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四爺知道
他的想法,想必溫和的麵色,將轉瞬冷笑起來。
還針鋒相對,他從來沒把老九放眼裡過!
隻不過今天他心情好,老九那麵目可憎的一張臉,也變得可親可愛起來。
他親自給五爺九爺斟茶,態度說不出的平易近人。
更了解他的五爺提起了心,覺得四哥有些不對勁;九爺瞬間驚悚了,驚悚過後,竟是升起一股詭異的感動。
九爺捧起茶,心底的彆扭消失了少許,豎在外頭的渾身尖刺,也緩緩收了回去。他忍不住想,恐怕他從前……對老四有些誤會。
四爺並不想揭九爺的瘡疤,於他來說,這是極為浪費時間的一件事。對於收服老九,他就更沒有興趣了,人家對老八那叫一個忠心耿耿至死不渝,有這個心思,不如去給年側福晉采買首飾來得香。
四爺微微一笑,扭頭對五爺道:“我想叫你見一個人。”
繼而往外喚了一聲:“阿保!”
眨眼間,一個人高馬大的青年出現在書房。
他渾身都是戰場殺出來的煞氣,見到五爺九爺便是一怔,繼而拱手:“四川巡撫座下遊擊將軍,郭絡羅阿保,見過恒親王,見過九貝子。”
五爺愣了,九爺手一抖,茶盞“啪嗒”一聲掉回了案桌上。
這這這,這不是額娘耳提麵命,他們苦苦尋覓的親表弟嗎???
……
五爺驚呆了,如果沒算錯的話,離他求四哥找人那天,尚未過去多久。
這是何等效率,飛都沒那麼快吧?
還有阿保何時升了職,成了遊擊將軍?
九爺也驚呆了,他呆滯半晌,意識到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都沒問題,腦子機械般地開始轉動。
遊擊將軍可是朝廷登記的四品官兒,四川巡撫座下……這前綴,可不是固有的,而是他表弟特意加上去的!
至於意圖,恐怕是在提醒他們,四川巡撫於他有大恩,他如今——板上釘釘是年羹堯的人。
五爺也回過味來了。他表弟的升職,是機遇,也是巧合,他抖著嘴唇,率先望向四爺:“四哥……”
四爺朝他溫和地笑:“也是巧了。我的人打探出來,阿保會隨著亮工一道回京述職,知道你們要來,我專程去他府上借了一趟。”
五爺眼眶一熱,這可是大恩哪。
不論是年羹堯,還是四哥,於郭絡羅氏都有恩,於他何嘗不是。
他看向旁聽的親弟弟,想要說些什麼,入眼便是九爺直愣愣的一張臉,霎時,五爺麵龐一黑。
殊不知九爺電光火石之間,回憶起了上次在心裡發的狠誓。
——除非老四能把阿保安然無恙地帶到他的麵前,那他真就心服口服了,甘願納頭便拜,日後老四往東他絕不往西!
九爺:“……”
他張張嘴,不是吧,老天爺還真有眼。
難不成真要給老四磕個頭??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九爺顫巍巍站
起了身,朝著阿保走去。
他神情恍惚,有震驚有激動,最後化為了高興,想要先和多年未見的表弟打個招呼,卻忽略了逐漸酸麻起來的腿,最後“啪嗒”一聲,倒在了四爺麵前。
除了姿勢有些不正規,從上往下看,的確像是五體投地的大禮。
四爺:“……”
五爺:“……”
四爺的好心情持續到了現在,見此頓了頓,抑製住趕他出去的衝動,上前扶住了他:“九弟不必如此。”
九爺愣愣地抬頭,不消片刻,眼眶竟是紅了。
這麼多天,他忍著不去八貝勒府上,便是八爺來請,他隻說身體抱恙,不便前去。他最信任的兄長背刺他,而他視作敵人的兄長,願意拋卻冷麵善待他,又是替他尋找表弟,又是為他倒茶、扶他起身。
世事竟然如此無常!
沉甸甸的情緒壓抑了太久,沒有一個發泄的地方,淚眼朦朧間,他也顧不得麵前是誰了。
九爺伸手抱住四爺的腿,嚎啕開口:“哥啊——”
……
嚎啕直衝雲霄,都快響徹了整個雍親王府。阿保目瞪口呆,門外,張起麟與蘇培盛皆是渾身一震。
四爺的好心情消失了個徹底。
他僵硬地站著,恨不能把腿上的掛件扔出去。
顧及老九的親哥還在麵前,四爺把“你趕著投胎呢”咽進肚子裡,半晌擠出一句話:“九弟,你仔細看看我是誰。”
九爺淚眼朦朧地抬頭,忽而渾身一抖。
五爺抽搐著嘴角,飛快把倒黴弟弟從地上拉起來,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四哥,老九他……他也是間歇的有些瘋病!從前跟著老八做事,是因為瘋病犯了,而今逐漸痊愈,便有了方才那一番舉動。”
五爺越說越順暢:“隻是偶爾還有發作的時候,還望四哥包容。”
九爺:“……?”
不是,他怎麼就得瘋病了??
.
四爺黑著臉,遣人告知年嬌,說書房出了點突發狀況,午膳便不過去用了。
年嬌點點頭,表示她知道了。
見跑腿的小太監依舊候在原地,她不禁奇怪:“你還有話要傳嗎?”
小太監一怔:“奴才以為年側福晉還要叫奴才遞信……”
說著,恭敬地行了一禮,麻溜地告退了。
年嬌:“……”
她哼了一聲,轉身坐下,捧著臉,漸漸發起呆來。
許是等待豬蹄上桌的時間太過難熬,年嬌又不自覺地想到了四爺。
老板對她那麼好,並不介意她是假扮的才女,還說要送她衣裳首飾,任她挑選!
她也十分高興抱大腿的成功,但高興過後,小花妖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昨天晚上的記憶清晰了不少,那句“我一眼就看上了”,並不是她主動想說,但也並不是被迫,是她情急之下主動的選擇。
如果她不說,王爺就不會消氣。
隻是這樣的謊話一個接著一個,要是以後編不出來怎麼辦?
年嬌第一次清晰地認識到這是謊話,她垂著頭,從心底生出了歉疚。
這是前所未有的情緒。
年嬌呆呆地望著窗外,下意識地取出了日記,發愁地翻開。
她的目光落在扉頁上,那裡端端正正寫著一句——
【長命百歲是正理,男人隻是調味品。】
年嬌忽然滿血複活。
是的,男人隻是調味品!
她拾起筆,把這句話加大加粗,什麼愁緒,什麼歉疚,霎那間一掃而空。
她美滋滋地想,老板就是最貴的那劑調味品,嗯,不能讓一時的成功迷住了眼睛。
行百裡者半九十,這才哪到哪?她可是要長命百歲的小妖精。
不過有句話可以改一改,年嬌飛快地翻回第六頁,上麵寫了一句話:【王爺有點摳。】
這是四爺送她青瓷的時候,年嬌偷偷寫下的日記。
後來塗塗抹抹,逐漸演變成了:【王爺雖然摳了點,但嘴巴很甜。】
她連忙把那句話劃掉,覆上最後的版本:
【王爺逐漸大方了起來,嘴巴更甜了!】
年嬌滿意地擱下筆,重新把它藏到了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