人,皇上向來不留在跟前伺候。

她們彼此間隔著兩把利刃。

皇上拿著的是安王,太君後的則是五皇女。

當初五皇女病的太突然了,很難讓他不多想。

就這麼處了二十年餘年,如今太君後老邁多病,父女兩人即將撕破臉麵。

皇上的意圖很明顯,他就是死,也得替安王澄清當年的事情再死。

安王謀-逆一事,是皇貴君的手筆,這中間難保沒有太君後的推波助瀾,畢竟除掉當時的大皇女,對皇貴君跟太君後都有好處。

皇上希望太君後跟天下澄清,安王一事是他的錯誤,安王清清白白,從頭至尾沒招供過。

那帶血的供詞不過是偽造後讓昏迷的她摁了手印而已。

可惜太君後也不是個軟骨頭,他多年賢德的名聲怎麼可能因為一個安王而毀掉,他如此功績,死後定是風光榮耀地記錄史冊,被尊稱“聖父”,他的家族將會有無限榮光。

這是他辛勞一生應得的,如今年邁病重,他更不可能鬆口承認當年之事。

兩人就這般耗著,隻是皇上怕太君後死的太快,這才提出廣招禦醫以及著人查安王的事情。

跟顏節竹的敘述不同,朝老太太嘴裡的安王,不過是個政治犧牲品而已,是車軌下無法逃脫的螻蟻,是個臉譜化的人物,沒性格沒脾氣沒特色,可以用七皇女或者安王兩個稱號一筆帶過。

所以歲荌當時無法共情,也沒覺得安王跟她有什麼關係。

她之所以選擇進京,不是為了幫某人洗清冤情,也不是幫皇上完成心願,她不過是覺得自己普通一百姓,在權勢中能選擇的唯有主動而已。

她主動,師父師公以及元寶就不用被動了。

今日到了京城,坐在朝家的飯桌上,歲荌才從朝主君嘴裡聽到了另一個稱呼,梁荷。

顏節竹提起梁荷兩個字的時候,眉眼都是溫柔帶光的,他說從未有皇家人是那般絕世容顏跟溫柔氣質。

“荷姐姐不受寵,府邸是破舊的,下人也少,所以很多事情她都親曆親為,她沒什麼愛好,就喜歡養花煮茶跟做畫。”

顏節竹說這些的時候,手搭在朝文淑的腿上,朝文淑側眸看他,手心搭在他手背上輕輕拍拍,示意他但說無妨。

顏節竹這才繼續道:“我同她有接觸不過是因為她來給我祖母看畫估價,遇見過幾次。”

“她身邊跟著個清秀乾淨的小侍,不過十四五歲,因過於靈氣被我記住了,”顏節竹說,“夏日午後,他抱著畫筒,一腦門細汗,荷姐姐便橫著挪了幾步,站在向陽的那一邊,將她身子陰影投到小侍身上。”

顏節竹還是頭回見到這樣的王女,對她印象極好。

“荷姐姐聰慧有天賦,我祖母不止一次說她是天才,可她卻不愛展露自己的鋒芒,隻以為平凡就能平安度日。”

事出的時候,顏節竹也才十多歲,當時他就不信梁荷會謀-反。

顏節竹苦笑,“這樣的人,怎麼會謀-反呢。”

梁荷對權勢沒有半分欲望,更不會嫉妒大皇女,明眼人都知道她是冤枉的,但因為不受寵在宮中宮外過於透明邊緣化,先帝連為她開口說句話都不肯。

連三皇女都能苟活至今,她才十六歲,卻已經亡故二十年。

因獲罪而死,她不能進皇陵,隻隨便埋在一處,連碑都沒有。

現在每年到安王忌日,顏節竹都會去上香,香火撒一路,隻希望她能收到些許。

顏節竹捏著袖筒貼了貼鼻尖,有些不願再說下去。

朝文淑抬手握住他的手背,靜靜地看著他。

這種場麵,朝顏說不上話,隻抬手給三人倒了杯茶水。

歲荌看著麵前氤氳的茶霧,眼前莫名能浮現出梁荷沏茶淺笑的樣子。

仿佛能看到她夏日午後為小玉擋太陽,看到她畫了畫托人估價偷偷去賣,為的不過是府上那個饞嘴的貼身小侍。

她去大皇女府,想的可能也是幫小侍討個名分,所以借口說他身子不適。

去的時候,兩人該多高興啊。誰知卻被卷進朝堂相爭的陰謀裡。

一個本來無足輕重的人物,一個可以被一筆帶過的安王,在顏節竹的口中好像變得鮮活起來,成了有鼻子有眼睛的人。

跟被父母雙親踢皮球一樣來回踢滾的她比起來,歲大寶的的確確被母父疼愛過。她們也曾想讓她光明正大出生,也曾希望她平安長大。

歲荌沉默。

她原本隻想躲災,如今她竟想著幫這對傻母父洗清冤情。

這頓接風宴,本是色香味俱全,歲荌卻吃得沒滋沒味。

飯後顏節竹去看小兒子了,朝文淑請歲荌在書房喝茶。

她不愛說閒話,張開就開門見山聊正事,“皇上選禦醫一事看起來像做做表麵功夫,但極有可能想選一位有能力的神醫去醫治一位很重要的病人。”

歲荌眨巴眼睛,試探開口,“那位幽禁的三皇女?”

朝文淑詫異地抬眸看歲荌,眼裡露出一抹欣賞。歲荌抬手撓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這也不難猜,畢竟三皇女是當初一事的參與者,其中詳情她肯定知道。

朝文淑說,“罪人梁蓮染病多年,一直受太君後恩惠度日,近些年開始神誌不清,讓她開口不容易。”

梁蓮也就是三皇女,她深知皇上對自己的恨意多深,當然不敢吐口真相,隻能尋求太君後的庇護。

估計是這幾年太君後覺得自己對權力的把控日漸力不從心,這才下藥試圖毒傻梁蓮,讓她說不出當年的真相。

宮中的禦醫有的是無能為力,有的是不可信,皇上便借著廣招禦醫一事尋求一位真正有能力的大夫。

當然了,這也是朝文淑跟趙禦醫的猜測,君心難測,兩人誰也不敢跑過去問皇上是不是真的。

“所以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參加禦醫考核,多露麵,出風頭,最後奪得第一。”歲荌懂了。

朝文淑點頭,“儘管鬨。”

知道了做法,歲荌便回去休息。

她跟朝顏一個院子卻不一個房間,歲荌被王管家引著進庭院的時候,本以為朝顏已經睡了,誰知她還在等她。

“你怎麼不睡覺?”歲荌算了一下,八月九日秋闈開考,朝顏八月八日就該進考場了,算算她也沒幾天了。

朝顏猶猶豫豫,“我怕你心情不好,想著你要不要有人陪你說說話。”

朝顏反手撓脖頸,“你第一次來京城,又聽說了這些……我有點不放心。這時候有個熟悉的人在身邊,應該會好受些?”

放眼京城,歲荌也就隻熟悉她罷了。

朝顏覺得歲荌姐可能需要她,眼巴巴在這兒等了半天,想著萬一能陪陪她也是好的。

大人的情緒說來就來,說收就收,成熟又冷靜。

像顏節竹離席的時候已經笑盈盈想著明日赴宴要挑什麼衣服了,朝顏卻遲遲沒從情緒裡走出去。

這可能就是少年人最真摯可貴的地方。

歲荌心裡暖了一下,抬手拍她肩膀,很是詫異,“可以啊小胖,長大了。”

小時候的朝顏,可沒有現在可愛。

朝顏傻笑,跟在歲荌身邊,沒說自己那狗嫌貓厭的妹妹,也沒說自己可可愛愛的弟弟,她細心的不在歲荌麵前提家人,而是說京中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哪些特色的吃食。

歲荌沒拒絕朝顏的好意,她收拾行李的時候,任由朝顏在耳邊嘰嘰喳喳。

歲荌那放衣服的箱子也被抬了進來,就放在床尾。

可能是怕她有什麼珍貴物件或者彆的,府上下人雖伺候周到但也沒隨意碰她東西。

歲荌邊附和朝顏邊隨手打開箱子拿衣服準備洗漱,她彎腰拿中衣,卻眼尖的在一堆素色裡衣中瞥見一個水青色的小衣。

水青色???

小衣???

歲荌滿臉問號,她怎麼不記得自己有這件衣服,元寶從哪兒給她收拾的?

歲荌扯出一角,隻看了一下,眼睛瞬間睜大,動作飛快地迅速連小衣加帶子一同塞回她那堆衣服裡,“嘭”地下把箱子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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