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舔舐著麵前的……這是什麼?
神像嗎?
那是一尊跟之前看到的截然不同的神像。
它不是用金子鑄成的……
一具具的屍體被送進火中,變成神像的“肉身”,周圍跪拜著數不清的正在哭泣的民眾。
香火鼎盛,卻又鬼氣衝天。
整座宮殿的哭聲哀淒而悲慟。
“殿下……”
就在這時,張思泉身邊似乎一冷。
他轉頭,眼前出現了一個虛幻的,仿佛風吹就散的鬼影。
解方澄垂眸看向跪拜在火焰周圍的人。
張思泉注意到,在不知道何時起,那位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的頭發已經全白了。
他看上去依舊是年少時的模樣,隻是一頭長長的白發垂在身側,像一捧新雪。
鬼影輕輕牽住身邊張思泉的手,在這一刻,他溫柔地垂眸,看向跪拜火焰的眾人。
“我會保護他們的。”
張思泉愣了一下。
但幾乎是眨眼之間,張思泉看到了……血流成河的場景。
那是一座四四方方的看上去像棺材一樣的神殿,殿內供奉著一尊“神像”。
與神像七分相似的,頭戴冕冠,身穿黑色長袍的“殿下”正站在神像麵前,他的身邊躺著整整齊齊地數十具屍體。
而他手中拿著一柄細長的君子劍,正將劍紮入麵前的人的心口。
死在他手上的人卻似乎毫無怨言,隻是眷戀而不舍地拉住他的袖子。
“殿下……”
解方澄沒有應答。
他環抱著屍體,輕輕將屍體慢慢放在地上,一雙手已經被鮮血染紅。
站起身後,他似乎條件反射地想去拉身邊張思泉的手,但手指伸出,又顧忌著自己手上的血,慢慢縮了回去。
下一刻,張思泉一把抓住他的手。
解方澄轉頭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
還未來得及回應這個笑容,張思泉再睜開眼時,就看見場景再度變幻。
他們似乎是在某座山上,身邊站著幾個陌生的男男女女。
天地之間黑雲彌漫,天穹之上電閃雷鳴,人類在此刻渺小如砂礫。
張思泉還未回過神來,就感覺自己好像被什麼牽引著,突然擋在了解方澄身前。
這熟悉的,他曾經經曆過的一刻,讓“張思泉”心中仿佛回想起了什麼。
那時候他還想對眼前接住他的解方澄說什麼來著——
「會再見的。」
他好像知道自己是誰了。
張思泉看向被他護住的解方澄,剛要說什麼,眼前的人卻眼眶赤紅,整個人長發飛舞。
下一刻,他在自己已經既定結果的夢中,突然一把將擋在自己麵前的張思泉拉到了身後。
白光從遙遠地地方射過來,張思泉心頭一緊:“解方澄!”
下一秒,他猛地睜開眼睛。
兩人齊齊被彈出了解方澄的思維空間,在他身邊的解方澄吐了一大口黑紅色的血。
張思泉趕忙扶住他。
解方澄緊抓著他的袖子,一雙眼睛似乎沒有聚焦般看著他,又像是透過他看向彆人——看向很多的,曾經他答應保護,卻最終也沒能護住的人。
“……仉道安?”
張思泉沉默了一下,最後應下了這個陌生而熟悉的名字。
“我在。”
下一秒,解方澄倒頭栽進他懷裡。
.
詹小明第二天快快樂樂敲他解哥的門的時候,開門的是張思泉。
見到張思泉,詹小明感覺莫名地脖子短了一截似的。
好奇怪啊,這人怎麼感覺有股殺氣啊?
他側過身,想看看他解哥醒了沒,但屋裡沒開燈,張思泉往那兒一擋,啥都看不到。
詹小明隻能小聲問:“咳,那個……我解哥呢?”
“他今天請假,你自己去上學吧。”張思泉回答完之後就想關門,詹小明慌忙擋住。
“啊?解哥怎麼了?”
詹小明這話問得三分不解五分好奇,剩下兩分才稍微有點兒擔心。
畢竟解方澄委實強的可怕,鬼到他麵前都得踢正步。
但也是不巧了,他這麼問完,眼前張思泉冷淡地瞥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
“怎麼?他不去上課的話你也不敢去?把自己的生死完全交付到彆人手上,讓彆人承擔他不該承擔的壓力,這樣不好吧?”
詹小明莫名其妙被撅了一頓,心裡多少不太舒服,偏偏張思泉說得又是實話。
要是沒有解方澄跟著一起去上課的話,他現在確實不敢去幼兒園。
劉老師現在也把他當眼中釘了,他要自己去上課,百分百要出事。
副本過到現在,沒有解方澄的話,詹小明彆說過得這麼輕鬆了,天天在酒店醒來,昨天還去擼串吃燒烤,搞得跟郊遊似的。
沒有解方澄,第一天詹小明就死了。
“那……我今天也休息吧。”詹小明最終還是不敢去,他慫慫地要退下了,那邊,張思泉卻又叫住了他。
“這些給你。”
張思泉揚手就把周意安的道具都給了詹小明,隨後問道:“問你幾個問題。”
“什麼?”
“怎麼才能成為你們遊戲的玩家?”
“啊?”
詹小明一怔,剛要再解釋一下當時跟解方澄說過的三類玩家,張思泉已經目標明確的問了:“如果我要成為你們這個遊戲的玩家,應該怎麼做?”
這人不是很討厭這個遊戲的嗎?怎麼又要成為遊戲玩家了?
但這問題屬實難倒詹小明了,詹小明搖了搖頭:“不知道,應該可能大概是隨機的吧?”
張思泉重複:“應該?可能?大概?”
詹小明快哭了:“大哥你要理解我啊,我哪兒會知道這麼深奧的問題啊!”
張思泉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說罷他要關門,詹小明趕忙又把道具都遞了回來。
“這個……”
“你拿著吧。”
詹小明剛才一入手的時候就看了一遍了,這些道具解方澄看不上,但一個個的屬性確實很不錯。
輔助道具,尤其是通用類的輔助道具,彆的不說,至少都是很好賣的。
眼見詹小明還要說什麼,張思泉淡淡開口:“周意安說不定中午會找上門來,你帶著道具跑路吧。”
詹小明“啊”了一聲,一時間不知道心思都轉了幾百轉。
等張思泉將門關上了,他才下定決心,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兩人門前。
然後又猶豫了一下,挪回到自己房門口。
這樣萬一周意安真來了,他能第一時間知道。
要是自己沒打過反而死了,自己身後的屋子是空的,也不會連累到解哥他們倆。
不過……解哥不會真出事了吧?
詹小明憂心忡忡地想著。
門裡。
床上,原本還是幼兒園狀態的解方澄此時一頭白發,身上穿著那身繡著紅色花團的長袍。
他安靜地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卻又突然重新變成小孩子的模樣。
如果有人現在能聽到他耳畔的聲音的話,就會發現,他現在耳朵裡正不停地響著係統提示。
【叮——副本連接失敗。】
【叮——副本連接成功。】
【叮——副本連接失敗……】
【叮——檢測到未知關係,正在進行解析。】
【叮——已靠近遊戲係統本體,版本號1.0,正在嘗試連接。】
【叮——警告!非法版本!!請儘快移交A區遊管會處理!非法版本極易對玩家大腦產生不可逆損傷,禁止連接非法……】
張思泉的手觸碰到解方澄的額頭上,腦海中不停響起的警報聲消失了。
在張思泉身邊,銀白色的回夢魚蔫巴巴地癱成一條餅,有些害怕似的在裝死。
雖然並不清楚為什麼,但張思泉卻很明白,這並不怪回夢魚。
解方澄現在的思維空間仿佛是一大片星辰碎片,他之前在雷劫中受過的傷還沒好,卻又著急想要證明“張思泉”就是“仉道安”。
他強行想讓回夢魚帶兩人一起重新回溯之前經曆的一切,奈何他自己這思維空間,完全不能支撐回夢魚去回溯以前的事情。
不僅如此,大概是因為強行要回溯,反而勾起了他的心魔,如今回夢魚也無法進入他的思維空間了,那裡現在是一片冰封的焦土。
“解方澄?”張思泉輕聲叫他的名字。
解方澄依舊靜靜躺在那兒,毫無所覺的模樣。
張思泉將目光看向了回夢魚。
他能記起來的事情很少,都是一些不連貫的片段。
有一些很奇怪,仿佛是他本人,但又不太像。
他好像腦海中摻雜了另一個人的回憶,那個人是個……大學教授嗎?
不過又很奇怪,那些知識他都知道,也都很熟練地能掌握。
好像還有個……弟弟?
不記得了。
什麼都不記得了。
“張思泉”對這回夢魚伸出手。
“我認得你……不,我認得你們。”他喃喃說道,“你們好像……是我放在‘河裡’的。”
回夢魚擺動著尾鰭,乖巧地遊進他手中。
“張思泉”閉上眼睛,回到了他自己的思維空間內。
眼前的城市似乎沒有發生任何改變,但好像又隨著主人的心態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太小了。
這座城市……不,這個思維空間太小了。
“張思泉”看向了油彩畫的天空。
在這片天空之外是什麼?
回夢魚感知到危險,瘋狂在他麵前遊動。
“張思泉”沉思了一下,明白了。
“我現在實力還不夠,打開天空很危險?”
回夢魚肚皮一翻,生動形象地提醒他不是危險,是會死。
這樣嗎?
張思泉再看一眼天空,隨後收回了目光。
他看向周圍這些或陌生或熟悉的建築,這時候倒是想到了一個新的辦法。
張思泉閉上眼睛,很快,周圍的建築擠來擠去,終於在邊緣位置擠出了一點兒空隙。
這麼點兒空……應該也夠了吧。
張思泉想著,睜開了眼睛。
解方澄還在沉沉睡著,看上去很安詳,但連回夢魚都進不去他的思維空間,可想而知現如今他的思維空間內正在經曆怎樣的□□。
張思泉伸出手,牽住解方澄的手。
回夢魚預知到他要做什麼,更加瘋狂地擺動著魚尾。
張思泉笑了一下。
他喃喃自語:“既然我無法進入,那‘接壤’總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