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在這裡？！”蘇桃難言臉上的驚喜, 一張小臉紅彤彤。被埋在懷裡隻能昂著頭瞅著自家男人。
林賦歸捏了她的臉蛋一把，感受到朝思暮想的柔嫩手感，摩挲了一下放開了蘇桃。
翔子飛快地跟林賦歸打聲招呼, 也許是野性的第六感讓他嗅到空氣中彌漫的酸味，他傻傻笑著說：“我今天可幫你媳婦忙了啊，你彆這樣看著我, 我害怕。”
兩個人在彆人的注視下不好牽手，林賦歸怕蘇桃冰天雪地凍手, 把自己的手套從兜裡掏出來給蘇桃戴上。戴上以後蘇桃出乎意料地伸出手, 在衣袖裡悄悄地拽著林賦歸的袖口。
林賦歸下意識地把蘇桃的手握住，輕輕捏了下才鬆開。
其他人裝作沒發現他倆的小動作，年輕人嘛。完全可以理解。
翔子笑的很賊, 問道：“你還沒說你咋過來了？是不是有啥好消息要告訴你媳婦的, 自己等不及了？”
蘇桃也納悶，怎麼林賦歸會突然過來。林賦歸不好說媳婦不在家他擔心的睡不著覺，主要這件事是重點。而拎出來給他當借口的是另外一件事。他抿唇從另個兜裡掏出一個紅本本，掌心大小，遞給蘇桃。
蘇桃好奇地接到手上打開：“先進工作者！”
“小林子你這麼厲害, 才進去半年就被評了先進工作者了？”蘇桃簡直不敢相信，把小紅本合上又打開看了好幾遍, 被身後的小紅一把搶過去幾個閨女圍著一起嘰嘰喳喳。
“還真是先進工作者啊, ‘獎勵給本年度優秀個人，林賦歸同誌先進工作者稱號。’”
“是不是有立功表現啊，這也太厲害了。”大丫雖然不是很懂, 也聽說過這樣的先進工作者在單位都是很吃香的，回頭有升職加薪的機會會被優先提拔。
翔子酸溜溜地說：“人跟人真不能比啊，我連媳婦都沒有。有的人不但有了漂亮媳婦, 好工作，還有了上升空間。真不知道我這樣的人生活著有什麼意思啊。”
林賦歸故意逗他說：“顯然是為了襯托出我的優秀啊。”
翔子聽後一怔，隨後撲倒林賦歸身上將他按在雪地裡喊道：“兄弟們，打倒他！我要嫉妒死他了！”
小隊長一招呼，後麵的幾個男同誌紛紛衝上去幫忙。林賦歸被按在雪地裡埋了起來。
蘇桃站在一邊沒幫手，反而嘻嘻哈哈地笑著，顯得沒心沒肺。小紅把紅本本遞給蘇桃，跟蘇桃說：“你家小林同誌真給你長臉，咱們村裡的女同誌誰不羨慕你。”
“沒事，你也能找到更好的。”蘇桃勸著說。
小紅翻個白眼跟大丫她們說：“看看這叫安慰人啊，咱村裡有幾個男青年比得上小林同誌的，我看蘇桃同誌這是太過於得意，激起了眾怒，我們也要懲罰她！”說著小紅帶頭抓了把雪追著蘇桃而去。
大丫等人也起了玩心，前後堵截蘇桃。林賦歸見蘇桃被人堵截，趕緊從地上爬起來用身體擋出扔過來的雪球。大家扔著扔著發現愛情的酸臭味越來越衝鼻。
“走吧走吧，我可不想成為他們愛情當中的配角。”小紅拍拍手拉著大丫，大丫拉著一旁嘿嘿笑的豔兒，豔兒拽著懵懂沒開竅的冬花，四個小姐妹手拉著手，丟下蘇桃先一步回到院子裡。
翔子等人想著給林賦歸和蘇桃私人說話的空間，也離開了。
林賦歸等她們走遠才側過身子將蘇桃露出來。蘇桃臉蛋紅撲撲的，眼睛裡蕩漾著笑意：“你看你傻不傻，她們不會真弄疼我，就是玩呢。”
“我知道不會弄疼你，不管疼不疼我都心疼。”林賦歸大膽地拉著蘇桃的手，四下的人都不在，他飛快地在蘇桃唇上啄了一口。
兩個人渾身都是雪，相互幫著拍了半天才把雪拍乾淨。林賦歸手上不老實，往蘇桃腰窩上撓了兩下，蘇桃頓時笑的梨花帶雨，差點笑岔氣，路上全是她咯咯笑的聲音。
蘇桃露出小梨渦急促地喘著氣，求饒後，跟林賦歸說：“你真是為了告訴我這個事才來的？”
林賦歸點點頭，覺得瞞不住蘇桃就老實交代：“昨天我們先過來，二哥碰到一個女的...嘴裡直說壞菜了。我嫁到你們家這麼久沒見過二哥這樣過，覺得有些不對勁。正好碰到翔子，我跟他打過一次交道，還是他跟我說的。我才知道吳毓——”
“吳毓是個心胸狹隘的人，了解到二哥跟她的前程往事，所以擔心的非要過來看看我才放心？”蘇桃捏捏林賦歸的鼻子，發現他鼻尖冰涼。蘇桃搓搓手，放到林賦歸臉頰旁幫他暖著臉，林賦歸大手蓋在她的小手上，緊緊捏著。
“...”林賦歸先是無語被蘇桃搶答，還答得很對，側過頭親了親蘇桃的手。
後來想到為什麼蘇桃會知道，一定是發生過什麼，板著臉追問道：“是不是你真的被她為難了？怎麼為難你的？你告訴我，我現在就去知青點找她領導去。”
“你先彆著急，跟我過來，我慢慢跟你說。”
蘇桃也沒說話，拉著林賦歸的手往圍牆那邊走。走到圍牆附近，率先站到枯樹樁上指著裡麵稀巴爛的牛糞緩緩地跟林賦歸說了剛才發生的一係列事情。
林賦歸聽得目瞪口呆，他想得到吳毓無恥，沒想到居然這般不要臉。
最後從樹樁上下來，扶著蘇桃也下來，跟蘇桃說：“不防君子要防小人，你在這邊吃喝什麼的都注意點。我擔心她還會找你的事。”
蘇桃搖搖頭跟林賦歸說：“不會有事了，都已經通知派出所的同誌。你看到那邊有挎子過來了。你就放心吧，現在我跟她們相處的都很好。就是憶苦飯實在是太難吃，你有沒有給我帶什麼好吃的啊，小賣部也沒看到好吃的東西，還有五天我要怎麼熬下來。”
“那你可要堅持住了，十二月初，我們單位要組織年底的聯歡會。家屬都能參加。聽說還請了講相聲的演員過來演出，還有東北二人轉和東北大鼓呢。”林賦歸引誘道：“你要是這段時間聽話我就帶你去，要是沒把自己照顧好，我就不帶你去。”
蘇桃眼睛一橫，往林賦歸的胸口上錘了兩下，不樂意地說：“這種環境就算是有心也照顧不好啊。”
林賦歸突然笑了，接著從伸手往棉襖裡麵掏啊掏，蘇桃滿臉期待地看著他掏出一個飯盒。打開飯盒下麵是熱騰騰的米飯，上麵是兩根臘腸：“快吃，我在這裡幫你看著。”
蘇桃能不快吃麼，她都聽到圍牆那邊小紅說‘蘇桃怎麼還不過來，該不是背著我們親嘴呢吧。’
她臉羞的不行，暗罵小紅嘴上沒把門的。說完小紅就要帶著人過來找她。要是被她們發現她有好吃的，肯定蜂擁而上，不給她多留一口的。
蘇桃飛快的吃著，熱乎乎的肉散發著讓人陶醉的香味，這是養殖場食堂的香腸，裡麵的肉比周勝男灌的還要多，特彆的大方。蘇桃咬上一口要嚼半天。
他倆躲著人，林賦歸輕拍著蘇桃的背，見她從一開始的著急吃到後來慢吞吞知道是飽了，就從兜裡掏出一個保溫杯，一打開保溫杯，蘇桃就能聞到奶呼呼的香味。
“牛奶！”蘇桃雀躍的都要飛起來，她捧著杯子咕嘟咕嘟喝下兩大口，唇邊留有一圈可愛的奶漬。
蘇桃跟林賦歸說了片刻話，聽到圍牆裡麵吹起口哨。她趕緊站起來跟林賦歸說：“吳毓已經不可能帶我們了，你就放心吧。不會有人為難我，有的話我都會反抗的。”
“見到你我才能放心。”林賦歸想了想說：“我明天再來看看，要是你能出來我還給你帶飯，要是出不來我就走。”
蘇桃看著他渴望的眼神，他倆從結婚到現在的確沒有分開過，蘇桃不好讓林賦歸失望，點點頭說：“那你給我帶個乾淨的口水巾呀。”
“知道啦，帶上麵繡著小黃鴨的。”林賦歸的自行車停在南邊圍牆，他目送蘇桃進到裡麵才放心的蹬著自行車離開。
回到家裡，他如往常一樣收拾了雞鴨，又給孫鳳霞燒火，跟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他以為自己很正常，殊不知等他端飯離開，孫鳳霞馬上跟回到家的王靈芝說：“你看咱妹夫，一天不見桃兒就失魂落魄，小倆口的感情真是太好了。”
王靈芝也笑著說：“剛才把喂鴨的水草差點喂了雞，要不是我攔著你就等著咱家雞鴨今天晚上竄稀吧。”
到了晚上林賦歸獨自睡在大炕上滾來滾去睡不著，最後還是悄悄地把蘇桃的衣服抱著才成功入睡。蘇桃上的衣服跟蘇桃的人一樣有淡淡的香味，最近牛奶喝的勤，仔細還能聞出奶香味。林賦歸就著這股味道睡到天亮。
早上，按部就班地去上班。
不需要送蘇桃到市集，林賦歸就比往常晚出門半小時，幫著杏兒把鹵鴨貨的佐料搭配好，聽她念叨著想大姐了。
林賦歸心想：我可比你想多了。
蘇衛國從屋裡出來，身上穿著軍裝，外頭裹著一件大棉襖，跟林賦歸說：“對了，咱爹問了你穿多大號的衣服，說馬上過年要給你買身軍裝。”
軍裝可是這年頭難得的好衣服，穿上身上挺拔還氣派，一般隻有家裡條件好的才能有一套。平時舍不得穿，隻有大日子拿出來顯擺顯擺。更多的人隻有單獨的軍上衣或者軍褲，能穿上一整套走到哪裡都被人羨慕。
蘇衛國長得好，舍得花錢打扮。頭發梳的整整齊齊，兜裡彆著鋼筆。他美滋滋地林賦歸說：“今天晚上我跟你二嫂不回家吃飯，我倆結婚紀念日，聽說城裡頭流行當節日一樣過。我跟你二嫂說好在縣飯點搓一頓，你們晚上自己吃吧。”
林賦歸對軍裝的念想沒其他人那麼大，他寧願穿養殖場的製服。外頭套著大棉襖，戴著大棉帽，進到養殖場裡麵有暖氣，直接脫了還不用換衣服，挺方便的。
蘇衛國跟林賦歸打好招呼，騎著載著同樣一身軍裝的王靈芝走了。林賦歸笑了笑，幫著杏兒把東西搬到自行車上，由大哥載到市集去。
他到單位時間晚，忙的差不多了就到食堂去打中午飯。惦記著晚上要給蘇桃帶飯，他正在黑板上琢磨晚飯是打份油梭子燉豆腐還是乾脆買兩大肉包子。
就在這時，食堂窗口裡麵伸出一個腦袋，衝著林賦歸招手：“小林，過來啊。”
普通同事相互稱呼都會加‘同誌’倆字，這個人不但沒加，還特意叫的很親切，讓林賦歸有些不舒服。
他走過去到窗口，邊上排隊的見了他以為他要插隊，林賦歸馬上說：“我就說兩句話，不插隊。”
窗口裡麵的女人把手一伸說：“你是咱們單位的先進工作者，優先打飯怎麼了。”
林賦歸把飯盒往旁邊讓了一下，麵無表情地跟她說：“汪副主任，你叫我有什麼事？”
林賦歸這話問的好。在打飯的窗戶裡麵叫人還能有什麼事，不就是想幫著走個後門插隊打飯麼。林賦歸偏裝作不知情的口氣，正兒八經地問出來，倒是讓裡麵汪主任有些招架不住。
“我就看你在那邊站著，以為你咋地了。沒事，你去排隊吧。”汪副主任梳著城裡流行的學生頭，可年紀已經三十出頭，怎麼努力打扮還是有著成熟味道。顯然她並不喜歡歲月給她帶來的成熟美，而是努力將自己往小了打扮。特彆是頭上左邊一縷發絲係著一段紅繩，頑強地表現出少女俏皮感。
林賦歸默默地抱著飯盒走到離這裡最遠的窗口，一抬頭前麵沒有一個人排隊。
“嗬，大中午的就來吃麵條，那麼多好菜不吃啊？”秦爽從背後搭著林賦歸的肩膀，往那邊窗口抬抬下巴說：“我剛才怎麼看到老汪含情麥麥地望著你，早知道我就不排隊打饅頭，跟著你吃點油梭子不美。”
“那是‘含情脈脈’什麼‘麥麥’不‘麥麥’。”林賦歸打掉他的手，堅決不往熱菜區去。麵條師傅難得見到有人願意放棄油水豐厚的熱菜，吃他做的醬油拉麵，特地親手給他們拉了個超細拉麵，一根根都跟縫衣服的線一樣細。
這門手藝可是他家祖傳，曾經家裡經營著百年老字號的拉麵館。後來他爹被人冠以‘資本主義走狗’的稱號，鬥了好幾年。到了他總算有機會發光發熱，陸場長對出身不大好的人也照顧著，這才讓他成為臨時工身份，站到了食堂裡麵。
他非常希望能夠借著養殖場食堂讓他家祖傳手藝重新登頂。
他把麵高高地甩起、拋下，轉著圈、折來折去、折來折去...
“您嘗嘗，這可是百年——”
“哦，謝了。”
麵條師傅把這碗富有野心的醬油拉麵遞出窗口，林賦歸接過去，根本沒多看，直接走到小料區加蔥花、香菜、辣椒、酸豆角...還往裡麵倒了許多許多醋，筷子一插拌起。
裡麵被麵條師傅精心擺成毛線球般的麵條團還沒入林賦歸的眼就已經亂七八糟了。
麵條師傅嘴巴撅的老高，伸手往窗口外麵的釘子掛了個‘售罄’，‘咚’地一聲拉著木板封住窗口，像是這樣能封住他付出無果的內心。
秦爽再次攬著林賦歸的肩膀坐下。他也懶得排隊，跑到麵條師傅窗口敲了半天，麵條師傅施施然地打開，秦爽指了指醬油拉麵說：“聞著就挺香的，麻煩你給我也來一份唄。”
麵條師傅眼睛倏地亮了，說：“那我給你來份更細的，你瞧好吧。”
秦爽看表演般意猶未儘地看完全程，端著麵條回到桌子上看林賦歸吃的差不多了，就說：“你討厭老汪彆把我也討厭上了啊。我又不是真想插隊，就是跟你說著玩玩。”
“我知道。”林賦歸在單位跟秦爽兩人的關係最好。秦爽目前還是臨時工，不過他也不在意這個身份，隻要有個工作給他混時間就成。他嘗了口麵條，由衷地說：“確實比我在首都吃的還香，以後我就認準咱們場的麵條了。”
他話音剛落，老汪端著飯盒站在他們桌子麵前。老汪邊上還帶了個後勤科的女同誌，跟秦爽打了聲招呼說：“彆的地方沒位置了，介不介意我們倆坐在這邊？”
秦爽算是看出來老汪這是看好林賦歸了啊。人家有家有口硬貼上來不好吧？
秦爽尷尬地看了一眼林賦歸，他就知道林賦歸長得好，有文化，明眼人都知道這次他得了先進工作者稱號，想必明年開始單位會重點培養他。
這個節骨眼就是科學養殖和經驗養殖打的一場亂戰，林賦歸在養殖科能吃香，是因為他發明了一種飼料配合比，用的是老式飼料加上科學分析出來的優質比例，加上一定的營養元素。這個養殖手段一推出，不光是老式養豬法還是科學養豬法都覺得林賦歸向著他們，給他們兩派雙方一個台階下。
既然相互都不服氣，有了這個機會林賦歸作為兩邊都喜歡的人選，自然而然會受到重視。這次被推舉成先進工作者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再說林賦歸家裡成分好，窮三代，為人客氣懂的還多，大家都說他要是考大學都能考得上。場裡還真有意讓他進修一下，可惜被林賦歸拒絕了。
拒絕的原因不得而知，林賦歸在誰麵前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