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捉蟲) 像是刻意地護著……(2 / 2)

他走上前,一手接過最近的那個士兵手裡的軍棍,一手將衛戍令收在懷裡。

“既如此,我就先給你們打個樣。”他說道。

——

在場的番兵們都不信方臨淵真敢動他。

之前的十六衛武官多是普通武將,在京中沒什麼威勢,在十六衛任職也多是當個跳板罷了。而十六衛裡盤踞的這些世族子弟,家族根係錯綜複雜,輕易是沒人敢惹的。

今日這位雖是名震西北的大將軍,但也是早晚要回邊關的守將。若是將京中的這些世族得罪了,仕途上必然要添不小的麻煩。

這上京城便像藤蔓虯結的大樹,便是有再鋒利的刀劍,也沒人敢輕易亂砍啊。

各人心中都暗有揣測,卻見這位十六衛將軍一手提著軍棍,徑自朝著為首的婁碩去了。

婁碩麵上的得意一時染上了兩分慌亂。

“你乾什麼?”他後退一步。

卻見方臨淵剛停在他麵前,一句話沒說,手中的軍棍便掠起一道淩厲的勁風,直朝他打來。

婁碩武將世家出身,也是會不少拳腳功夫的。他見狀連忙側身一躲,劈手便要去奪方臨淵手中的棍子。

卻見方臨淵手腕一翻,十來斤重的軍棍便在他手下挽起個劍花,輕易躲過婁碩搶奪的同時,另一隻手已然捏住了他的手腕,猛地一翻。

“啊!”

婁碩慘叫一聲,胳膊已經被方臨淵扭到了背後。

卻見方臨淵神色平淡,眼睫低垂,僅一隻手便挾製得婁碩動彈不得,向下一翻一擰,便像拎小雞仔似的將他按跪在了地上。

下一刻,軍棍攜著勁風,重重打在了他背脊上。

“一。”

隻聽方臨淵淡淡數道。

婁碩一聲慘叫。

“你放開……啊!”

“二。”

他掙紮著,卻分明掙動不了,肩膀剛一擰,便是又一軍棍落在他背上。

三棍下去,整座校場上已然鴉雀無聲了。眾人噤若寒蟬,不自覺地站直了身體,一時竟誰都不敢再動。

唯獨剩下婁碩慘叫的聲音,已然染上了帶著哭腔的哀嚎。

“我知錯了,你先放開……呃啊!”

“四。”

對於他的告饒,方臨淵無動於衷,一手挾製著他,一手將軍棍揮得風聲淩厲。

十棍之後,他停下了手。

被他按跪在地上的婁碩已然涕淚滿麵,哀叫聲都變得嘶啞了。

方臨淵垂眼。

“我剛才沒聽清。”他說。“你說你如何了?”

“我知錯了,方將軍,我知錯……”他哭得滿臉屈辱,卻不敢再嘴硬半分。

便是他爹都沒這樣打過他!他長這麼大,頭一次像這樣被打得脊梁骨都要斷了!

“錯哪兒了?”方臨淵卻是問道。

“我不該……不該擅離執守……”

“還會有下次嗎?”

“不會了……我不敢了……”

“嗯。”方臨淵滿意地應了一聲,抬起頭來,掃過校場上的眾人。

隻見他們站得筆直,尤其是方才沒有到崗的那一眾人,噤若寒蟬,像是冷風裡的一群鵪鶉。

“二十軍棍。”方臨淵重複道。“有問題嗎?有問題的話,我就挨個親自動手。”

——

這一回的命令下達得容易多了。

那二十來個人乖乖地在校場前跪了一排,由掌刑司的衛兵們行刑。

一開始還有幾個不老實的,拿眼睛去瞪自己身後的衛兵。那些衛兵向來不敢得罪這些少爺,動手時軍棍高高舉起、輕輕落下,生怕打疼了他。

這些小把戲,方臨淵十五歲時就看膩了。

他也不同他們廢話,徑自走上前接過軍棍,重重地三五棍下去,打得那少爺哀嚎連連,才停手問道:“需要我再教嗎?”

這樣打了兩個,這群人便不敢再有不老實的了。

以至於有的衛兵下手輕了些,還能聽見那些少爺一邊痛叫著,一邊嚇得高聲罵道:“你沒吃飯嗎!”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這些人的處罰便都執行完畢了。

方臨淵坐回了椅子上,重新從懷裡取出了十六衛戍令。

“歸隊吧。”他說道。

掌刑司的衛兵們紛紛收起刑具,那二十來人一瘸一拐地,各自站回了隊裡。

這一回,方臨淵麵前的百來號人齊刷刷地站得筆直,與方才的風貌全然不同了。

“我從軍十載,第一次因為到崗的事費這樣大的周章。”方臨淵說。“最好彆再有下次。”

“是!”

校場中番兵們的聲音如山呼海嘯。

“接下來,就是昨天夜裡的事了。”方臨淵抬眼。“昨夜當晚的巡夜守衛,出列。”

陸續有十來個衛兵站到了隊列之外。

“榮昌街市集巡查隊,出列。”方臨淵又道。

令他意外的是,出來的一隊番兵竟是以婁碩為首的。

婁碩這會兒瘸得都快站不住了,方臨淵看了他兩眼,便見他眉目垮下來,看那模樣像是又要哭了。

“當值潛火隊,以及周邊三條街道內的當值戍衛,出列。”方臨淵轉開目光。

攏共站出來了四五十人,原本的隊列又稀疏起來。

方臨淵淡淡笑了笑,衝他們揚了揚手裡的十六衛戍令。

“衛戍令上明文規定,因玩忽職守而至城內動亂、百姓喪命者,罰二十軍棍。為首負責的,罰四十。”

那群人臉都白了,站在最前麵的婁碩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被身後的番兵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四十軍棍,安平侯定然是來之前就想好了,打算今天打死他的。

婁碩麵如死灰。

隻盼他尚在京城的兄長親眷能早點得這消息,速來救他,彆讓他死在安平侯的棍下。

方臨淵將他們的反應看在眼裡。

這些人按律是要受罰。

但他也清楚,這幾十人玩忽職守是十六衛積弊已久,真要論起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眼下當值休沐的攏共三百人,一個都跑不了。

刀是要磨,但若磨狠了,磨斷了刃,便用不了了。

方臨淵淡淡收回了目光。

“我給你們一個補過減罰的選項,若你們能做得好,三日之後領罰,刑罰減半。”方臨淵說道。

眾人臉上都露出了希冀的神色,看向方臨淵。

“三日之內,將榮昌街焚毀損壞的鋪麵全部修葺整齊。”方臨淵說道。

“統計出所有財產損失與百姓傷亡,由為首的領隊伍長出資賠償。賠償之後,可再抵十軍棍。”

——

花朝節過,安平侯府園中的花木也漸漸繁盛起來。院裡蹊徑處的十來株桃花皆吐了蕊,遠遠看去一片軟紅的雲霞,漂亮極了。

趙璴剛從霽月堂裡出來,沿著小路往懷玉閣走。

“外頭來了消息,侯爺今天動手打了十來個十六衛戍司裡的世家少爺。”跟在旁側的吳順海低聲說道。“有兩家鬨起來,非要去宮裡麵見聖上。”

近來五殿下要安平侯的消息越來越頻繁,卻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不知殿下是為了什麼。但想到他們如今與安平侯府綁在一處,吳順海隻當是五殿下未雨綢繆,故而細枝末節也一絲不苟。

趙璴垂了垂眼。

“不過,都是些武將家眷,沒什麼妨礙。”吳順海又道。

趙璴緩緩撥動著腕上的珠子。

這些人要鬨是再正常不過的,鴻佑帝要方臨淵替他辦事,也不會因此太過為難他。

但是……

向來人言可畏,便是一絲一毫的汙名纏繞上小將軍的羽翼,都會拉扯住他、染汙他。

“讓時慎去辦。”趙璴淡淡說道。“彆讓他們進宮。”

吳順海一愣。

這樣小的事情,殿下非但要管,竟還到了動用時慎的地步了?

他實在想不明白其中的關竅,難道一點鬨到皇上麵前的流言,也有四兩撥千斤的大用?

卻在這時,他看見五殿下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

“告訴時慎,隻需阻攔,不要隨便見血。”

殿下竟……還謹慎至此。

吳順海實在不明白什麼事需要殿下如此小心,像是刻意地護著什麼柔軟易碎的東西,生怕傷到他似的。

但趙璴冷淡而不容置疑的目光,卻沒給他任何想明白的機會。

“……是,奴婢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