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跳下馬車, 揚聲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們剛進城, 不清楚城中方位, 隻一味跟著大道走,不小心闖進來了,非常抱歉,我們這就走!”
說話那人聽了這話後露在外麵的眉頭緊緊皺起, “剛進城的?現在還有人會來景州?”
玉衡把剛剛在城門口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那位士兵打扮的人眉頭遲遲沒有鬆懈下來。
他打量著整輛馬車, 最後回頭朝還在等著他的一隊兵卒吩咐了一聲, “你們去發口糧,我把他們送到城東去, 免得又多幾個死人。”
那些兵卒應下, 拖著幾個大桶繼續往洞口處去。
玉衡衝眼前這位士兵露出驚喜的神情, “太感謝您了, 不然我們還不知道要在這城中逛到什麼時候。”
他拍了拍馬車外的位置, “大哥上來坐, 馬力總比人快些, 我們也不能耽誤你的時間。”
那人也沒推脫, 雙手一撐就上了車,和玉衡分彆坐在駕車的天璣兩側,祝卿若這輛馬車足夠大, 三個人並排坐著也不擁擠。
那士兵讓天璣調轉車頭, 隨即指了個方向, 揚聲道:“往這邊走,一直往前。”
天璣隻點點頭,沒有說話, 仍然沉默地架著馬車。
那士兵古怪地看了天璣一眼,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玉衡揚聲跟士兵搭話,偏頭靠近道:“這位大哥怎麼稱呼?”
那漢子聲音雄厚,沉聲道:“我叫劉莊,叫我老劉就行。”
玉衡了然點頭,道:“原來是劉大哥,小弟叫玉衡,玉石的玉,平衡的衡,你隨意叫。”
劉莊瞟了玉衡一眼,有些驚訝,“你這名字起的還怪有文化的。”
玉衡笑道:“是我家公子取的,我沒讀過什麼書,可取不了這麼好的名字。”
公子?
劉莊聞言,扭頭往馬車內看去,馬車行進時的風時不時刮起門簾,正好揚起一道縫隙,令劉莊看見了裡頭的人。
他的視線落在裡頭閉目養神的白衣公子身上,那人氣度非凡,華貴狐裘裹在身上,沒有壓住‘他’任何風華,反倒成了‘他’的陪襯,愈顯氣質非凡脫俗,看清‘他’的長相時,劉莊瞪大了眼睛,呼吸下意識變輕了許多,像是害怕驚動天上人。
就在這時,馬車裡另外一人投之以冷冽目光,忽然出聲道:“再看就戳瞎你的眼睛。”
劉莊被這人盯得渾身一激靈,瞬間扭回身不敢再看。
目睹一切的玉衡仍然笑眯眯地看著前麵,隻眼底透出幾分寒光,很快就消失不見。
劉莊仍然沒能從剛剛那道眼神中抽身,對著玉衡小聲道:“你家公子怪好看哩。”
想了想,又補充道:“你家侍衛...怪凶哩。”
玉衡但笑不語。
劉莊也覺得剛剛的舉動不太禮貌,但又舍不下麵子道歉,隻得僵硬地直視前方。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凝滯。
馬車內,祝卿若緩緩睜開眼,搖光第一時間轉過臉看她,“公子?”
祝卿若衝他安撫一笑,微微搖頭,示意自己無妨。
搖光放下心來,繼續放低自己的存在感,安靜地守在一旁。
坐在馬車外的劉莊覺得自己剛剛有些失了禮數,心中總有些不好意思,抓耳撓腮地想要說些什麼。
玉衡餘光注意到劉莊的動作,眸光閃爍,開口道:“劉大哥臉上的是什麼?”
劉莊正要找機會開口說話,玉衡正好給了他這個機會,他眼中閃現出幾分激動,朗聲道:“哦?你說這個啊?”
他將自己臉上的麵罩拉下來,“這是我們首領讓我們帶的,說是可以防瘟病,我們每個在城南巡守的士兵都有這個東西,你彆說,還挺好用的。”
他見玉衡對麵罩感興趣,“你要嗎?我這個給你,我再去領一個。”
玉衡沒有接,“不用了劉大哥,我不是巡守的士兵,我不用這個,你自己留著吧。”
“不過...”玉衡臉上出現幾分不解,“這城南到底是怎麼了?為何要把路封死?還日日都要人巡守?”
劉莊聽到玉衡的問題後臉色沉了下來,他將麵罩又戴回了臉上,緩慢的動作頗有些沉重的意味,“你們其實不該來景州的。”
“你家公子擔心姑姑所以來景州探親,應該也知道幾個月前景州發了大水,周圍城鎮都不肯接納景州的百姓。實在活不下去的就拖家帶口,去了上京。剩下的都是家裡還有些底子,能勉強過活的人家。原本以為等到水退了,我們就能重新恢複之前的生活,可沒想到的是,水退了之後,開始有人發熱渾身紅痛。”
劉莊低著腦袋,想到這個就渾身萎靡不振,“一開始也沒什麼人注意,隻以為是生病了,後來病症相同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這才意識到不對,隻是發病的人數不小,已經到了難以控製的地步。首領沒辦法,隻能將城南封住,將所有發病的人都帶到那裡去,每日從洞口分發一次糧食,如此,才護住了景州其他百姓的命。”
劉莊的聲音不算小,馬車裡的祝卿若也聽的清清楚楚,她思索著劉莊口中的首領下的幾道令。
封閉城南、按人口分發糧食、巡守衛兵都要戴麵罩...
若不是剛剛劉莊下意識要把麵罩給玉衡,她猜測那個首領也沒有跟他們強調過麵罩不可反複用的事。這不符合現代人的防護思想,祝卿若險些就要以為這個首領是從現代來的了。
不過雖然這人做法粗糙,但在這裡已經算得上是有遠見了。
祝卿若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木桌麵,這是她陷入思索的表現。
搖光抬頭看了她一眼,又垂下腦袋繼續靜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