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秉承回到特勤隊, 值班室的警員已經在等他了,“肖隊,這個電話可能需要您回辦公室單獨回一下。”
肖秉承還沒說話,就看見張鵬飛帶著林照月從值班室裡出來, 徑直朝他走過來。
張鵬飛正要開口, 卻被肖秉承攔住,“先等我一下, 我要先回個電話。”
林照月問道:“小秋人沒事吧。”
肖秉承點了點頭, “我剛去看過她, 人很好, 您放心。”
“好。”
林照月退到走廊上的等候椅子上坐下, “我在這裡等著。”
肖秉承對張鵬飛說:“你們從省裡過來吃飯了沒有。”
張鵬飛這才意識到,林照月獨自開了一晚上的車,到現在水都還沒喝上一口。
肖秉承看了一眼坐定在椅子上的林照月, 歎了一口氣對張鵬飛說:“她不想出去吃就算了, 你出去買點吃的回來。”
“這個時候, 誰還能吃得下東西。”
“鵬飛, 你是明白的,這裡走程序也要花時間。”
張鵬飛怔了怔, “你的意思是,保釋……”
“我沒這麼說, 但總之, 我也希望有好結果。”
張鵬飛連忙點頭, “我明白, 謝謝肖隊。”
“明白就行。去吧。”
肖秉承說完,走進辦公室,抬手關上了門。
辦公室裡是開了空調的, 設備老舊,冷氣足,噪音大,甚至掩蓋住了窗外的蟬鳴聲。
坐定後,肖秉承並沒有立即回撥市裡的電話,而是披上外套,吹著冷氣,摁著太陽穴獨自平複了一會兒。
其實事情到今天這一步,雖然易秋什麼都沒有說,但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肖秉承一直是個信玄學的人,他順著自己的感覺去還原十渡服務區的那件事,僅憑現有的情況,他雖然無法厘清出事件的來龍去脈,但他卻隱隱約約地看到了一個令他感傷的輪廓。
那個坐在審訊椅上問他:“我現在這個樣子,不公平嗎?”的易秋,以及那個和楊釗一起死在臨江苑大火裡的尤曼靈,還有如今下落不明的陳慕山。這些人和他相比是那樣的年輕,卻又似乎一點都不稀罕他們才剛剛開始的人生。
這就很像少年時代的他自己。
可是,那個時候的他,被集體當中濃烈的功勳意識和包裹著,自以為是銅牆鐵壁,不懼生死奮不顧身。但這些人並沒有這麼磅礴的精神信念。
他們看似無畏,實則十分無助。
肖秉承想到這裡,眼前再次浮現出易秋那張臉。
尤曼靈死了,她明明已經痛苦至極點,但她仍舊是一道孤獨的銅牆鐵壁,保護著她自己,也保護著某一縷在她身後化若青煙的魂。
肖秉承抹了一把臉,不肯讓自己被這些人左右情緒的。他端起桌上已經冷透的茶水喝了一口,拿起電話筒,撥通了市裡的電話。
辦公室外麵,張鵬飛出去給林照月買了一份盒飯和一瓶水,本來想勸林照月多少吃一點,誰知林照月卻直接接了過去,打開蓋子,沉默地吃了起來。張鵬飛在林照月身邊坐下,看著肖秉承關上的那道門。對於他來說,肖秉承這通電話打得時間有點長,這也讓張鵬飛有些擔心。
“鵬飛。”
張鵬飛正在出神,聽到林照月叫了他一聲,忙轉過身,“你說阿姨。”
“問你個事啊。”
林照月放下飯盒,“玉窩這裡到底有什麼。為什麼,你們這些孩子,明明有能力,有機會走,到最後卻都要回來。”
這個問題看起來不來,談感受嘛,且還是主觀感受,根本不需要腦子。
張鵬飛握著雙手,低頭看著地麵。
“可能……因為我們都是孤兒吧,沒有家,就把一起長大的地方,當成家了。”
“嗯。”
林照月點了點頭,繼續吃飯。
張鵬飛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對林照月來說有些傷人,忙解釋道:“但小秋應該不是這樣想的,北京多好啊,首都,大城市,發展……”
“再好,她還是沒留下來。”
“……”
張鵬飛看著林照月,沒能接下去。
林照月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你剛才那句話,說得挺有意思的。有家的孩子,才敢四方闖蕩,沒有家的孩子,其實哪裡都去不了。”
“阿姨。”
張鵬飛轉身看向林照月,“我覺得……您特彆厲害,特彆能包容小秋。”
林照月握著水瓶笑了笑,“其實不是,□□的人,沒有不自私的。隻不過,我是做教育的人,教育是一個講良心的行業,也是一個很注重邊界感的事業,如果我都不能很好地處理好,我和小秋的關係,那怎麼都說不過去。”
張鵬飛點了點頭,試探著問道:“她做這些事情,您都不怪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