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秋蹲下身,掰起陳慕山的頭,“我還管不管得了你。”
天知道,陳慕山等這一句話等了多久。
此刻他甚至來不及去想易秋的真情假意,隻想死咬住她偶然遞來的這條牽引繩。
“對不起小秋,我……”
“不是對我道歉。”
易秋打斷他,看向張寒,“給受害人道歉。”
“好,我道歉。”
陳慕山說完立馬從地上站了起來,忍著咳,幾步走到張寒麵前,朝著張寒猛地彎下了腰,“對不起,我打人不對,我給你道歉。”
張寒看了一眼陳慕山,又看向易秋。
易秋抱著手臂站在燈下,即便已經折騰了一晚上了,她的妝容也有些融化了,但臉上的皮膚卻一點也不斑駁。張寒之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楊釗和那一筐所謂的“四號”身上,之後又全部集中到了發狠的陳慕山身上,完全都沒有留意到這個女人。
此時他才發現,這個女人全程話不多,讓人看不出來她在這個局裡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但就在此刻此地,鬼都看得出來,野狗匍匐,朝向的是誰。
“請人家原諒你,不然你就要去拘留了。”
陳慕山把頭埋得更低了,“請你們原諒我,我知道錯了,我不想去拘留。”
“認錯怎麼了?”
張寒的父親還沒氣過,指著張寒的傷,“把我兒子打成這樣,你這種人,不去關幾天你都不知道厲害!”
“沒有叔叔,我被關過三年,我知道厲害。”
事到如今,陳慕山的這個慘賣得人哭笑不得。
易秋忍不住笑了笑。
張寒的父親也被陳慕山搞得有些尷尬,“賠……賠償呢?”
“賠償?”
陳慕山抬起頭,“我沒錢。”
尤曼靈在易秋後麵摁了摁太陽穴,“我賠吧。叔叔你們過來,我們商量一下。”
張寒的父親稀裡糊塗地被尤曼靈帶走了。
易秋這才走到張寒麵前,扯著陳慕山的胳膊,把他拽直了。
“對不起,我再給你道個歉,希望你能和解。”
張寒笑了一聲,“他動手也有理由,易醫生,我們是混地下生意的,說話很難聽,你在楊釗身邊久了,像我這樣沒素質的人,隻會見得更多。”
“嗯,謝謝張總提醒我。”
她說完,看向窗外,“張總,天已經快亮了。你能同意和解了嗎?”
張寒再次看了看手機信息。
肖秉承派來接他的車已經到了。
張寒抬起頭,“可以。”
易秋側身對陳慕山,“過來跟人家道謝。”
“謝謝。”
張寒“切”了一聲,把臉撇了過去。
易秋鬆開陳慕山,“好了,跟我一起去辦手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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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鵬飛把易秋的車開到了派出所,易秋還在裡麵辦最後的手續,陳慕山坐在停車場的欄杆上,看見張鵬飛從易秋的車上下來,撇了撇嘴。
“咋回事,小秋呢。”
“關你屁事。”
張鵬飛咬著牙忍回氣性,“你才出來幾天啊?你就又混到這裡來了?”
陳慕山挑眉,“我來這兒正常啊,你放假不陪你老婆女兒,開小秋的車做什麼。”
“你以為我願意開!”
“開了你也坐不到小秋的副駕。”
張鵬飛看著眼前這個張口就來,時不時還在咳嗽的人,覺得他比以前在監獄裡還討厭。
好在尤曼靈和易秋辦完了手續,一道走了出來。
尤曼靈叫了司機來接她,和易秋交代了幾句,上車先走了。
張鵬飛本來想問易秋事情的原委,一晃眼,卻在停車場看到了以前特勤隊的戰友,接著張寒一家人也走了出來,上了那個人的車。
“鵬飛,謝謝你幫我開車過來,我現在要帶陳慕山去一趟醫院,他可能要住院。你跟我一道吧,剛好順路,在你家那邊放你。”
張鵬飛的目光還停留在戰友的車上,擺了擺手,“哦,不用,我一會兒打車回去。”
“那行,我先走了。”
張鵬飛本想去和以前的戰友打個招呼,誰知陳慕山打開副駕的車門,還挑釁地朝他“喂”了一聲。
張鵬飛隻得先回過頭,上前一把打掉陳慕山伸出去的手,隨即打開後座的車門把陳慕山一氣嗬成地塞了進去。“你給老子在後麵坐好。”
陳慕山搖下車窗,“張鵬飛,你是個狗吧!”
“誰比你像狗?把你的狗嘴給我閉上!”
“小秋,張鵬飛罵我是狗!”
易秋坐在駕駛座上,聽著車裡車外的兩個人鬥嘴,閉上眼睛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載著張寒和他家裡人的車,從她前麵開了過去,開出了派出所的大門。
天大亮,朝陽掛在了出陽山的山頭。
至此,她從進入風花雪月起,就一直僵硬的肩膀,才終於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