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9 三合一(1 / 2)

我在八零搞運輸 虞六棠 20797 字 4個月前

和林北想的一樣, 他乾完王菊家的活,立刻有人找上他, 他手裡的單子就沒有斷過。

這天, 三人出門吃晚飯。

每家飯店門口擺了幾張桌子,其中有三張桌子坐滿了一群25歲左右的男人,他們指尖夾著香煙, 吐沫四濺勸酒,林東、林南眼睛看直了。

自從兄弟倆和朱剛強搭上話, 林北敏銳察覺到他倆重新惦記上白酒, 把喝烈酒和真男人畫上等號。林北黑眸閃了一下, 坐在旁邊點菜,林東、林南也坐下, 豎起耳朵,隻聽他們大嗓門嚷嚷老子、他N的、搞死他, 如牛飲一樣喝白酒,重重放下碗,拍桌子繼續放狠話, 無所顧忌說臟話,他倆腦海中不禁想到朱剛強神采飛揚講述男人就應該有血氣, 大概就是隔壁桌那樣,兩人吞一口吐沫, 猛地站起來吆喝老板上兩瓶好的白酒。

林北心裡冷笑, 臉上卻露出和藹的笑容, 讓老板再上兩瓶白酒。

兄弟倆本來有點虛, 見林北沒有責罵他倆,他倆立刻抖了起來,給彼此倒酒, 久違的香味爭先恐後鑽入鼻中,竄進肚子裡,哈喇子快速堆積到嘴角,兄弟倆連忙喝一口解饞。

“縣裡的孩子住在乾淨明亮的家中,農村的孩子隻能住潮濕、擁擠、昏暗的宿舍,”林北吃一口飯,幽幽說,“咱們農村孩子能考上中專、高中、大專、大學,真的十分不容易。”

兄弟倆真不愧是雙胞胎,心臟同時猛地一緊,手中的碗同一時間落地,腦海中同時閃過林北說過的話,然後出現孩子原本有一個好的前程,他們的父親酗酒惹事,最終釀成大禍,孩子想不開結束生命。

以前他倆覺得這也不是大事,搞不懂孩子們為什麼想不開。就在剛剛,他倆似乎有一丁點理解孩子,因為有的孩子被嗬護成長,有的孩子隻身在黑暗、潮濕的環境下掙紮前行,他們渴望溫暖,攀山越嶺伸手觸碰到熱源,即將置身於溫暖中,熱源陡然消失,因為他們擁有過溫暖,他們再也承受不了待在黑暗、潮濕的環境裡,所以他們選擇默默離開這個世界。

林東抽自己一個嘴巴,手指顫抖撿起碗,拿著三瓶未開封的白酒找老板退酒。

林南心虛,不敢看林北,低頭悶聲吃飯。

在壓抑的氛圍下,結束了晚飯。

三人回筒子樓,林北走在最前麵,兄弟倆蔫了吧唧走在最後麵。

“什麼獨家配方,他就騙騙你們這些外行人,我們內行人聞一下,就知道他嘴裡的獨家配方是明膠。”

“其實我早就知道加了明膠,牆皮雪白,可以防水,防黴,抗皺,準備給你們使用,結果被他搶占了先機。”

這人叫李小能,是一個粉牆工。他叔店裡賣明膠,今天下午兩人一塊兒喝酒,他叔提了一嘴林北到店裡買明膠,李小能聞言冒出一個大膽的猜測,林北應該在裡麵加了明膠,他火燒屁股似的跑到筒子樓,四處嚷嚷林北粉的牆之所以白,是因為林北在裡麵加了明膠。

三人上樓梯正好撞見李小能吹牛皮。

林東、林南心裡窩火,李小能正好撞上來,兩人準備拿李小能撒氣滅火。

林北喊住兩人:“粉牆工稍微打聽一下我買了什麼,就能猜到我在裡麵加了明膠,瞞不住。”

兄弟倆撓頭,追上林北。

今天過後,縣裡粉牆工知道明膠的另一個用途,他們開始使用明膠,李小能酒醒了,知道是他把明膠的用途說出去的,氣的想撞牆。

林北沒有受到影響,繼續給人粉牆。

直到十月初,三人才把手裡接的活乾完,學校早開學了。

三人收拾東西離開縣城,路過一所小學,林東、林南扒住院牆,腳一蹬,利落地跳到院牆上,坐在院牆上眺望學校,教室窗明幾淨,乒乓球台、籃球場被鐵柵欄隔開,學校上空飄蕩鮮豔的五星紅旗。

“走了。”林北說。

“哦,好。”兄弟倆跳下來,嘻嘻哈哈追林北。

“小北,當年你為什麼突然不願意上學?”林東老早就想問小弟。他和老一怕吃苦,不樂意上學,但小弟跟他倆不一樣,小弟能吃苦,成績也不錯,怎麼突然就不上學了呢。

“……忘了。”林北輕聲說。

林東嘀咕一聲,很快,他揚起笑臉,勾著林北的肩膀:“忘了不要緊。以後我們哥仨的孩子上學,我和你一哥年年跟他們念叨我倆當年怕吃苦,不好好上學,現在隻能賣力氣,他們肯定怕的要死,追著趕著學習。”

“行。”林北笑出聲說。

林東隻顧著和林北說話,沒有看路,一直被林北帶著走,林南拉架車落在後麵,怨念十足盯著林東,注意到林北拐彎,他喊:“小北,我們不直接回家嗎?”

“到鎮上買點東西帶回去。”林北說。

他還惦記著房利財的旅館。

都過去兩個月了,房利財應該找到瓦匠蓋旅館,他得過去看一眼,讓自己死心,要不然他一直惦記著也不是一個事。

還沒到地方,林北就遇到了房利財,他正在和一個男人爭吵。

“你今天說你答應了人家刮大白,明天說你要去吊頂,後天說你給人家鋪水泥地板,你說他們在我前麵找上你的,可是我去打聽了,他們是在我後麵找上你的。”

“你這人怎麼這麼較真呢。”

“你就說你能不能乾!”

“行吧,我實話跟你說,你給的那點錢,乾不了那麼複雜的活,得加錢。”

“你當初為什麼不說要加錢,你要是早這麼說,我就找紅星瓦匠隊。”

男人叫劉壯,嘴裡叼著一根煙,手插兜裡,抖著腿,眼珠子滴溜溜盯著房利財轉幾圈,忽略房利財的質問,吊兒郎當說:“你都是大老板了,不在乎三百五百的。”

他單指彈了彈煙頭,嘿嘿笑:“大老板,我也不問你要五百,你給我加三百,我立刻召集人開工。”

房利財蹙眉,他可以加三百塊錢,就怕旅館蓋到半截拉腰,劉壯故技重施,又要他加錢。

紅星瓦匠隊接了另外的活,一時半會完不了工,房利財要想今年蓋好旅館,隻能靠他。劉壯嘴角的笑意擴大。

林北看到這裡,心裡大概有了底,轉身離開。

林東、林南:“……”

還沒有出結果呢,小北咋走了,難道小北就不好奇房利財同不同意多出三百塊錢!

眼瞅著林北快消失了,兄弟倆唉聲歎氣勾肩搭背追林北。

兄弟倆跟著林北走了一段路,總是想回頭看結果,他倆預感到如果他倆不知道結果,他倆回到家裡吃不香睡不好。

林東推了林南一下,朝林南使眼色,林南咳一聲:“小北,我和林南過去看一下事情怎麼解決的,你買好東西,在鎮口等我倆。”

“房利財不會出三百塊錢。”林北說。

林南瞪大眼睛:“你怎麼知道的?”

“這個泥瓦匠人品差,房利財肯定擔心他蓋旅館的時候使壞,讓自己年年掏錢維修旅館。”林北低頭思索片刻,繼續說,“如果房利財訂了材料,還是泥瓦匠訂的,我估計他現在和泥瓦匠算賬,兩人要掰扯一段時間,才能算清賬。”

就算房利財還沒有訂材料,他找泥瓦匠蓋旅館應該簽了合同,他要廢了合同,泥瓦匠沒有狠狠從房利財身上咬下一塊肉,不會輕易同意廢了合同。

總之,房利財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徹底擺脫泥瓦匠,他就沒有上趕著毛遂自薦。

林南驚的合不上嘴巴。同是一個娘生的,咋他和林東的腦袋瓜子就沒有林北的腦袋瓜子轉的快呢。

林南扭頭眯起眼睛瞅林東,他眼睛遽然睜大,嚴肅說:“我知道了。”

林東:“?”

你知道啥。

“我把腦子分了一半給你,導致我現在有點笨。”林南猙獰地撲過去,“你還我腦子,我要和小北一樣聰明。”

“滾,我還說你還我腦子呢。”林東反手把林南摁到架車上。

林北:“……”

他開始懷疑他娘懷哥倆,是不是真的材料不夠了,便把一個腦子分成兩半,一半給了林東,另一半給了林南。

兄弟倆剛剛打的不可開交,這會兒勾肩搭背給家人買東西。

“林東,你不是說賺了錢給娘和奶買金手鐲嘛?”林南。

林東:“……”

“你沒看報紙嘛,報紙上說上麵在找天才兒童,我覺得我家怒學、耀學就是報紙上說的天才兒童,兄弟倆遲早有一天被上麵接走,我得攢點錢給兄弟倆,等我攢夠了錢,就給娘和奶買金手鐲。”

林南唔了一聲:“我家超學、愛學也是天才兒童。”

林北:“……”

突然覺得和他倆走在一起好丟人。

林北買了一副象棋,稱了六兩茶葉,還買了一些吃食和其他東西。林東、林南改掉花錢大手大腳的毛病,不管買什麼,他倆隻要一兩,最好笑的是林東買布,讓老板稱一兩布,老板被林東整懵了,賣布不都是論尺賣的嗎,什麼時候論斤賣了。

林北帶著兩個丟人的東西火速離開。

回到村裡,兄弟倆撒歡兒奔跑,林北聽到林東的聲音:“聰聰,跟你奶奶一起揪毛豆呢,彆揪了,你爸回來了。”

林北剛把架車停在院子裡,他娘牽著兒子進來。

“爸。”林聰響亮喊,被自己的聲音震的腦袋嗡嗡響。

林北響亮應一聲,掏出象棋和茶葉,他蹲下來,林聰跑過來,一手拿一樣東西,擠到林北懷裡坐下來。

林北順勢把他抱起來。

“你要去池塘那邊?”徐紅英問。

“嗯,你給你買了一個發箍,還有一個兜頭發的發卡,就在包裡,你自己拿。”林北說。

徐紅英嘴裡念叨她這麼大年紀了,不戴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可是她的聲音是歡愉的。她抿嘴笑了一會兒,又說:“好好也在那裡,你去吧。”

林北點頭,抱著林聰離開。

他特意繞了一個大圈,經過劉壽利家門口,他停留片刻,眼睛沒有任何波動聽劉壽利娘罵趙娣,又經過趙娣家門口,他遇見了趙娣的弟媳。林北已經可以確定劉壽利回來了,這一世,劉壽利和趙娣依舊成了夫妻,隻是這次劉壽利是強|J|犯,劉壽利家花了三百塊錢,劉壽利擺脫了牢獄之災。

林北笑出聲,把上輩子受的委屈通過笑聲發泄出來。

“爸爸。”林聰拱林北脖子。

小光頭長出了頭發,短短的、絨絨的細發在林北脖子上打圈圈,林北有些癢,笑得顫抖。

父子倆慢吞吞來到池塘。

林北把林聰放下來:“你把象棋和茶葉拿給爺爺。”

林聰點頭,噠噠噠跑兩步,小手兒高高舉起:“爺爺。”

林誌炳覺得自己命苦,要照看幾千尾黑魚,又要照看上百隻鴨子,畜牲都沒有他辛苦。他邊喂鴨子邊抱怨,聽到小孫子的聲音,他慢吞吞抬頭,他懷疑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定眼看,他確定自己沒有看錯,眼睛死死地黏在小孫子手上,他掀桶屁股,鴨食“嘩”一聲落地,他把桶往地上一扔,跑起來竟和年輕小夥一樣,來到林聰麵前。

“是給爺爺的嗎?”林誌炳緊張問。

“嗯。”林聰把東西交到爺爺手裡,轉身跑回林北身邊。

林誌炳視若珍寶撫摸象棋,又低頭嗅茶葉的香味。

林北環視一圈,沒有發現餘好好的身影,問道:“爹,好好呢?”

“你六叔發羊癲瘋砍棗樹,聽說你六嬸拍手叫好,兩口子腦子都壞掉了。”林誌炳氣惱說。

“爹,我問你好好呢?”林北無奈問道。

林誌炳噴林北:“你彆打岔,聽我繼續說。你六嬸摘了兩大筐棗子,喊好好過去拿棗子。”

“……爹,我回去喊人陪你下象棋。”林北撈起林聰就跑。

林誌炳眼神幽怨。彆以為他沒有看出來,狗日的小兒子跑回去看熱鬨去了。

他轉身對著池塘、水塘歎氣,他養魚、看鴨子竟然生出了蹲監獄的錯覺,在整個蓮花鎮找,恐怕找不出比他更可憐的老父親。

林北跑到大路上,扭頭眺望池塘,問兒子:“聰聰,爸爸不在的這段時間,奶奶有沒有罵爺爺?”

“奶奶說爺爺以前享福,現在還債。”林聰摟住林北的脖子,小身子往上竄了竄,臉頰搭在林北的肩膀上。

林北心裡有了底,他爹應該沒有碰酒,否則他娘不會說出這番話。

父子倆來到林誌昆家門口。

林誌昆家院子裡擠滿了人,他伯他叔正指著幾個堂兄弟開罵,他奶眼睜睜看著她的孫兒被兒子罵,居然沒有製止,林北想林誌昆砍棗樹一定和幾個堂兄弟有關。

餘好好無意間掃到林北,她擠出來,拽著林北小聲說:“他們來六叔家打棗子,分棗子起了爭執,互相罵娘罵奶,六叔碰巧撞見,叫他們跟奶道歉,他們不願意,還伸長脖子比賽罵娘罵奶,比誰的聲音洪亮,六叔一氣之下砍了棗樹。奶聽說後,氣死了,說了六叔一句不該拿棗樹撒氣,六叔一聲不吭進屋,在屋裡生悶氣呢。”

“我進屋看看。”林北把林聰交給餘好好。

林誌昆聽到推門聲,他抬頭,林北喊六叔,遭到林誌昆一記白眼,他連忙改口喊村支書。

“彆,千萬彆叫我村支書。我這個村支書就是一個豆包,你們給點臉,我勉強還是一個乾糧,若你們不給臉,我就是一個屁。”林誌昆老陰陽怪氣了。

不管他叫不叫村支書,他都有錯,林北在心裡吼他太難了。

林誌昆意識到他不該把氣撒到林北身上,僵硬轉移話題:“我聽你爹說你最近賺了幾個錢,”說到這裡,林誌昆眼裡陡然竄起火苗,“小北,不管你走到哪裡,或者賺了多少錢,你要記住你是農民的兒子,國家分給你土地,你就要對得起國家對你的信任。你看看你這些日子,不管稻田地裡的草,你像話嘛。”

“咱農民的責任是養活全國人民,新疆棉花的責任是為全國提供百分之八十的棉花,軍人的責任是保家衛國。若他們跟你一樣不履行各自的責任,人民就要挨餓挨凍受欺辱。”林誌昆給林北做起了思想工作。

“六叔,這句話我隻對你一個人說,有時候我感覺我的人生就像一場夢,夢醒了,我身處黑暗冰冷中,我迫切想要做些什麼,證明這就是我的人生,這不是夢,我不知道自己能乾什麼,應該乾什麼,但是我知道我不喘氣賺錢,把錢攥在手裡,我踏實。”林北有點囧,他就是一個小學沒有畢業的漢子,拽什麼文嚼什麼字。他頓了片刻,緩解尷尬,端正態度繼續說,“不過六叔你放心,即使我沒有時間管地裡的莊稼,也會找人幫忙管,不會糟蹋地裡的莊稼的。”

“至少你還能聽進去我說的話,我應該高興,畢竟我能不能行使村支書的權利,全看你們給不給臉。”林誌昆寬慰自己道。

“六叔,你加把勁,升到鄉裡做官,到時候,你說一這幫小子絕不敢說一。”林北笑說。

林誌昆瞪他:“你當你奶開的鄉政府,我想進鄉政府就能進!”

林北掏煙,結果掏出一把糖,他想起來了,有一位雇主塞一把糖給他,他隨手裝進兜裡。既然都掏出來了,林北就沒把糖裝回去,他把糖放到桌邊:“六叔,我請你吃糖。”

“把我當小孩哄。”林誌昆嘟囔一聲。

“沒,我想借你的自行車用一用。”林北知道他說完這句話,就要挨打,所以他提前竄到門口。

林誌昆忍了又忍,最終忍住沒抓糖砸林北:“推去用吧。”

“好嘞。”林北笑著跑開,找到餘好好,說,“我騎車帶你們娘倆到其他村子轉一轉。”

“不去。”餘好好脫口而出。

“去吧。”林北勾著她的胳膊。

“劉玲喊我到她家菜地裝菜葉,讓我在這裡等她,她一會兒帶我過去。”餘好好拿掉林北的手,“你出門乾你的事,我沒有阻止你,我現在有事要做,希望你不要阻止我弄菜葉喂我的鴨子。”

林北有了自己的事業,她沒有拖林北後腿,她現在有了自己的事業,她希望林北尊重她的事業,不要拖她的後腿。

“餘好好,你交到朋友了!”林北說完,立刻收到餘好好甩過來的刀子眼,林北搶走林聰,推車拔腿就跑,“我騎車帶聰聰轉一圈。”

他到了院門外,朝院子裡吼一聲:“我爹那裡有一副象棋。”

林北吼完,他單手騎車,另一隻手抱著兒子來到吳家村。

他急刹車,把兒子放到一八杠上,撥鈴鐺。吳大軍回頭,驚喜喊:“林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