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68 一更(1 / 2)

“周航不能把玻璃瓶賣給啤酒廠嗎?”林北踢掉支架, 推自行車走,回頭見趙康站在原地捶頭, 林北喊,“啤酒廠回收啤酒瓶,回收的價格不低哩,啤酒才賣到八毛到一塊二一瓶,啤酒瓶的回收價格居然高到三毛錢,假如瓶底帶B字, 啤酒瓶的回收價格更高,能給出五毛錢的回收價格呢。”

“他們給出這麼高的回收價,說明啥, 說明啤酒廠的啤酒瓶不夠用。啤酒廠有能力生產鐵皮蓋,周航恰好又沒有這個技術,一個缺酒瓶, 一個缺技術,兩個廠子一起合作,皆大歡喜。”林北就要翹腿坐到自行車坐墊上,趙康突然跑過來拽住了自行車。

“啤酒瓶瓶口的口徑是兩厘米,周航也按照兩厘米的口徑做玻璃瓶, 但是他製作出來的玻璃瓶瓶口口徑超過了兩厘米, 啤酒廠隻有生產口徑兩厘米的鐵皮蓋設備,人家不可能和周航合作。”趙康心裡苦澀, 他以為他放下身份和林北稱兄道弟,林北心中竊喜,人也就跟著飄了起來,他再賣賣慘,再把林北捧得高高的, 林北肯定把他所求的事攬下來,結果這小子反將他一軍,逼他不得不把老底說出來。

既然都到了這個份上了,趙康不再隱瞞,繼續說:“周航做的是白色透明玻璃瓶,仿照啤酒瓶的形狀做的,瓶底沒有啤酒瓶瓶底厚,瓶身也沒有啤酒瓶瓶身厚。”

“這不就是次品。”林北回頭古怪看他。

趙康尷尬點頭。

林北沒有收回視線,趙康臉上急速升溫,他一開始隻說鐵皮蓋的問題,故意隱瞞了玻璃瓶本身存在的問題,最後被林北三兩句話逼得說出實情,臊死他了。

林北收回視線繼續推車:“你這裡有玻璃瓶嗎?我看一下。”

“有,在我家。”趙康小跑兩步走到前麵帶路。

一群人穿深藍色工作服,戴護目鏡從林北身邊走過去,林北側頭,看到了一堵牆,整麵牆被一副畫占滿,一個戴著護目鏡的男人操作機器生產鋼筋,右側全是灼熱的火焰,他眼神堅毅,臉上卻掛著喜悅的笑容,他視線凝聚的地方是太陽係,一支火箭已經飛入太陽係,進入軌道圍繞太陽運行,火箭下方、火焰左側是兩行大字,做國家主人,當時代先鋒,右下角有一行藍色小字,寫著鋼筋廠黨委宣傳部宣。①

林北的視線又往後移動,看到冒著濃煙的煙囪,趙康喊他,他推車追趙康。

到了鋼筋廠大院,林北看到了一個小書攤,一群大人和孩子坐在樹蔭下或者背靠牆看書,林北問:“趙廠長,這小書攤是你們廠弄得?看書怎麼收費?”

“這是黨委宣傳部組織的,免費的。”趙康笑吟吟說,“工人和孩子既能讀書,又能消遣時間,一舉兩得。”

“真好。”林北。

“可不是。”趙康。

到了趙康家樓底下,林北沒上樓,他在樓下等趙康。

鋼筋廠廠區裡噪音轟耳,煙塵直往耳鼻裡鑽,鋼筋廠大院卻十分安靜,到處都是綠植,道路也乾淨,宣傳標語也多。

趙康氣喘籲籲下來,把玻璃瓶遞給林北,掏出手帕擦汗。

“瓶身不夠厚實,經不起長途運輸。”林北舉起玻璃瓶對著陽光,“倒是沒有雜質。”

趙康折手帕,把手帕裝進兜裡,不吱聲。

好的被他說了,壞的他也說了,自己還忽悠個屁。

“趙廠長,瓶子我帶走了,我回去琢磨一下再給你答複。”林北把瓶子裝進包裡,他騎車離開。

趙康走到路中間抬起手,他煩躁放下手,重重歎一口氣回廠區。

林北吭哧吭哧騎車到市裡,他繞道去了供銷社,找孫定喜買手電筒。

自從林北出現,刨去他外甥那份,他六月份有兩天日入五十元,七月初有一天日入百元,現在他日入五塊錢已經高興不起來了。孫定喜無精打采趴在櫃台上打盹,林北拎著油桶進入供銷社,他放下油桶,趴在櫃台上,手伸到孫定喜眼前敲兩下,孫定喜散漫撩起眼皮,林北的臉在他眼前放大,他嘚楞一下站起來,笑沒了眼說:“稀客呀,你今天咋想起來到我這裡?”

林北沒有接話,遞給孫定喜一根煙:“孫哥,給我拿兩個手電筒唄。”

孫定喜:“……”

這家夥又不打算給他工業票。

孫定喜不著急幫他拿手電筒,點燃煙,他靠在櫃台上眼珠子圍繞林北轉,斷斷續續抽煙:“彆跟你哥打馬虎眼,你說吧你要什麼,孫哥想辦法幫你弄到。”

林北笑眯眯說:“我哪次要什麼,不都直接跟您說,哪次和你打過馬虎眼了。”

孫定喜咬著煙頭拿兩個虎頭鐵皮手電筒,把手電筒放到櫃台上,趴在櫃台上寫收據,把收據撕下來推到林北眼前。

林北瞥收據上的金額,一個虎頭鐵皮手電筒十三塊錢,孫定喜居然隻收自己二十五塊錢。

“孫哥,謝了啊。”林北放下二十五塊錢,拿手電筒和拎油桶離開。

孫定喜支著下巴抽煙:“這小子是啥意思?”

林北從孫定喜這裡離開,他直接去了和平北路,從包裡掏出一個手電筒和一張紙遞給林東:“你們按照紙上的名單守夜。”

一群人湊到林東身邊,伸頭看名單。

林北放下自行車支架,走到青梅樹底下摘一個青梅,到壓井那裡壓水洗青梅,咬一口,他的五官瞬間皺在了一起。

一群人趴在林東肩膀上哈哈大笑:“北哥,青梅不是留人吃的,是用來泡酒的。”

“我替你們嘗的。”林北笑眯眯搖了搖青梅,“這一片比較複雜,無業青年多,他們大晚上不睡覺,在各個巷子口蹲著,你們晚上守夜看守建房材料,一定要注意各個巷子口,如果你們熬不住了,吃一個青梅,保管你們的瞌睡蟲立刻跑走,守夜特有精神。”

眾人抬頭望著滿樹的青梅:“……嘶。”

林北津津有味吃剩下來的青梅,跑到工地上看大家挖的地基,用眼睛測量地基是否偏了。

有人嘴裡生出唾液,跑到樹下摘一個青梅,美滋滋咬一口:“呸——”

比沒有成熟的杏子酸十倍,比沒有成熟的柿子澀多了。

林北的舌頭已經沒了知覺,說話聲線都變了:“是不是非常解困?”

上當吃青梅的人狂喝水。

沒上當的人後退兩步,他們困了寧願掐自己,也不要吃青梅。

林北收起玩鬨的心思,跟他們談正事,指著設計圖跟他們說打舞廳地基的注意事項,帶他們到工地上指著地基幾個拐角跟他們說怎麼處理,林東跑到休息處拿紙筆過來畫圖並且記筆記。

林北會全程跟放鋼筋、紮箍筋、澆地下梁柱,就跟他們說到這裡,他騎車回和平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