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極少穿粉色,元寶也沒穿過這種黑白潑墨的衣服,兩人想到了一起,都想讓對方看到不一樣的自己。
不愧是她養大的人,想法做法都跟她一樣,完完全全長在了她喜歡的審美上。
一行人到朝府門口的時候,就看見朝顏抱著竹簍坐在後門台階上,小表情委屈幽怨死了,非要坐在那裡,旁邊圍了好幾個下人,怎麼勸都沒用。
她好不容易從考場出來,受了那麼大的罪,吃不好睡不好,蓬頭垢麵的,身心都受到摧殘,本以為出了考場就能看見母父跟歲荌姐,結果呢——
結果空無一人,連早實都、不、在!
沒有一個人來迎接她啊,朝顏抱著竹簍迎著晚風,心都哇涼哇涼的。
她就要坐在這裡,讓爹看了心疼,讓娘看了愧疚!
說好的嫡長女呢,這就是嫡長女的待遇嗎?QAQ
朝顏生氣,朝顏就不起來!
顏節竹看見女兒委屈成這樣,心疼的不行,上前蹲下來就是摸摸抱抱,“我跟你娘本想著親自去接你,這才沒讓下人過去,誰知接你祖母的時候耽誤了,才剛剛回來。”
朝顏聽完一頓,朝顏慢慢抽了口涼氣,朝顏抬頭看顏節竹,吸著氣問,“祖母到了?”
她這十天都在禮部,根本不知道老太太會提前回來,她以為還得過兩天呢。
朝顏緩慢轉動眼珠朝顏節竹身後看去,果真看見多了兩輛馬車。
祖母到了,那就意味著……元寶也到了!
她這個模樣,她這個沒出息的樣子,全被元寶看見了……
朝顏有那麼一瞬間想把頭栽進竹簍裡。
好、丟、人!
她怎麼丟人的場合全被元寶趕上了!
朝顏雖說對元寶已經放下了,但好歹是好友,是頭一個心動過的人,怎麼著也想在對方麵前留下好印象,留點尊嚴跟體麵。
現在好了,她麵子跟裡子都要沒了。
朝顏生無可戀,直接往後仰堂著睡在地上。
下人們嚇了一跳,又是一陣安慰。
朝顏手搭在眼上,嗚嗚出聲,“人死,勿念。”
顏節竹卻是哭笑不得地拍她大腿,“快起來,像什麼樣子,被你娘看見又要說你。”
朝文淑扶著老太太下馬車,看見朝顏那副德行眼皮不由跳動,礙於老太太在場,也隻是說,“還不來見見你祖母。”
朝顏坐起來,抬眼朝前看,不僅看見笑嗬嗬的祖母,還看見笑盈盈的元寶。
嗚,讓她死了算了。
朝顏站好,規規矩矩喊,“祖母。”
她這個樣子也不好去抱老太太,隻說,“您提前回來啦?”
“回來過中秋,”老太太笑著招手,“來讓祖母看看,我兒在考舍裡受委屈了。”
可不嘛,那考舍又小又擠,腿都伸不開,委屈死了。
更委屈的是沒人接她。
但更讓她想死的是這副模樣見人。
朝顏站在老太太麵前,又看向元寶,紅著脖子,“元寶。”
元寶偏頭笑,“辛苦啦。”
朝顏反手撓脖子,憨笑起來,“還行還行。”
朝顏看了眼元寶,又看看元寶身邊粉衣的歲荌姐,最後再看看自己……
就她這樣,的確融不進兩人間。
“彆在門口聊了,進去進去。”老太太拉著朝顏走在前頭,朝文淑跟顏節竹落後一些,歲荌跟元寶並肩走在最後。
歲荌側眸看元寶,元寶也看了她一眼,兩人相視一笑。
借著沒有大人看見,歲荌垂下身側的手指微動,食指輕輕挑起元寶的小拇指,慢慢將他柔軟細長的手包在掌心裡握住。
兩人離得近,幾乎擦肩,又有寬大袖袍遮掩,從後麵根本看不出手牽手。
元寶臉微熱,濃密卷長的眼睫撲閃煽動,心裡小鹿也是一陣亂撞。
不知為何,有種偷情的感覺。
她們回來的時候,府裡飯菜已經準備妥當。
朝顏去洗漱換衣服,幾人先坐在一邊說話聊天。
等朝顏到了,才坐下吃飯。
洗完澡一身清清爽爽的朝顏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飯桌上端著碗跟幾人說考場裡的情況,“我運氣還好,抽了個通風的考舍,不然要悶死。”
“這次考題我覺得不算難,寫的時候也是打完腹稿才落筆,有九成的把握。”
她說話的時候,朝文淑就拿著公筷,給桌上幾人挨個夾菜。
朝老太太早就習慣了女兒示好是什麼德行,歲荌來這麼久也適應了,唯有元寶茫然,下意識端起碗朝她頷首致謝。
元寶還是頭回見到這麼大的官這麼沒架子的,在家不僅沒有官威,甚至還會替人夾菜。
長了見識,京城果然不同。
畢竟她們縣裡的縣令,吃飯都不自己布菜。
飯後,幾人換了個場地,坐在院子裡的大石桌上,品酒賞月。
桌上擺了各種模樣的月餅跟糕點果子,不僅有當季的水果還有不是當季的果蔬,全擺在一起任由大家隨意拿隨意吃。
院子裡掛滿了各種形狀的燈籠,其中以兔子模樣的居多,加上頭頂明月,映得庭院還算亮堂。
顏節竹抱著個小男孩過來,小孩咿咿呀呀說著話,手裡提著個小兔子燈。
這是妻夫倆的小兒子,最小的那個。
老太太看見他立馬笑彎了眼睛,坐在石凳上朝他彎腰張開雙臂,“來讓祖母抱抱。”
雖然小男孩見過朝老太太的次數不超過三根手指,但他絲毫不怕生,小跑著張開手臂撲進她懷裡,昂臉脆生生喊,“祖母~”
朝老太太難得有這種孫女繞膝的時候,哪怕舟車勞頓已經累了,依舊不舍得回去歇息。
小男孩坐在她腿上,雙手抱著月餅啃,水靈靈的大眼睛盯著元寶跟歲荌看,見兩人看過來,便朝她們笑,“神仙姐姐,神仙哥哥,你們是下凡來我家過中秋的嗎?”
朝小公子見過歲荌,但頭一回見元寶,還以為是過節了,所以歲荌從天上把她夫郎接過來了呢。
他的童言童語惹得大家笑出聲。
朝顏則跟自己貓嫌狗厭的二妹一起在院裡玩捉迷藏,逗著她咯咯笑,不停地喊,“阿姐阿姐,你出個聲,我找不到你啦。”
庭院裡全是果香跟歡聲笑語,顏節竹待人處事讓人挑不出半分錯,在這種朝家一家其樂融融的氛圍下,硬是沒讓元寶跟歲荌覺得融不進去。
他引著兩人加入,絲毫不讓她們有半分不適應。
可元寶還是想家了,想師父師公,他不知道他跟姐姐不在家,這兩人會不會好好過節。
歲荌跟他想到了一起,低頭垂眸端起酒盞喝了兩口果酒。
甜甜的酒,她卻喝出酸酸澀澀的味道。
這還是她們一家四口這八年來頭回不在一起過中秋。
怎麼可能不想念呢。
元寶也捧著杯子,小口抿著茶水。
他麵前的這杯本應該是蜂蜜水,可能是下人端錯了,變成了果酒。
不過這味道清清甜甜沒有半分酒氣很是好喝,元寶就沒麻煩彆人說要換,就這麼低頭喝起來。
他頭回喝這個,有些新奇,不由眨巴眼睛偷偷砸吧嘴品味。
酒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喝啊,隻是姐姐以前不讓他碰。
歲荌怕元寶難受,抬手揉著他的腦袋,這才注意到他頭頂插著根羊脂玉簪。
好像是她的那支,是用元寶玉鐲的邊角料做的,隻是她離開的時候還沒做好。
歲荌笑,伸手扶了扶元寶的簪子。
應該是他幫她去取了。
哪怕她不在家,她再小的事情,元寶都替她記著呢。
元寶見歲荌碰了簪子才想起來,他放下酒杯,抬手把簪子拔下來,“這是姐姐的,我幫你\'戴過來了。”
元寶捏著簪子,眉眼彎彎問歲荌,“我能不能幫姐姐簪上啊?”
“好。”歲荌坐好,全當找點事情轉移他想家的注意力了。
元寶腰背挺直,他本來是挨著顏節竹坐的,所以他轉身麵朝歲荌的時候,便是背對著幾人。
元寶抬起手臂,袖筒順勢滑落,露出白皙的小臂,他眼睛水靈靈的,有些霧氣,努力地盯著歲荌的頭頂,湊過去幫她簪簪子。
離得近了,歲荌才聞到他嘴邊的酒氣,不由一愣,“元寶你喝的不是水嗎?”
“是果酒哦,”元寶一手扶著歲荌的頭,一手拿簪子,微微皺眉苦惱,“姐姐你不要動,我都插不進去了。”
歲荌,“……”
這話……
歲荌道:“我就沒動過。”
“唔,可你腦袋在晃。”元寶兩隻手扶住她的頭,然後抽出一隻手把簪子懟她腦袋上。
歲荌疼的抽了口氣,硬是忍住沒動。
元寶端詳她的腦袋,總算露出滿足的笑意,“嘿,不晃了。”
喝醉了,歲荌肯定。
朝家的果酒自然不是一般的果酒,味道清甜看著跟果汁一樣,但後勁十足。
元寶看歲荌乖乖的沒再動,伸手點了下她的鼻尖,軟軟糯糯地湊近了說,“姐姐真乖,獎勵一個親親~”
歲荌,“……”
他這話平時都是對冰粥說的。
歲荌怎麼可能真讓他在這種場合下親她,一手把元寶攬進懷裡,控製住他不讓他亂動。
“元寶怎麼了?”顏節竹餘光掃見兩人動作,湊頭過來輕聲問。
歲荌歎息,“醉了,可能是喝錯了杯子,蜂蜜水變成了果酒。”
顏節竹端起元寶麵前的杯子低頭嗅了嗅,“還真是。”
他道:“我扶他回去休息吧。”
“我扶吧,”歲荌道:“他有點想家,我哄哄他,你們繼續賞月。”
顏節竹笑,抬手招來貼身小侍,又同歲荌說,“元寶的房間我安排好了,怕他不適應新環境,特意安排在你隔壁,東西行李也放過去了,需要的用品我準備了一些,如果還有什麼需要的,直接同他說就是。”
顏節竹指的是小侍,又道:“你提燈引路,送兩位貴客去休息。”
小侍福禮,“是。”
歲荌打橫把元寶抱起來,跟幾人說了一聲便離席了。
旁邊跟妹妹弟弟一起玩的朝顏看見了,起身望了一眼,見歲荌抱著元寶離開,不由問顏節竹,“爹,元寶怎麼了?”
“誤飲了果酒,醉了,大寶送他回去休息,”顏節竹眨巴眼睛,端著杯盞故意問,“你跟過去看看?”
朝顏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慢慢蹲下,搖頭說,“不去了,有歲荌姐在呢,元寶沒事的。”
她抿了抿唇,重新調動起情緒跟兩小孩玩耍。
顏節竹笑了下,繼續同老太太說話。
而歲荌一路抱著元寶往住處走。
元寶酒勁上來,窩在歲荌懷裡,手指小貓一樣撓她胸口,還惦記著剛才沒完成的事情。
“親親,”元寶哼哼唧唧,“姐姐親親~”
歲荌耳朵發熱,虧得他聲音小,不然前麵帶路的小侍就聽見了。
歲荌見那小侍眼觀鼻鼻觀心的帶路,絲毫沒有回頭的意思,加上元寶酥酥軟軟的要,歲荌匆忙低頭,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元寶雙手捂著被親過的唇,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歲荌,一臉驚喜跟滿足。
歲荌低頭看他,一臉沉默,“……”
他到底是真醉了,還是在跟她裝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