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 71 章 他這樣冰冷汙濁的魂魄,……(2 / 2)

“這些土匪,隻怕是話本子看多了,將自己當做綠林好漢呢。”眼看著方臨淵麵色不大好看,寧北郡的郡守當即斟酌著用詞,小心勸慰道。

“將軍不必在意,說到底,也不過是一群山匪罷了。”

方臨淵卻偏過頭去,看向郡守。

“大人嫉惡如仇,倒是縱了這些匪徒半年有餘,也從沒上報過朝廷。”

“這……”郡守當即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這確是一群可惡的匪徒沒錯……但這些人盤踞寧北郡多月,倒也的確沒乾過什麼罪大惡極的事。

郡守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擺擺剿匪的架勢,過一兩個月走流程似的清剿一圈,也便罷了。

可若是上報了朝堂,那便當即會有大官前來督辦,到了那時,麻煩事可是就比一夥綠林好漢似的山匪要難纏多了。

郡守支吾著說不出話來,方臨淵也沒打算難為他。

他將這些案卷收攏之後,讓郡守這兩日派人謄作文書送至軍營,便帶著人離開了。

這會兒剛過正午,時間還夠方臨淵走一趟三十七寨的。

他手裡還有三十七寨庫房的鎖匙,等到匪寨裡的物品在他的眼下清點完畢,這些證物也就清查得差不多了。

周嘉早早地帶兵等在了匪寨門前。

這些深諳人情世故的京城將領倒是這一點很好。他跟範玉樹一樣,謹慎,小心,不敢出一點岔子,真辦起事來靠譜得很。

他跟著方臨淵一道,騎著馬上了山去,挨個打開了匪寨的庫房大門。

開門之前,周嘉還摩拳擦掌的。

“聽說從充州商道過路的,多的是北地的大商人。”士兵上前開鎖時,周嘉對方臨淵說道。“他們匪寨中隻怕都堆滿了金銀吧?將軍,若是將這些帶回京城,陛下定然會大喜,到時定會大加嘉獎讚賞將軍……”

說話間,沉重的大門被推開了。

周嘉好奇地探頭向內看去,方臨淵也抬起腳步,走到了庫房之中。

“這……這……”

周嘉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想象中的滿室金玉並沒有出現。裡頭堆放著的,是落灰的兵器、破舊的桌椅、過冬用的炭爐、掃雪用的笤帚,墾地用的犁鏵……東西雜亂,堆得卻整齊,滿滿當當的,活像是進了農家的後院。

周嘉詫異地看向方臨淵。

卻見方臨淵麵色平靜,隻抬手對旁側一隊負責書記的士兵說道:“清點清楚,全部都要登記入冊。”

“是!”那些士兵應聲,各自忙碌去了。

周嘉的眼睛卻要驚掉了。

這滿屋子的破爛,有什麼可登記造冊的?直接丟到山下去,讓那些百姓各自撿回家不久行了?

卻見方臨淵神色平靜,側目看向他:“怎麼了?”

周嘉當即明白過來。

“將軍英明!”他說。“這樣的山匪,怎麼會沒有地窖和暗室?是了,屬下被眼前的東西迷惑住了,怎麼沒想到這些!”

方臨淵有些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這人心有九竅,倒是會腦補得很。

那邊,不等他說話,周嘉便揚聲說道:“都查仔細些!若有什麼通道、暗門,統統不許放過!”

眼看著他興致勃勃的模樣,方臨淵便也沒反駁他。

反正查仔細些,也不是壞事。

四下的搜查有條不紊,沒有任何貴重物品,倒是讓方臨淵輕鬆不少,不必盯著怕人暗中動手腳。

堆放著的破爛物品被翻動著,塵土也被激揚起來。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了士兵的驚呼:“將軍,這裡有一道暗門!”

還真有?

方臨淵一愣,領著周嘉抬步走上前去。

便見前頭的士兵們已經推開暗門,幾十個士兵蜂擁而入,先行替他們探好了道路。

暗門背後,是一條陰暗而潮濕的階梯,通往庫房之下。已有士兵端來了燈火,幾十個人走在前頭,很快便將整個地下的密室照亮了。

方臨淵循著階梯,一步步走下去。

便聽地下的士兵遲疑著道:“將軍,這密室裡也什麼都沒有,就一堆破衣服,奇怪得很……”

方臨淵抬頭看去。

便見偌大的密室裡,堆了一地陳舊落灰的衣袍。

方臨淵瞳孔驟縮。

他緊緊盯著那一地衣服,許久都沒能發出聲音。

旁邊的周嘉嘴裡還在嘀咕,走上前去,隨手挑起了其中一件:“怎麼是胡人的衣服?這哪兒來的啊……”

——

是胡人的衣服。

非但是胡人的,還是數月之前,花朝之夜,在上京城燒殺搶掠的那幫胡匪的。

周嘉拿起的那件衣服,在燈燭的照耀下,反射著細微卻獨特的光亮。

那是胡布,京中才有的胡布,顏色、形製,都與那天夜裡的胡人匪徒一模一樣。

方臨淵伸手接過了那件衣服,便見胡布所製的布料之上,隱約還可看見暗紅的血跡和火焰灼燒的痕跡。

“全部撤出,封好密室,這裡頭的任何物品都不許帶出,也不許損毀。”方臨淵當即轉頭,對身後的士兵說道。

眼看著他神色嚴肅,周嘉也不敢玩鬨,趕緊將旁邊士兵手裡的衣服丟了回去,招呼密室裡的士兵迅速撤出。

“將軍,這是……”臨出密室之前,他小心地問方臨淵道。

卻聽方臨淵說道:“先彆多問。這間密室鎖好,其餘的物品,登記清楚後造冊送到我的帳中。”

見他交代這些,周嘉連忙點頭,又問方臨淵道:“將軍這是要去彆處辦事?是否需要帶一隊人……”

隻見方臨淵微一搖頭,道:“不必,我去郡府衙門,今夜就回。”

——

他是去找孟誠的。

見到孟誠的那一刻,他沒有多言,徑直問道:“你們庫房底下密室當中的那些衣服,是哪兒來的?”

孟誠一愣,顯然沒想到方臨淵會在意這個。

“是我們逃出軍營那日,在附近山中躲藏時發現的。”他說道。“當時我們急於換下軍裝,看見山中有百十來個堆積的屍體,就將他們的衣服換了下來。”

方臨淵一頓,眉頭當即皺了起來:“屍體?”

“是,全是蒙著麵的,不少都被割了喉,基本都是一刀斃命的。”

孟誠說道。“這樣的手筆,恐怕是什麼殺手所為,但我們當時怕被主將捉回,顧不得這麼多,就先換上衣服離開了。”

“他們是什麼模樣的人,你們還記得嗎?”

再問出聲時,方臨淵的語氣已經有些急迫了。

見他神色嚴肅,孟誠的神色也謹慎了不少。

“具體模樣我們沒注意,不過一半都是胡人,卷頭發,生得很高壯。”他說。

一半都是胡人?

方臨淵當即抓住了他話中的重點,追問道:“那另一半呢,是漢人?”

孟誠有些疑惑:“是啊。”

他不明白漢人有什麼好問的,方臨淵的瞳孔微微縮了起來。

漢人……作亂的胡匪,怎麼會有一半都是漢人呢。

突厥人向來蠻橫多疑,深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便是尋常突厥牧民抓到漢女,也隻會充作女奴而不會娶嫁,這樣重要的作亂計劃,他們怎麼會用漢人呢……

除非,驅策他們的人,根本不是突厥人。

這個猜測,驚得方臨淵後背發冷。

“是在哪裡發現的,記得嗎?”方臨淵深吸了一口氣,略平複了情緒,又問道。

“在兗州府東邊一百裡的屹豐山裡。那裡山勢崎嶇,人跡罕至,還有不少峽穀溝壑,那些屍體就是在峽穀裡頭……”孟誠答道。

屹豐山……

這方向根本不對。

方臨淵擱在桌上的手,緩緩握緊,緊緊收攏成了拳頭。

當日突厥匪徒向北逃竄,走的路是往西北去的官道,那是回突厥領土的路徑。

此後這些賊匪蹤跡消失,方臨淵與其他查案的所有人,都默認了他們是在往突厥逃竄。

但是屹豐山跟那條路的方向,完全就是相反的。

他們連逃離路線,都是偽裝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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