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95 二合一(1 / 2)

我在八零搞運輸 虞六棠 11036 字 4個月前

隔壁新世界禮品商店的存在本來就膈應人, 劉知識差點認錯了店,黃益民、桑超英心裡更加不舒服。

劉知識望了一眼黃益民,又望了一眼桑超英, 一臉迷茫撓頭。

林北雙手環在一起抵著櫃台, 抬眼,視線從門楣下方掠過,穿不透密密挨挨的樹葉,巨大的樹冠下光線昏暗,平常麻雀、小燕子在枝葉間穿梭, 如今林北隻尋見麻雀的身影,林北猛然意識到小燕子走了, 到南方過冬了。林北移動視線, 視線穿過窗格飛向藍天,一隻鳥兒從飛機下掠過, 飛機飛遠,在藍天上留下它來過的痕跡。

林北收回視線,身體前傾說:“改革開放不到五年,人民生活質量一年比一年高, 從側麵反映咱們國家的經濟一年比一年好,還有16年117天,我們邁入新世紀, 我相信在新世紀,我們國家的經濟是現在的幾百倍, 一定能趕上發達國家。領導們、多個經濟學家說未來戰爭形式以經濟戰爭為主, 我們國家的經濟在這二十年裡高速騰飛,一定能在世界舞台上占舉足輕重地位,那些老牌的發達國家還想坑我們, 就要掂量掂量他們能不能得罪得了我們。”

“我們新世紀禮品商店會迎接新世紀到來,新世界禮品商店也會見證我們國家登上世界舞台。”林北眼裡熠熠生輝。

“我們開禮品商店,能給經濟做出貢獻嗎?”黃益民聲音顫抖問道。

“我們又不開廠,怎麼給經濟做出貢獻?”桑超英望著林北。

“一國經濟具體反映在人民生活水平上。” 林北眼裡含著蓬勃生機。

“我們到望都村收青梅,望都村村民從我們手裡賺了錢,他們買布做新衣服,買肉吃,他們生活水平提高了嗎?”黃益民斟酌說。

“提高了。”林北篤定回答。

“市麵上有白酒、紅酒、洋酒,我們釀了一批養生的青梅酒、桂花酒,酒的種類增多了,市民有了更多的選擇,也從側麵反映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吧?”桑超英思索說。

“對。還有我們交稅,也給經濟做出了貢獻。”林北補充道。

黃益民、桑超英身體裡的血液奔騰,跑到三輪車前,對照貨單仔細核對貨,確認貨沒問題,劉知識把貨搬到店裡。

劉知識騎三輪車離開,回頭看新世紀禮品商店,嘀咕:“他們說的每一個字咱都能聽懂,咋聽不懂每一句話哩,真怪。”關鍵他聽不懂,他還驕傲的挺了挺胸脯,嘴角快叉到耳後根,難道他撞鬼了不成。劉知識“嗖”一下收回視線,吭哧吭哧蹬三輪車離開舟山路,他駛入育良路,劉知識刹車,扭頭眺望鐵路大院,兩個和他一般大的年輕人眼裡有憤懣,有抱怨,另一個年輕人說了一段奇奇怪怪的話,兩個年輕人和他一問一答,然後兩個年輕人眼裡陰霾消失,眼裡盛滿了光。如果他想要搞懂兩個年輕人為什麼這樣,就要搞清楚新世紀、經濟、生活水平等詞的含義,薛席儒薛主任學曆那麼高,一定知道這些詞是什麼意思,他決定回廠裡問薛主任。

劉知識離開後,黃益民拎一摞打折券跑到櫃台裡麵,拿小刀劃開繩子,九八折打折券倒下,黃益民把打折券分成十堆一字排開,開鎖拿出財務章和紅泥,他握著財務章按紅泥,“咚”、“咚”、“咚”在打折券上蓋財務章。桑超英把打折券鋪開,待章乾了,他把打折券收起來,用一張紙條把打折券捆起來,在紙條上寫“五百張九八折打折券”,就把打折券放到紙箱裡。

“我出去一趟。”林北說。

“好。”兩人沒抬頭回答。

林北看了兩人幾秒,背包騎車離開。

他和餘好好約定了五號下午在餘淮鎮包子鋪彙合,林北買了五蛇皮袋海帶趕往包子鋪。

林北遠遠瞧見包子鋪裡聚集了一堆人,是餘好好、顧美蘭、張盛、夏露、許初彥,林茜、馮曲在一旁包包子,馮曲爹馮漢家扛著化肥口袋,另一隻手牽著馮驚蟄站在包子鋪門口,扭頭朝馮曲娘苗翠花使眼色,苗翠花斜靠在桌子上,敲了敲煙鍋,把煙杆彆在腰間,從腰帶裡拿出手帕,她打開手帕,話癆子馮穀雨揣兜哇嗚哇嗚和林聰、朱硯唯、張衡安說話,眼尖瞥見熟悉的粉色,她騰騰騰衝到奶奶麵前,舉起小拳頭給奶奶捶腿,苗翠花捏一張五毛錢,馮穀雨抬手背擦一下嘴角,接過錢呼呼跑到哥哥姐姐麵前,帶領他們出了包子鋪,馮驚蟄掙開爺爺的手,吭哧吭哧追他們。

昨晚兒子回家放屁,屁臭的能掀翻屋頂,她不想聽兒子用嘴巴放屁,側著身體睡覺,就這個死老頭覺得屁香,一個勁問兒子育星小學啥樣,問兒子是不是他每天接送驚蟄,兒子三兩句話把他哄的暈頭轉向,都不跟她商量一下,就背著化肥口袋牽著孫子跟兒子離開,她今早把豬賣了,帶上小穀雨、雞鴨鵝坐驢車到餘淮鎮找兒子、兒媳,她屁股還沒坐熱,死老頭吵著鬨著要回家,餘淮鎮多好啊,有碼頭,鎮上熱鬨,兒媳婦租的房子還有一個大院子,她才不回去呢。

苗翠花掏出煙杆,用煙鍋夠木盒,把木盒抱在懷裡。死老頭從家裡走到鎮上,老有勁了,不包攬收拾桌子、洗菜、包包子的活,實在可惜了,至於她,哎呦,她波棱蓋疼,腰酸,隻能幫小兩口子收錢。

馮漢家氣呼呼放下化肥口袋,坐在凳子上垂頭。

這時,林北騎車到包子鋪門口,他攥緊車把,下了車,氣喘籲籲喊:“叔,你快過來搭把手。”

“唉。”馮漢家一口氣扛兩蛇皮袋海帶到後院。

林北放下支架,把另外三蛇皮袋海帶放到地上,跑到苗翠花對麵坐下,掏出一張收據遞給苗翠花:“嬸,我給包子鋪送貨,是找您結錢吧?”

“是哩,是哩。”木盒裡麵有一根橡皮筋,苗翠花把收據塞進橡皮筋裡,數錢給林北。

馮漢家怒瞪林北,苗翠花斜睨馮漢家:“你快點把貨搬到後院。”

馮漢家操起化肥口袋氣衝衝離開,他剛走兩步,拍了拍衣兜,兜裡一分錢也沒有,他喂的豬被他家那口子賣了,賣的錢被他家那口子揣兜裡,他喂的雞鴨鵝又被他家那口子帶到這裡,他還回個屁家,馮漢家折回來,把化肥口袋放到凳子上,背蛇皮袋到後院。

林北朝苗翠花豎起大拇指。幾十年咯,隻有大侄子發現她老能耐了,苗翠花唏噓的同時,笑著跑到許初彥、夏露麵前,一個勁誇夏露俊,觀兩人麵相,說兩人有夫妻相,還叨念了一句:“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倆少說用了數十年才修得今世的緣分,要好好珍惜哩。”

夏露這麼直爽的一個人,竟被苗翠花弄的不好意思。

許初彥恍惚了一瞬間,笑著說:“承嬸子吉言。”

“好說,好說,我家驚蟄上學的事就交給大侄子你了。”苗翠花樂嗬嗬說。

“我明天早晨帶你們到育星小學報名。”許初彥思索片刻說。

“好嘞。”苗翠花拽著剛乾完活的馮漢家到後院,馮漢家嘗試甩,沒甩掉苗翠花,被苗翠花拖著到後院。

夏露看馮漢家被苗翠花拿捏的死死的,她揶揄看許初彥。

其他人笑著看許初彥,許初彥耳朵發燙,脫離隊伍,朝林北走去。他從夏露口中得知了林北現狀,房利財小有所成到深圳投奔他叔叔,臨走前,他倆聊到林北,都沒想到去年在鎮上拉貨,偶爾接活給人粉牆、蓋房子的林北跑到淮市能夠闖出名堂,都打心底裡敬佩這個人。

每個人不停地麵對諸多無奈,不停地妥協,不停地掙紮,生命剛走完四分之一,我們就已經偏離了我們的追求,隻能匆匆回頭看一眼,再次啟程前進。房利財留下了這句話,毅然決然踏上了前往深圳的火車。與其說房利財說他自己,不如說房利財說活著的每一個人,不管是房利財,還是他,亦或者林北,他想他們都偏離了最初想要走的路。

“房利財南下了。”許初彥偏頭看夕陽,“他不闖出名堂,他爸不允許他回家。”

“嗯。”林北坐在車後座上,望著幽深的青石板小道,幾個小孩追逐著跑進他瞳仁深處。

許初彥順著林北的視線望過去,目光被幾個小孩吸引,開始期待他和夏露的孩子。

“你什麼學曆?”林北突然出聲。

許初彥笑著說:“大專學曆。我聽林茜說你在讀夜校,你打算考中專還是函授或者夜大?”

“夜大。”林北偏頭看他,“前天晚上靜賢區整個區斷了一夜電,那個區有很多小型工廠,也有金陽機械廠這樣的大廠,停了整整一夜的電,他們耽誤了很多工時,得加班才能趕上進度,偶爾停一次電,各個工廠能夠克服困難,趕上進度,但是萬一一個月停幾回電,恐怕不好趕進度,靜賢區區政府應該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供電局應該會招電工。各個地區才人荒嚴重,市供電局的電工大多數是小學文憑,中專文憑的電工早就調到辦公室了,我猜他們缺有經驗高材生,你學曆這麼高,如果有人推薦你,你大概率被錄取。”

許初彥眼裡盛滿了詫異:“你現在真的需要一個文憑,因為你能走到更廣闊的地方。”他的老師曾說過一個人有幸見到聰慧的人,他是極幸運的,而一個人如果和聰慧的人成為朋友,那是一件特彆幸福的事,他的老師擁有了幸運和幸福,許初彥想他也找到了慧聰的人,隱隱明白老師的感受。

林北仰頭,幾隻肥嘟嘟的麻雀落在電線上,一群大雁飛遠,他是做眷家的麻雀,還是做隨著季節遷徙的候鳥呢。

餘光瞥見夕陽,林北顧不上思索這些,他跟他姐、馮曲、顧美蘭夫妻打了一聲招呼,喊餘好好、林聰上車,餘好好抱著林聰坐到車後座上,林北朝他們揮了揮手,騎車離開。

行駛在省道上,林北迎著清涼的風,餘光瞥見道路兩側的田野上豎起了一個個稻草人,稻穗筆直的立著,再過半個月,田野一夜之間披上一層金色,稻浪滾滾,稻穗兒壓彎了腰,邁入十月份,農民就會迎來豐收。

林北翕動鼻子,風吹動田野,把稻香送入到他鼻中。

想到了稻田,林北就想到了蘆葦,進而想到了野鴨子和野鴨蛋,緊接著想到了鹹鴨蛋。

“你統計了多少枚鹹鴨蛋?”林北張嘴,裹挾稻香的風吹進林北口中。

“二十一萬一千八百六十一枚。”餘好好故意停頓一下,林北回頭看她,餘好好把他的臉推了回去,吸了一口稻香說,“你不是給我農副產品收購站許可證和公章嘛,我拿給爹娘看,爹把大伯、二伯、三伯、五叔、六叔、爺奶喊到池塘,給他們看許可證和公章,他們高興壞了,要把許可證和公章供起來,被六叔攔了下來,六叔安排幾個叔伯置辦幾桌菜,大家在一起吃飯慶祝一下,他和爹帶著許可證和公章騎車到鄉裡,給領導們看許可證和公章,回來的時候他們帶回來幾掛鞭炮、裱許可證的框,六叔把許可證裱上,掛到咱家堂屋,又在門口放了幾掛鞭炮,嬸子們、嫂子們端菜出來,村裡人跑到咱家看,爹可牛氣了跟他們介紹許可證,我趁機提玻璃杯,大家可稀罕玻璃杯了,都要玻璃杯,讓我告訴你,你千萬備齊了玻璃杯,彆缺他們玻璃杯。

咱們搞了這麼大動靜,一個中午,咱家有證的消息就傳到了其他村,其他村的人到咱家打聽消息,看到玻璃杯眼睛都挪不開了,一個勁問我收不收他們村的鹹鴨蛋,我說收。我來之前,又統計了三千枚鹹鴨蛋,我來的時候,爹把許可證捧到池塘,他說他幫我們統計鹹鴨蛋。”

“我感覺能湊夠二十二萬枚鹹鴨蛋”餘好好大聲喊。

“聽到了。”林北喊,田野裡響起回聲,林北清了清嗓子唱字母歌,一道柔和清亮的聲音跟隨著他唱,一道稚嫩的聲音和他一起唱。

到了小淮市,林北的歌聲戛然而止,母子倆依舊歡快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