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他暫且沒有與人做姐妹的……(1 / 2)

趙璴大方極了。

蘇娘子送來的雖說都是布行裡最好的料子, 但比起趙璴素日用的,還是天差地彆。

讓絹素上前查看過後,趙璴讓蘇娘子按著府中下人的人數, 一人春夏各做三身成衣。

蘇娘子捧著他給的荷包連連謝恩:“民女這兩日便親自前來, 給府上各位量尺寸。”

趙璴卻淡淡從她的麵上收回目光。

不過是個布行裡的平民女子,不至於讓他多看一眼。

但這女子似乎生得著實不錯, 比之宮裡的妃嬪也不相上下。尤為可貴的是, 她身上沒有那些嬪妃眼中複雜的算計與刻薄, 瞧上去挺乾淨,尤其通身雪白的孝衣更襯得她清麗。

那天方臨淵在街市上救了她來著, 他怎麼沒看見?

趙璴垂眼,緩緩撥動著腕上的珠子。

他不知怎的有點煩,或許是方臨淵素來對人沒有戒備,萬一教人家訛上,恐怕都分不清是非。

——即便這女子看起來不像那種攀龍附鳳、糾纏不休的人。

趙璴隻當全部的煩躁都來源於自己謹慎,亦或是手上的珠子戴得有些緊了,勒得他不舒服。

又或許是方臨淵太愛多事,總愛生出些英雄救美的心思, 昨日救了她,今日又要照顧她家生意。若哪天憐她孤寡要照顧到她本人頭上了……

趙璴撥動珠子的手微微一頓。

他暫且沒有與人做姐妹的心思。

“不必。”他說道。“你照應家裡,派裁縫來量即可。”

反正,不論為何, 這女子之後最好彆再來了。

——

這日入夜,十六衛戍司收集來了榮昌街上所有商戶與攤販的口供, 集合在校場上之後,將口供全部送到了方臨淵手裡。

厚厚的一摞,看得方臨淵頭疼。

“有勞各位了。”方臨淵拿著那摞冊子說道。“諸位這兩天都辛苦, 我也會如實上報給聖上。”

聽見他這話的十六衛們登時有些緊張。

“上報聖上?”有人沉不住氣。“我們這些天沒乾什麼呀!”

方臨淵的目光掃過他們,便見他們各個表情心虛的,像是他要去告什麼狀。

方臨淵噗嗤笑了一聲。

“你們對花朝之夜心懷感愧,於是自願出錢補償百姓損失。”方臨淵說道。“這樣的事也怕陛下知道?”

在場眾人皆是一愣。

“將軍的意思,是要去皇上麵前說我們的好話?”

“實話實說罷了,算不得說好話。”方臨淵淡淡說著,將冊子放回了自己桌案上。

十六衛們的眼睛紛紛亮了起來。

“不過,也彆高興得太早。”方臨淵打斷他們,在眾人目光中拿起了另外一本冊子。

“我修正了衛戍令上的排班座次,此後除了休沐之外,巡邏街市、排查賊寇以及日常訓練的任務輪值,這上麵都寫清楚了。”方臨淵說。“除此之外,每月還會有一次考校,不合格的處罰規章,這上頭也都寫明了。”

說著,他將冊子放在旁側的衛兵手裡:“拿去印出來,人手一冊。”

十六衛們又紛紛垮下了臉。

“若非你等鬆懈,胡匪不會輕易得逞,我也不會被調任過來,負責管理你們。”方臨淵眉頭一揚,毫不留情地說道。“既如此,各位,該拿出些‘儘忠衛國’的樣子來了。”

校場上鴉雀無聲。

方臨淵抬眼:“我說得不夠清楚?”

“是!我等謹遵將軍號令!”

方臨淵擺了擺手,讓他們就地解散回家。

“將軍,這些冊子我替您送到案上吧?”旁側的衛兵說道。

方臨淵道:“不必,你回去吧。”

“是,將軍。”

“啊,對了。”方臨淵又道。“派人去兵部尚書府上說一聲,除正當請假獲批的休沐之外,誰打招呼都算無故離崗。無故離崗接連三日,那便是我也保不住他們的烏紗帽了。”

那衛兵一愣:“這,將軍……兵部尚書是……”

“你隻管去傳話。”方臨淵道。“這話是我說的,與你沒有乾係。”

“……是。”那衛兵欲言又止兩回,應聲退了下去。

——

這些番兵可以完成任務便甩手回家,方臨淵卻惦記著聖上的囑托,不敢有分毫鬆懈。

他自留在了衛戍司裡,將這些冊子上的口供整理完全。

這些百姓們所言雖瑣碎,絕大部分人也沒看見什麼有用的消息,卻也給方臨淵帶來了不少線索。

他靠著這些口供圈出了那些胡匪潛入街道的路線,確實是從北市的方向來的。為首指揮的那個脖頸上掛著個白色的哨子,按他們的描述,確是突厥牧民才會用的骨哨。

而他們逃跑之時,撞翻了西城門換崗時立在城門前的路障,但看他們逃跑的方向,卻不是西方,而是北方。

守城衛兵曾追出過一段路,但許是他們猝不及防,待到夜半歸來時,是空手而回的。

方臨淵將這些部分圈畫了出來。

如今的當務之急便是調查北市,而當夜守城的衛兵,也需去問上一問。

待整理完這些口供,十六衛的番兵已然換上了執夜崗的那批人。大宣夜裡不設禁,街上的攤販能擺到後半夜,十六衛的巡查兵士也是十二個時辰不間門斷地輪值的。

方臨淵出門時,十六衛戍司燈火通明。見著他的衛兵們紛紛行禮,一絲不苟地像是分毫不敢招惹他。

瞧給他們嚇得,當真是一群在山野上跑慣了的羊。

未免他們嚇得睡不著覺,方臨淵目不斜視,徑自出門,在門樓處的馬廄裡牽走了流火。

流火刨了刨馬蹄,拿碩大的腦袋蹭了蹭他。

這是匹通體火紅的駿馬,正值壯年,是在邊關時方臨淵的父親送他的。他那時舊疾複發,已然時日無多,卻沒有告訴方臨淵分毫,隻將這匹親手養起來的小紅馬送給了他。

“這馬說起來與臨澤那匹還是一母所生。”他父親那時笑道。“你們一人一騎,也算相得益彰了。”

“爹,連戰馬你都要這般講究?”方臨淵當時渾然不覺,隻笑他父親道。

卻見他父親淡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戰馬與將軍一樣,命數雖長,但可供驅策的攏共也隻有這些年。隻盼這匹馬與臨澤的那匹,能到上了年歲後,一道頤養在上京。”

當時的方臨淵隻顧笑他父親,送匹馬還要他給養老送終,卻在此後才知道,他父親是希望他們能不做死在沙場上的將軍。

但那時,他兄長陣前而亡,他兄長的流雲代他兄長被剝下皮來,裹在了那將領用來墊腳的凳子上。

方臨淵摸了摸流火的鬃毛,翻身而上,出了衛戍司的大門。

他早知今日不知何時回家,這才沒叫府上的馬車在外頭等他。反正這條路他熟,辛苦流火一遭,也省得侍從們在外頭陪他熬夜。

走過兩條街道,四下裡便漸漸安靜了。這一路而去都是高牆大院,高聳厚重的院牆立在兩側,偶爾走到大門附近時,才有兩盞微弱的燈火。

四下寂靜,隻剩下周遭新飛來的燕子鳴聲,和方臨淵噠噠的馬蹄聲響。

方臨淵便在這時拐過了一條街,拐進了個不大寬敞的小街裡。

風聲一起,吹拂得流火柔軟的鬃毛拂在方臨淵的手背上。

有異動。

微風吹來,方臨淵明確地覺察到有人藏匿在不遠處的巷子裡,氣息遮掩的很是拙劣。而他一扯韁繩,目光向前一凝,便借著微弱的月光,看見了前頭離地幾寸的位置上微微反射的銀光。

絆馬索?

方臨淵眉心一擰,隻一瞬停頓之後,便雙腿一夾,驅策著流火仍向前行。

便是突厥人都不敢絆他的流火,他倒要看看,今日藏在暗處的是一群什麼東西。

臨近絆馬索時,他韁繩一提,流火便輕盈地從繩索上跳了過去。他不動聲色地騎著馬仍舊朝前走著,距離那巷子還有幾步遠時,他一晃韁繩,踏著流火的背脊悄無聲息地飛身而出。

而得了他指令的流火,仍向前走去,噠噠的蹄聲沒有片刻停頓。

——

流火剛到巷子口,暗處幾個人影便紛紛衝上前去。

但那幾人剛衝到街上,便見街上赫然站著一匹通體暗紅的大馬,一雙溫馴而明亮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們,馬背上卻空空蕩蕩。

幾人愣在了原地。

“少爺,怎麼隻有馬?”其中一個匆匆問道。

“怕是誰家的馬跑出來了吧……”另一個小聲說道。

“閉嘴!”為首的那個瞪了他們一眼,走上前打量了流火一圈。

“不是讓你布置好絆馬索嗎?”他道。“這馬怎麼好端端地就在這裡?”

“這……小人確實布下了,少爺,不信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