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111 一更(1 / 2)

“好。”桑超英出去了一下, 手裡攥了一根鳥毛進入庫房,轉瞬,屋裡傳出黃益民扭曲的鵝笑聲, 震落瓦楞上的落葉。

林北吐掉漱口水, 將牙刷放入玻璃杯裡, 隨手把玻璃杯放到窗台上。

他進入店裡, 一對搪瓷茶缸擺放在貨架上, 這是上回他托陸江河帶回來的茶缸, 林北背上單肩包,拿一對茶缸離開。

來到包子鋪, 林北自己盛兩茶缸豆漿,扭頭喊:“老板,素包子、肉包子各來六個,我帶走。”

“我馬上給你裝。”老板忙完眼前的生意, 轉身拿兩張油紙給林北打包包子。

林北將茶缸放到桌子上, 掏錢給老板, 把兩包包子裝入包裡, 端茶缸回店裡,把茶缸放到櫃台上, 又拿出包子放到櫃台上,打開油紙,兩隻手伸到他眼前, 拿走了包子,林北扭頭,黃益民把包子塞進嘴裡齜牙,桑超英擠掉黃益民,一隻手往嘴裡送包子, 一隻手打開抽屜,拿出一堆不同種類的票,火車票、公交車票、招待所住宿收據、采購單、收據和領貨單、長途電話電話收據,又掏出一個文件袋,他叼著包子,打開封口,掏出兩份合同。

黃益民瞳孔震蕩,林北捏一個包子,邊吃邊掏合同和各類票據,他撿起一張火車票,在火車票反麵寫“珠市永興酒廠贈送一張返程票”,黃益民瞅了一眼桑超英,又瞅了一眼林北,火燒屁股似的竄進庫房,拎一個包回到店裡,他打開包,恨不得整個人鑽進包裡找,結果隻找到幾張票,他手蓋在桑超英臉上,推開桑超英,打開另一個抽屜,拿出一個文件袋,文件袋裡裝了合同、采購單、收據、領貨單。

林北取了一個玻璃杯,隨手拿一個茶缸,給自己倒一杯豆漿,他把茶缸遞到黃益民手邊:“你把你到麗水縣的花費列一個清單,回頭店裡給你報銷。”

“好。”黃益民摳腦門。

桑超英眼睛鋥一下亮了,站直身體激動問:“真給報銷啊!飯錢也給報嗎?”

“報。大家列一下吃飯明細,到時候統一報銷。”林北鏗鏘有力說。

桑超英用力點頭。他倒不是真的在乎這點小錢,就是他爸看他們賣禮盒賣的這麼成功,提醒他如果他們打算繼續在一起合夥開禮品店,建議他和正規的廠學習,通過對比,他發現他們啥啥比正規工廠強,就財務這一塊搞的不好,所以這次他收集了差旅支出票據,想要看看林北和黃益民對他拿出的票據有什麼看法,隻是沒想到林北當場決定報銷差旅費。

在他心裡,報銷差旅費是變相對他的肯定。黃益民樂嗬嗬點頭。

林北拿布擦了擦手,把他和三景製衣廠、珠市永興酒廠簽的合同推到兩人麵前:“我打算設計一個“喜迎元旦·歡慶春節”的圖案,把圖案印在手提布包上,用手提布包裝禮盒,元旦那天我們限量賣禮盒,小部分人買到禮盒,家裡的女同誌絕對不會讓手提布包浪費掉,一旦她們單肩背布包出門,就等於變相給我們宣傳。”

桑超英、黃益民呼呼鼓掌。

“圖案有些複雜,對製衣廠的要求高,本市目前隻有三景製衣廠可以做,在你們不在期間門,我和三景製衣廠談合作,談下來的價格是三毛錢一件布包,我訂了二十萬件。”林北話音剛落,桑超英、黃益民抵在櫃台上的手肘滑空。

桑超英連忙看合同,他撓頭:“北哥,中秋節,咱們能賣空六萬件禮盒,因為咱們做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彆人看到咱們成功,他們眼熱,學咱們開禮品店,據我了解,已經有十來個人開禮品店了,市民們不一定到咱們的禮品店買禮盒,也可能到其他禮品店買禮盒,畢竟大部分開禮品店的人不是鐵路大院子弟,就是他們在供銷社、百貨大樓有人,他們置辦的禮盒不一定比我們差。”

林北敲打桌子,他朝兩人招手,兩人靠過來,林北回頭看了一眼門外,壓低聲音說:“我們給我們的禮品店設計一個徽章,我找軋鋼廠廠長趙康幫我們做徽章,臘月二十我們賣第二批禮盒,宣傳禮品商店迎鼠年送徽章,我們每年出一版徽章,連續集齊三版徽章,不僅可以到店裡領禮物,還可以參與抽獎,一等獎黑白電視機,二等獎自行車,三等銀首飾,一等獎1人,二等獎10人,三等獎888人。”

桑超英從懷裡掏出巴掌大的小算盤,手指亂飛打算盤,飛快算出三年春節期間門賣出60萬件禮盒,再減去獎品成本的銷售額,又飛快算出如果不設抽獎,三年春節期間門賣出十來萬件禮盒的銷售額,桑超英放下算盤,按住撲通撲通狂跳的心臟,眼睛失神看黃益民。

“你算出啥了?”黃益民把手放到他眼前揮了揮。

桑超英抓住黃益民的手,聲音顫抖說:“金額太大,我怕嚇著你,這種苦難還是讓我一個人承受吧。”

“我想幫你扛一抗苦難。”黃益民攬著桑超英的肩膀。

“不,還是讓我一個人扛吧。”桑超英甩掉黃益民的手臂。

兩人像小孩子一樣,你想和我玩,可是我不想你挨我。

林北笑著整理各種票據,把各種票據入賬。在這期間門,黃益民最終從桑超英那裡知道了兩種假設給他們帶來的收益,他腿當即軟了,還是死死扒住桑超英,他才沒有坐到地上。

黃益民大腦有些缺氧,他喊桑超英幫他掐人中,卻沒有得到桑超英回應,他看桑超英,看到了桑超英複雜的眼神,他狐疑順著桑超英的視線往櫃台上看,看到了一份合同,是北哥和永興酒廠簽的合同,白酒單價四毛,他低頭掰手指頭算,和沈圖強後來給的采購價低了三毛三,即便他有點單“蠢”,但是他也知道即便北哥再厲害,也不能厲害到比沈圖強多砍了將近一半的價格,畢竟沈圖強在這條道上混了五六年,沈圖強拿到的進價不能說最低,但也不會和北哥差的這麼誇張。

桑超英推開黃益民,沉著臉離開。

黃益民擰眉喊:“北哥。”

“咋了?”林北疑惑抬頭。

“沈圖強給的收據可能不對,超英應該去找沈圖強了。”黃益民蹲下來薅頭發,“沈圖強那麼講哥們義氣,他咋可以騙我們呢?他騙我和你,我理解,因為我和你不是跟他一塊兒長大的,不是他哥們,但是超英是啊,他咋連超英也騙呐!”

“我們既然走了這條路,必然遇到各色各樣的人,不論他們欺辱我們,還是真誠帶我們,我們不能為任何一個停下腳步,要一直往前走。”林北把各種差旅票據裝入文件袋裡,拿起合同,在合同上編寫編號,按照合同編號記賬,“市委有處理不要的檔案櫃嗎?如果有,你嘗試一下搞兩個檔案櫃,用來存放合同和各類票據。”

黃益民還在想林北說的前半句話,還沒想明白呢,林北又說了後半句話,後半句話簡單,彆說弄檔案櫃了,就算林北讓他弄辦公桌,他都能弄來。

國慶放兩天假,市委沒人,黃益民仰頭,握緊拳頭捶胸口:“我明天開拖拉機過去拉檔案櫃。”

“行。”林北把文件袋放入抽屜裡,他鎖上抽屜,一口氣喝完豆漿,“我今晚在建設一路汽車站邊上搞表彰大會,如果你有興趣,你晚上喊超英看店,過去湊湊熱鬨。”

“好。”黃益民興奮說。

林北拿走五星紅旗,跑到站台乘坐公交車到淮大,他在淮大宿舍樓下看到了他的自行車,跨坐到自行車上撥鈴鐺。

林聰乖乖坐在凳子上,雙手撐開毛線,手臂舉酸了,他嘴唇繃直,淡淡的眉毛拉直,和手臂一起兒用力拉直毛線。熟悉的聲音穿過樹葉,你推我攘彈出紗窗,蹦蹦跳跳彈到小耳朵上,陽光拂過樹梢,灑滿了一屋陽光,給小小的耳朵,肉嘟嘟的臉蛋,肉乎乎的小手鍍上了一層金色,他小耳朵抖了抖,嘴和眉彎的揚了起來,清脆喊:“媽媽,是爸爸。”

餘好好繼續繞毛線球:“是嗎?”

“嗯嗯。”林聰點頭。

她昨天清晨跟孩子說他爸爸大概昨天回家,有人在樓下撥車鈴,她興奮跟孩子說他爸爸回來了,孩子看了他一眼,扭頭到外屋玩,她隻好一個人趴到窗戶上往下看,結果是一個小年輕撥車鈴,她上麵的住戶推開窗戶,小年輕喊姑娘下來。

同一個場景,在昨天上演了一二十遍,餘好好已經麻木了,懶得屁顛屁顛跑到窗前看人家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