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下人也哭，他娘也哭，他哥方臨澤一邊歎氣，一邊收拾行裝。
方臨淵就趴在一旁看。
“你們去哪兒，多久回來？”他問他哥。
方臨澤看了看他，歎息著伸手摸了摸他的發頂。
“我與父親去玉門關。”他說。“京中劇變，玉門關守備最弱，近日又傳來突厥帶兵侵擾的軍報，我們要去守關。”
方臨淵聞言點了點頭。
這個他倒是知道。他爹早覺得玉門關守備太弱了，而突厥狼子野心不滅，若不趁早擊潰，他日必成大患。
他因此上奏了好幾次，但是皇上似乎總不這麼覺得，接連幾封奏折都給駁了回來。
怎麼皇上忽然就改了主意？
方臨淵正要問，忽地轉念一想，哦，皇上死了。
“皇後娘娘派你們去的嗎？”方臨淵問。
方臨澤沒回答這個問題，隻是沉默了一會兒，蹲下身來看他。
“我與父親這回帶了十萬人馬，錢糧充足，定能將玉門關守住。”隻聽他說道。“所以，我們是不用擔心的，但是你，淵兒，家裡現在隻有你和娘，你要好好保護娘親，知道嗎？”
方臨淵篤定地點了點頭。
——
後來，方臨淵大了一歲，漸漸知道他們那天為什麼哭了。
皇後登基，那是亂人大倫，滿朝文武都無法接受，天下百姓更是不服。
在這個節骨眼上，皇後將重兵與險關交給方鐸，那就是強將方鐸拉進她的陣營，而方鐸身後的人馬，似乎也成了她的後盾。
這是一著不慎，就會變成千古罪人的差事。
可是方臨淵卻不這麼覺得。
就連他爹的隨從都說，皇後娘娘沒逼他爹。他爹回來的時候也說，他被皇後娘娘說服，是自願前去守關的。
就他爹那個倔脾氣，能說出這樣的話，怎麼可能是被逼的呀。
於是，方臨淵就在京城裡，安心讀書習武，遵從約定，替他父兄守著母親。
那位變了天的皇後娘娘真的登上了皇位，成了皇上。那麼多人都反對她，卻沒人能將她拉下來，頂多背後說幾句壞話，罵她是妖女，可那是最沒本事的人才會做出的事情。
而那位背詩很厲害的五公主，則在玉牒上換了性彆，成了堂堂正正的五皇子。
這倒是讓方臨淵小驚訝了一下。
他居然完全沒看出來！
想起之前在共宴上，看見的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妹妹，方臨淵實在想象不到，他竟是個男的！
男的……那麼漂亮的小姑娘，要是穿起男裝了，那該是什麼模樣啊……
再後來，邊疆的捷報也傳了回來。
他父兄大破突厥一百餘裡，直將突厥驅到了草原以北的荒漠裡，女帝大喜，進封他父親為安國公，又恩準他適齡的次子方臨淵入文華殿，做五殿下的伴讀。
五殿下啊！那可是女皇唯一一個、親生嫡出的皇子！
可方臨淵的臉卻愁得快要皺起來了。
他家家學裡的先生打手板就夠疼了，文華殿是全天下最厲害的先生，隻怕打手板還要疼上百倍吧？
這回，闔府上下都在笑，唯獨方臨淵，愁得少吃了半碗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