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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八零搞運輸 虞六棠 13924 字 4個月前

林北揪包子皮塞嘴裡:“益民表哥在機關單位上班, 能不能從他著手,讓徐家主動歸還字畫玉石?”

彆小看了街道辦事處,小到誰家鬨耗子了, 大到誰誰升職了, 他們如數家珍。黃益民表哥被黃邯遷弄進榴城街道派出所,他都做了啥, 他知道的七七(八八), 聞言他搖頭:“我昨天在乾部大院看到他表哥了, 他表哥手上戴了一個翡翠扳指,是帝王綠, 成色極好。我估計他表哥沒少從他媽那裡弄到好東西,拿都拿了,你認為他表哥還會還給他?能出麵讓徐家歸還字畫玉石?”

豆漿是用木桶盛的, 木桶旁放了一個深紅色陶瓷盆和一個舊的搪瓷盆,裡麵裝了酸辣白菜和辣葫蘆條。林北放下筷子和包子,走過去從桶裡拿了兩個土陶碗,裝了兩樣小菜回來。

小菜被他放桌子上, 他坐下拿起筷子夾辣葫蘆條嘗了一口。葫蘆被切成條, 經過三蒸三曬,放一些鹽和油炸辣椒簡單調味, 口感特彆得勁。

林北咯吱咯吱嚼小菜, 孔國賢受到誘惑, 也夾辣葫蘆條,小菜剛被送進嘴裡, 辣味直衝大腦,紅色瞬間從孔國賢的脖子上迅速往上爬,孔國賢從不浪費糧食, 即便他辣的不行了,他快速嚼了兩下,準備咽下去,“咯吱——咯吱——”咦,嚼小菜的聲音怪好聽的,孔國賢忍不住多嚼幾下,發現這玩意越嚼越香,讓人忍不住還想吃,後來孔國賢發現小菜就著饅頭吃更香。

林北手肘撐桌子,另一隻手朝著臉扇風,呼哈呼哈張嘴散辣:“孔主任,說了這麼久,我還不知道益民表哥叫啥?他叫啥呀?”

孔國賢掏出手帕擦鼻尖上的汗,咬了一口包子解辣,說:“他叫徐要要。”

林北嘚楞一下坐直:“我認識的人裡麵也有一個叫徐要要的,不過他是陽縣餘淮鎮的徐要要,跟你嘴裡的徐要要肯定不是一個人。”

林北說完這句話,開始埋頭乾飯。

昨天黃邯遷、徐芸相繼離開,乾部大院的人開始翻徐芸老底,他們說徐芸是餘淮鎮人,她剛開始抱著一個木箱子到乾部俱樂部門口賣煙,那時徐芸十六七歲,皮膚白,水汪汪的大眼睛裡含著情,紮了一個單馬尾辮子,他們形容徐芸就是藏在廣玉蘭樹樹葉中安靜開放的玉蘭花,當時好多乾部找徐芸買煙,請徐芸跳舞,這群乾部裡就有黃邯遷,最後黃邯遷抱得了美人歸。

想到這裡,孔國賢趴在桌子上,伸頭說:“沒準他們還真是一個人。”

林北夾菜的手懸在半空中,他夾一筷子酸辣白菜吃,搖頭:“肯定不是一個人。”

孔國賢急了:“黃益民媽徐芸娘家就在餘淮鎮。”

林北被孔國賢的話驚到了,他沒留意,一下子被口中的辣椒嗆到了,他硬生生把咳嗽壓了下去跟孔國賢對細節:“他是不是有個對象叫席年年?”

“百貨大樓有一個姑娘叫席年年,她沒有明說徐要要是她對象,但是他倆平時相處挺像處對象的。”孔國賢為什麼知道的這麼詳細,因為宋晴愛逛百貨大樓,劉雪和席年年認識後,把宋晴介紹給席年年認識。宋晴逛百貨大樓經常撞見徐要要到百貨大樓找席年年,兩人摟摟抱抱,有一次劉雪和席年年約飯喊上了宋晴,宋晴打趣席年年,說也許她給兩人辦結婚證,席年年說她無心情愛,一心乾事業,宋晴晚上回家跟他說她忽然發現席年年假的很,之後兩人約飯再喊宋晴,宋晴找借口推了。

“是不是還有一個人叫關懷仁,經常出現在席年年身邊?”林北不死心問道。

“確實有一個人叫關懷仁,兩人是朋友。”名字接二連三對上了,孔國賢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他確定了徐要要就是林北口中的徐要要。

“名字對上了,有些細節對不上。”林北拍拍臉讓自己大腦保持清醒,他往前坐了坐,雙臂搭在桌子上說,“我認識的席年年和關懷仁以前訂過婚,去年冬天,席年年還在蓮花鎮供銷社上班,和鎮上信用社行長的兒子好上了,要和關懷仁退婚,當時關懷仁在縣裡複讀,知道這件事馬上回來找席年年,求席年年不要和他退婚,席年年沒同意。

過完年,我到餘淮鎮建房子,我在餘淮鎮見到了席年年,席年年當時在餘淮鎮的購銷社上班,和徐要要好上了,我還經常看見關懷仁找席年年。”

聽到這裡,孔國賢都要懷疑他們名字一樣,但是他們不是同一個人。

“今年臨近五一勞動節,陽縣出現一起拐賣兒童的案件,受害人的姐姐和人販子合夥拐走孩子,後來人販子被抓住供出了受害人姐姐,受害人姐姐供出了席年年,她說席年年給她出的主意,這樣一來,受害人姐姐和她丈夫,也就是席年年的表哥可以強占砂鍋坊。

案子結案了,受害人姐姐入獄了。

因為徐要要後台硬,他保住了席年年,不久,席年年離開了餘淮鎮,沒人知道她去哪了,原來她到市裡了,還進了百貨大樓。”說起這件事,林北隻覺得憋屈,和深深的無奈。

孔國賢的神情瞬間凝重起來。如果三人就是林北口中的人,關懷仁到黃邯遷身邊當秘書就值得人深思了,徐要要在餘淮鎮肯定沒少借著他姑父的名為自己謀利,至於席年年,想到她,他汗毛倒立,這個女人一步步從鄉鎮供銷社員工坐到百貨大樓市場部主任的位置,期間還當了人販子,現在她還要當女廠長,昨天馮科跟他說劉雪就像被席年年下了降頭,把他當敵人,前天倆人吵架,他還從劉雪眼裡看到了仇恨,馮科說當時他嚇了一跳。

孔國賢一口喝完豆漿,掰開一個包子,往包子裡塞小菜,他放下筷子,拿著包子小跑離開。

孔國賢離開了,林北卻沒有抬頭,他一個接著一個吃包子,還夾菜吃,解決完半屜包子,他不急不慢喝豆漿。

家長牽著孩子過來吃早飯,林北放下碗,付了飯錢,他慢慢往回走。

席年年、關懷仁的老底被他抖了出來。

林北抬頭,他眼裡是灰色、乾枯的樹,掛在枝上打著卷的殘葉,灰沉沉、厚重的天空。

林北收回視線,餘光瞥見瘦了一圈的麻雀落在電線上休憩,騎車的人從電線下經過,過了幾秒,自行車已經駛遠了,它才展翅飛走。

林北駐足看著它飛遠。

他眯著眼,藏起眼裡湧動的情緒。

公交車駛過去,車玻璃上倒影出自己,儘管公交車很快駛遠了,林北還是扯了扯嘴角笑。

昨晚他擔心徐要要回頭找禮品店麻煩,禮品店裡這麼多酒,彆被他糟蹋了。

今早他看到孔國賢,心裡就有了主意。

席年年到百貨大樓上班,黃邯遷肯定出了力,他雖然不知道關懷仁做什麼工作,但把關懷仁弄到淮大上課,無論是席年年還是徐要要,他倆都做不到,肯定又是黃邯遷出了力。

現在黃邯遷肯定恨死徐家了,徐芸在後麵拽著,他動不了徐要要,他不氣的失去理智就算他厲害。

在這種情況下,有人跑到他麵前說席年年和關懷仁的過往,黃邯遷肯定拿他倆撒火。

席年年被趕出百貨大樓,席年年肯定接受不了,找徐要要哭訴,徐要要肯定心疼壞了。

他忙著安撫席年年,哄席年年,也許他還會給席年年出氣,肯定顧不上禮品店。

隻要徐要要不盯著禮品店,林北還真不把匿名舉報信看在眼裡。

林北回店裡騎車離開。

到了北溝鎮,林北遇見了田朱福,田朱福的女兒穿著藍白交錯的校服從田朱福胳膊下鑽過去,踩著自行車三腳架坐到二八大杠上,他兒子從茅房出來,跑到田朱福跟前,手腳麻利爬到後車座上坐好,從妹妹手裡接過書包背好。

田朱福右腿往後甩,他兒子趕緊捂住頭弓腰,田朱福穩穩地坐在車坐墊上,扭頭笑罵他兒子兩句,騎車前往市區。

林北和田朱福迎麵相遇,兩人問了一句好,田朱福拐彎,林北騎車回廠裡。

林北推車進廠,六人拎著水桶呼呼的從林北身邊跑過去,林北看著他們笑了一聲,他放下自行車支架,掏鑰匙開辦公室的門。

他推開門,進屋拿盆到水井那裡打水,無意間看到黃益民的衣服掛在繩子上。他記得黃益民走的急,沒來得及洗衣服,六人走的時候,衣服還泡在盆裡,胡翔又比他先離開的,現在還沒有到交班的點,那麼隻能是張帥洗的了。

林北端著盆回辦公室,打濕毛巾擦桌椅和櫃子。

他到水井那裡打水洗毛巾和盆,再一次回到辦公室,他把盆放到盆架底下,把毛巾搭在椅背上,拿了一疊飯券離開了辦公室,朝張帥走去。

張帥小時候過的並不好,他媽國字臉,他爸鞋拔子臉,他卻生了一張圓臉,沈羅郢、沈客鬆他們的爸爸總是笑話他爸沒種,說他爸給彆人養兒子,從他有記憶起,他爸每次聽到這種話,臉陰沉的特彆嚇人拽著他的胳膊把他拖回家,關上門打他,他媽冷眼看著他被他爸打,看著他抱著他爸的腿,連哭都不敢大聲哭說‘爸,我疼,彆打我了’。

放學了,他磨磨蹭蹭回到家,發現他家裡擠滿了人,姚小妹奶奶看到了他,把他摟在懷裡說‘你爸媽怎麼那麼狠心,他們喝農藥死了,死的乾乾淨淨,你怎麼辦’。

十二歲少年抓住書包帶子低頭踢土疙瘩,平靜的像是死的不是他的父母。

後來,他被一對老夫妻領養了,他很高興跟老夫妻到了新家,老夫妻怕他念書念多了,心念大了,不讓他念書,他毫不猶豫同意了,老夫妻讓他喂豬喂鴨做飯洗衣服,他沒有怨言做了,可是老夫妻的表侄到老夫妻家走親戚,他們表侄走了,夜裡老夫妻發現他們丟了兩百多塊錢,跑到灶房拿燒火棍打他,讓他把錢交出來,無論自己怎麼解釋,老夫妻都不相信他沒有偷錢。

他被送回了北溝鎮,又被其他人家領養,鄰居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他偷過錢,硬賴他偷了他家的錢,他被新爸媽送回了北溝鎮……

張帥這一生都活在惡意中。

昨天他拿著飯券到對象家,笑的特彆開心跟對象父母說老板給他飯券,他想帶對象下館子,對象父母拿著飯券撫摸許久,把飯券還給他,讓玲玲跟他下館子。

他和對象到王春來的飯店吃飯,門口被一群人堵的嚴嚴實實的,他吃麵的時候聽到了咽口水的聲音,還有一群人說酸溜溜的話。

張帥文化水平低,不知道怎麼形容他的心情,他隻知道那一刻他的心是甜的,比糖甜,儘管他沒有吃過糖。

長大後,他有能力買糖吃,他怕他知道什麼是甜,再也過不了這樣的苦日子,不敢吃糖。

老板出現後,張帥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消失過,當老板朝他走來,張帥臉上的笑容燦爛的耀眼。

林北數了一個星期的飯券給張帥:“你給黃老板洗了衣服,等黃老板回來,我讓他給你加餐。”

“唉。”張帥像一個孩子得到家長的許諾,開心的應道。

“昨晚沒有發生什麼事吧?”林北跟張帥閒聊,順便等胡翔。

“昨晚有人搭梯子爬進廠裡偷水泥袋,我聽到動靜拿手電筒照牆頭,”張帥一隻手捏著飯券,一隻手用力蹭褲子,愧疚說,“那人抬胳膊擋眼睛,我沒看清他的臉,不過他手沒扶著梯子,一下子掉了下來,我聽到撲通一聲,拿著手電筒跑出去,隻看見橫躺在地上的梯子和六條水泥袋,沒有看到人。”

林北聲音裡沒有責備,反而含著濃濃的笑意問:“梯子呢?”

張帥不受控製哆嗦,頭深深地埋進胸前。

過了很久,久到張帥呼吸出現了困難,他聽到林北離開的腳步聲,聽到林北清亮的聲音。

“原來你把梯子扛進雜物間了。”林北推開雜物間的門,看到梯子橫著躺在地上,他誇讚道,“小張,你乾的不錯。”

他走進辦公室,沒過多久,他拿了一張大紅紙出來,走到廠房大門口,他把大紅紙貼到牆上。

路人瞥見一抹紅色,以為林北正在貼招工啟示,想也不想就往林北那裡跑去。

“本月10號夜裡,有人不走正門,走梯子進廠房,水泥袋黏在他身上,跟著他一起出了廠房,我廠張帥夜裡巡視廠房,撿到一個竹梯子,和偷溜出去的水泥袋。”識字的人當場讀了出來,不是招工啟示,他不是十分失望,因為林北寫的太有意思了,明明小偷溜進廠裡偷東西,他卻寫水泥袋想看看外邊的世界,偷偷跟人溜了出去。

“梯子就在廠裡,誰昨晚離開,忘了帶上梯子,記得到廠裡取梯子。”林北站在公告前麵大喊。

今天鄉鎮乾部下鄉組織各個村安排人修剪樹枝,江珺不能把秦可可送到鄉鎮府丟給秦月觀,叫秦月觀遛孩子,隻能自己遛了。

小娃娃看到這裡聚集了一堆人,跌跌撞撞朝這裡跑。

眼看著小娃娃就要撞到人身上,江珺快跑兩步,把她拎了起來,就聽到林北說話,她還沒笑呢,小娃娃噗噗笑出了聲。

有人笑,其他人再也忍不住了,揉著肚子哈哈大笑。

這個老板真好玩。他們要是遇到這種事,就繞著鎮子破口大罵,一連罵三天,哪像這個老板,和和氣氣、平平靜靜說小偷到廠裡偷東西,一點都沒有脾氣讓小偷過來取梯子。

林北回到廠房,經過張帥身邊,拍拍張帥的肩膀,誇他乾得好,到六人那裡看他們攪拌水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