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106 二合一(1 / 2)

提到食堂, 就不得不提製衣廠廠長吳道昌。

“製衣廠廠長被大家戲稱食堂廠長,你知道為什麼嗎?”鄭希望吊林北胃口。

林北搖頭。

鄭希望清了清嗓子, 繼續吊林北胃口:“我給你說一個故事吧。六九年,一個長得有些著急的年輕人拎了一網兜生活用品,另一隻手拎著行李箱來到淮市三景製衣廠大門口,他正要進廠,一個穿衣服等於沒穿衣服的“泥猴子”倒在他眼前,年輕人救了他,還給他安排了一個工作。”

“故事裡的年輕人是三景製衣廠廠長吳道昌, “泥猴子”是景製衣廠前食堂主任楊文華。當年大家以為唐猛當廠長,誰也沒想到最後來了一個關係戶, 還是一個那麼年輕, 長得那麼著急的“老”小夥,大家不看好他,聯合起來針對他, 希望他識趣點自己卷鋪蓋滾蛋, 由於大人們談論吳道昌沒有背著我們這群小孩, 我們這群孩子受到大人影響也不喜歡吳道昌, 就湊到一起編了一首關於吳道昌長相的口水歌,看到吳道昌出現,就跑上前對吳道昌唱口水歌, 吳道昌沒揍我們, 也沒攆我們,反而蹲下來給我們講故事, 但是楊文華看到我們出現在吳道昌麵前,就會抽出彆在腰間的鐵勺攆我們,後來, 大人們接受了吳道昌,我們這群孩子也喜歡上了吳道昌,你猜為什麼?”

鄭希望自問自答:“因為吳道昌是簽訂單的一把好手,自從他上任後,廠裡的機器日夜不停工作。吳道昌能簽訂單成功和食堂有直接關係,這裡就必須提到楊文華,楊文華是正兒八經的湘菜傳人,做紅燒肉是一絕,吳道昌每次領合作對象到食堂吃飯,楊文華就會做拿手菜招待他們,他們離開後對紅燒肉念念不忘,忍了一段時間實在忍不了了,不請自來到製衣廠食堂蹭飯,蹭飯蹭久了,他們也有點不好意思,就把單子給了景製衣廠。這就是食堂廠長的由來。”

兩人進入製衣廠,鄭希望在前麵領路,林北問道:“你剛剛說楊文華是前食堂主任,他不在製衣廠了嗎?”

“不在了,一年前他帶媳婦孩子回老家了,據說他在老家開了一家湘菜館,生意特彆紅火。”說到這裡,鄭希望特彆憂心,“我爸說人不論走到哪裡,最終都會落葉歸根,吳道昌不是淮市人,我媽擔心吳道昌哪天也會像楊文華一樣無聲無息離開,人早已走了,他們才知道人走了,都不知道到哪裡找他。”

“我也給你講一個故事。從前有兩隻麻雀孤獨的生活著,有一天他們有了一個鳥蛋,他們照顧鳥蛋,日子過得忙碌而充實,有一天雛鳥破殼而出,他們盤旋在鳥巢上空歡快啾啾,眼底裡卻藏著一絲擔憂,擔憂雛鳥羽翼長硬了,翱翔藍天,去追尋屬於他自己的天空,他們無力改變,隻能儘力多多陪伴他,離雛鳥振臂高飛還有不到3個月的時間,其中一隻麻雀迷路了,尋找不到回家的路。”林北聲音平穩說。

鄭希望抬頭尋找麻雀,肥墩墩的麻雀在電線和香樟樹上竄來竄去,他實在想象不出這小東西孤獨的樣子,更想象不出小東西拳拳父母心的樣子。

他實在忍不住了,哈哈笑,笑得腮幫酸疼:“哥們,苦了你了,為了逗我笑,居然編出一個這麼好笑的小故事。”

鄭希望探身湊過去,讓林北看清楚他一丁點兒也不難過。吳道昌會不會離開還是一個未知數呢,如果他現在難過,萬一吳道昌一直乾到退休,在淮市養老,他不是白難過嘛。

林北推開他,鄭希望停下來,眼珠子滴溜溜轉打量林北,他咧嘴歡喜笑,推車呼呼跑到林北身側:“哥們,你說你一次下幾萬訂單的大老板,穿粗布做的褲子,還穿我爺爺那輩人穿的褂子,是不是太埋汰幾萬訂單了,”他推車跑到林北前麵,挺起胸脯抬起腿,“你瞧我這身咋樣,如果你覺得合適,我現在給你量尺寸,當然了,如果你不喜歡,我包裡還有一冊設計圖紙,你看圖紙挑款式,多挑幾個款式。”

“等我和製衣廠談妥了,我找你做身衣服。”林北看了他一眼,推車從他身邊走過去。

“好嘞。”鄭希望攥緊拳頭給自己鼓勁,推車跑步跳一下給林北帶路。他直接帶林北找吳道昌,吳道昌正在和車間主任湯敏娣聊天,他從窗前經過,瞥見吳道昌頭發花白,鄭希望眼睛猛地一怔,他昨天下午還在家屬樓下見到吳道昌,他清楚的記得吳道昌的頭發是黑的,怎麼一夜之間吳道昌的頭發全白了。

林北停好車,抱著白棉布靠近,視線穿過玻璃落在一男一女身上。

一男一女的談話聲穿過牆壁鑽入兩人耳中。

“上麵劃經濟特區劃對了,經濟特區吸引了大批港資澳資,大量資金注入,在經濟特區內大規模建廠。就拿製衣廠來說,因為港資澳資的加入,他們接到了大批外貿單,日夜不停賺外彙。”吳道昌摩挲簡報上的黑白圖片。

“我以前堅定說這是一個錯誤的政策,時間證明了這個政策是正確的,是偉大的。”湯敏娣眼裡熠熠生輝,轉瞬,她臉上浮現苦笑,“經濟特區的製衣廠如朝陽,我們的製衣廠就是夕陽。”

“我們要相信它會煥發新生。”吳道昌堅定道。

“一個事實擺在我們麵前,大的訂單我們做不了,小的訂單做了不劃算。這些小的訂單連針線麵料起訂都達不到,我們咋做,它咋煥發新生?”湯敏娣被吳道昌盯得不自在,她趕緊投降,“我說錯了,景製衣廠一定枯木逢春。”

吳道昌再要說些什麼,意外瞥見窗戶外站了兩個人,他合上簡報,站起來走過去開門。

鄭希望被抓到偷聽,他一點也不心虛,兩步竄上前嘿嘿笑說:“吳叔,這是我半個小時前認識的朋友,他想做跨欄背心和手提布包,我就帶他過來了。”

吳道昌被他前半句話整的左眼皮跳了幾下,又被他後半句話弄得心花怒放,熱情的請林北到屋裡談。

林北到屋裡,自己介紹自己,並且和吳道昌、湯敏娣握手。

“林老板,您坐。”待林北抱著白棉布坐下,吳道昌把茶水放到林北手邊,他坐下來問,“您打算訂多少件跨欄背心,多少件手提布包?”

無意中聽了吳道昌和湯敏娣的談話,林北立刻做出了細微的調整:“一百件跨欄背心,最低六萬件手提布包,高的話,至少是原定的一倍。我十月一號之前要跨欄背心,十二月下旬要手提布包。跨欄背心和手提布包用同一種布和針線,不過兩者的圖案有非常大的不同,我這裡目前隻有跨欄背心的設計圖,一個星期後能出手提布包的設計圖。”

林北掏出跨欄背心設計圖,在上麵寫了一行字,‘一百件跨欄背心均均碼’,又掏出一張紙,在上麵畫手提布包,在旁邊標明尺寸,特意標明做布包的布得是雙層布。他把兩張圖紙推到吳道昌手邊。

吳道昌拿圖紙到隔壁桌子和湯敏娣商量,湯敏娣認為既然背心和布包用的材料一樣,他們可以接這個單子。

吳道昌雙手拿著兩張圖紙看了一會兒,他回到林北對麵坐下:“林老板,我們可以先給你做跨欄背心,但是你得先付一半貨款。”

林北平靜的問道:“價格怎麼說?”

“布包的圖案不能過於複雜,和背心圖案大差不差,如果這樣的話,由於背心量少,一件背心五毛,一方麵手提布包量多,另一方麵手提布包用雙層布,一件手提布包四毛五。”吳道昌準備建議林北拿出布包設計圖再談價格,但背心出貨急,一旦他提出建議,林北肯定轉而找其他製衣廠做貨,因而吳道昌吞下即將說出口的建議。

“我不讓你降背心的價,你把手提布包的價格降一降,毛,我訂十二萬件貨,十二月下旬出一半貨,八四年一月下旬出另外一半貨。”林北說完,吳道昌立刻擺手。

“不行,你還是背心、布包一起降價,或者布包用單層布。”說實話就一百件背心,就算林北一分不給,和給了有什麼差彆,但是布包不一樣,十二萬件貨呐,降一厘都能要他的命,更彆說降一毛五了,吳道昌堅決不同意。

禮品商店做的是精品禮盒,即便他對外說布包是贈品,他也不願將就,所以林北不同意用單層布,他說:“布包十五萬件貨,兩毛九,先付成貨款。”

吳道昌擺手。

“二十萬件貨,兩毛六,成貨款。”林北。

吳道昌拍桌子,高喝一聲:“好,二十萬件貨,毛,就按你說的先付成貨款。”

當隱形人的鄭希望膝蓋一軟,身體往下墜,他趕忙扒住桌子。

正在算十二萬件布包工期的湯敏娣手一抖,鋼筆在本子上劃了一道長長的斜杠,她盯著斜杠愣了一會兒,撂下鋼筆跑過來阻攔吳道昌:“廠長,我們手裡還有一些老人脈,他們過了國慶節找我們做冬款,你一口氣接這麼大的單子,我們肯定做不了他們的貨,你這不是自己斬斷自己的人脈嗎?”

吳道昌示意湯敏娣跟他到外邊,兩人來到樹底下,吳道昌低聲分析道:“他要貨要的時間巧,那時候廠裡的單子幾乎做完了,集中精力給他做貨,能趕得上時間交貨。”

說完,他回到辦公室跟林北確定細節,等他倆確定好細節,他倆反反複複磨合協商,信用社快關門了,他倆才簽了兩份合同,林北到信用社取了一萬八千塊錢,把貨款給製衣廠財務,讓財務給他開新世紀禮品商店訂貨款收據,他從兜裡掏十五塊九分錢給財務,讓財務給他開稻花村建築工程隊訂一百件跨欄背心訂貨款收據。

吳道昌留林北吃晚飯,被林北婉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