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沉默, 喬薇薇心中想東想西的,宋淮青卻以為她的沉默是在為廖春芳的背叛而難過, 他覺得她心太軟, 又忐忑她是否覺得自己那樣的做法太絕情。
腰上的力道慢慢加重,喬薇薇終於忍不住回神了,她不滿的攥著腰間的手, 回頭說:“你要勒死我了。”
宋淮青將臉埋在她的側頸, 清晰的感知著她的情緒。
一切又似乎很正常。
喬薇薇不知道他心中的彎彎繞繞,隻說:“我好困啊,找個客棧休息吧。”
頓了一下,又說:“你能不能不讓他們打攪我?”
發生了這種事情, 隻要她不出臨州城,肯定就有人要找她,可她煩了, 不想被打擾。
宋淮青道:“好,不會有人來擾你的。”
於是他們找了臨州城最好的一家客棧,宋淮青知道她嬌氣挑剔。
喬薇薇不知道這大妖怪是怎麼做到的, 她仔細瞧著, 掌櫃的對上他的眼睛,就有些恍惚了, 收了錢, 叫來小二, 帶他們上天字號房。
小二笑嗬嗬的,開了門,朝他們彎腰:“老爺夫人裡麵請,待會兒就送熱水上來。”
聽見這樣的稱呼,喬薇薇歪了歪頭, 去看宋淮青,宋淮青也學著她的樣子,朝她歪頭。
喬薇薇被逗笑了,她忽然說:“阿青,等找到新家了,咱們就成親麼?”
宋淮青被她這話說得心臟咚咚的跳,他笑著抱她說:“這種事,不都是男子來提的麼?”
喬薇薇把下巴磕在他的胸膛上,抬頭看他:“那你提嘛。”
宋淮青親了親她:“嬌嬌嫁我為妻吧。”
喬薇薇就笑盈盈的說好。
宋淮青覺得不得了啊,他的小糖糕怎麼這麼甜呢,甜得他想一口把她吃掉。
喬薇薇又開始幻想,也不知道是說給他聽的,還是自言自語:“我還沒穿過那種紅色的嫁衣呢,我覺得我穿肯定好看。”
元隆王朝的紅色嫁衣是比她穿過的中式還要繁複華麗一些的,有一種說不出的風情,她偶然在街上遇到過一次嫁娶的隊伍,無意中看見了下驕的新娘子,她一下子就愛上那件嫁衣了。
宋淮青忽然覺得不妙:“你想穿嫁衣?”
喬薇薇很誠實的點頭:“好看。”
可是宋淮青都被她氣笑了:“我以為嬌嬌是想做我的妻子。”
喬薇薇給自己辯解:“當然也有這個原因了。”
宋淮青牙根發癢,很想咬她一口。
可是喬薇薇真的很困了,在外麵玩了一整天,又已經是深夜了,所以小二送上熱水,她簡單擦了身體,就上床睡著了。
宋淮青見她眉宇間都有倦色,便不忍心再打擾她。可是忍了許久,還是沒忍住,低頭輕輕在她的耳尖上咬了一口。
正在睡夢中的人或許察覺到了耳尖的癢意,伸手推了一下。
可是他抱得很緊,喬薇薇沒能推開,她小聲咕噥著什麼,就熟練的在他懷中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的睡了過去。
宋淮青擁著她,也安心的閉上眼,可是他一閉眼,那種熟悉的感覺就又回來了,身上的力氣似乎一點一點被抽走,慢慢連人都要抱不住了。
這是最近常有的情況,每到深夜便是,嚴重的時候,他的眼前會再次變得模糊。
不是剛剛中毒時的大塊色塊,隻是很模糊,可即使是這個程度,宋淮青心中都生了警惕。
可是這又與中毒時的症狀不一樣。
他麵無表情的扯下了寢衣的袖子,露出了半截小臂,此時已經是深夜,床帳放下來,擋住了外麵的月光,帳中清晰一片,隻能聽見喬薇薇的呼吸聲。
他探著手指,朝小臂摸去。
昨天晨起的時候,他在小臂上發現了一絲龜裂。
是真的龜裂,裂開了一層皮。
宋淮青很不想承認,但這讓他想起了蛇類蛻皮這一種情況。
他的手指覆在上麵,隻覺得那裂縫愈發的大了。
他的動作驚醒了喬薇薇,喬薇薇迷糊的從他懷中抬起頭,看向宋淮青:“怎麼了?”
“沒事,快睡吧。”宋淮青用手蓋住了她的眼睛。
喬薇薇的睫毛輕輕掃在他的手心,隻半分鐘,又重新睡著了。
這一睡著,就一直睡到了天亮。
喬薇薇有懶床的習慣,宋淮青習慣陪著她,隻不過他心中有事,所以睡得一直不安穩,耳中亂糟糟的,突然捕捉到了不一樣的聲音。
客棧天一亮就開了門,迎接進城的客人,今日第一撥客人,就是從南疆那邊過來的商隊,這些人說著中洲人的話,但是口音極重,就算看不見人,隻聽聲音,也是能聽出端倪的。
除了口音的問題,宋淮青還敏銳的感覺到了一絲同類的氣息,非常微弱非常微弱。
他眯起眼睛,想要細聽,可是下麵逐漸嘈雜了起來,無奈,他隻能起來。
他起床的動作又把喬薇薇給吵醒了。
喬薇薇痛苦的趴在那裡看他。
宋淮青撥了撥她的頭發:“我下去吃點東西。”
喬薇薇張了張嘴,她與宋淮青這麼熟,自然看得懂他每一個眼神,她覺得他有事。
所以她說:“我跟你一起。”
宋淮青捏她的臉:“那我下去等你,快一些。”
喬薇薇點點頭,也沒耍無賴,叫宋淮青給她穿衣服,自己爬起來了。
等她打理好自己,走下樓去的時候,宋淮青早就坐在靠窗的一張桌子前,桌子上擺滿了她愛吃的東西。
喬薇薇朝那個方向走過去,視線從中間那桌熱鬨的南疆人麵上掃過。
一看見這樣的麵孔,她就會想起把宋淮青帶來這裡的商隊,那日匆忙,沒來得及追究宋淮青究竟在那些人的手下遭遇過什麼,要是讓她再見到那個訛了她金元寶的商人,必要打他一頓。
喬薇薇坐下,從桌子上拿了一個燒餅,另一隻手捏起勺子,喝了一口肉粥。
這一口熱乎乎的食物下肚,她才真正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她看看宋淮青,又看看四周的人,四周的人來來往往,偶爾也有把目光落向他們的,但全都馬上挪開,仿佛他們真的是普通路人。
宋淮青漫不經心的用勺子攪著自己那一碗肉粥,他沒什麼胃口,眼睛一直盯著商隊那一桌,他這樣直勾勾的,也沒叫那群人發現,那群人依然笑鬨著,吃著剛端上來的肉燒餅。
喬薇薇看看宋淮青,又看看那桌人,問他:“他們在說什麼呀?”
她聽不懂。
宋淮青沒有馬上回答喬薇薇的話,他又聽了一會,然後才轉頭道:“他們隻是路過臨州城,這一路過來,都是做生意的。”
喬薇薇挑眉,等著後話,這不該是全部吧。
宋淮青斟酌著,想要理清心中那一點微妙的不妥,告知對麵的人。
可還不等他想好要怎麼說,門外又是一陣騷動,喬薇薇嘴裡還咬著燒餅,就與客棧中的人一通朝門口看去。
三個城主府來的官差帶著武器走進來,給掌櫃的看了兩張畫像,大聲問麵前的老頭:“見過這兩個人沒有!”
喬薇薇抻長了脖子,覺得邊上那一張,上麵畫的女人又有點像她。
要是那張畫的確實是她,那另一張便不用多說,肯定是宋淮青了。
掌櫃的給嚇出了一聲的冷汗,趕緊抹著額頭道:“從來沒見過啊官爺,這倆人……是犯了什麼事兒嗎?”
那官差也煩,天不亮就被人給叫醒,說劉家那表少爺給人打得不成人樣了。
又是劉家!最近的麻煩都是劉家給的,所以他們全都很不耐煩。
但劉家勢大,城主沒少收他們家的好處,所以為劉家辦事很儘心。
官差為了問清事情原由,也特地去看了劉嶽書一眼,還彆說,這次說是被打,那還真不是一拳一腳那麼簡單,還真的被打得不成個人樣兒了,人跟死豬一樣暈著,夢裡喊著疼,可是胳膊腿全都斷了,說話也因為缺了門牙而漏風。
這可稀奇了,誰敢打劉家人呢?
官差了解了情況,一大早就開始拿著畫像到處找人。
見掌櫃的說不知道,他便看了身後兩人一眼,那兩個人轉過身來,為首的官差抬高了聲音喊道:“你們誰見過這兩個人,若能提供可靠消息,城主和劉家都有重謝!”
此話一出,客棧中討論聲不斷,但那兩個與畫像像了八分的大活人就坐在靠窗的桌子邊,愣是沒人指任,官差也跟瞎了一樣。
見沒人說話,官差急著前往下一家,沒待多久,便也走了。
他們一走,客棧中的討論聲就更大了。
“這怎麼回事兒啊,我怎麼瞧著那個女的有些眼熟?”
“忘了麼,那不就是春風樓的喬姑娘?”
“誒誒誒這事兒我知道,我表哥昨日就在春風樓,你們知道這喬姑娘和她養的那個小白臉惹了誰麼,那個小白臉把劉家的表少爺給打了!”
“這是怎麼說的,他敢打劉家的表少爺?”
“不止呢,你聽我給你們說,也不知道誰給他的膽子,他這個……”
“……”
喬薇薇豎起耳朵聽著,這人似乎沒撒謊,他表哥不但去了春風樓,還是去後院看了熱鬨的人,排著隊打了劉嶽書一巴掌,聽這人說,他表哥天不亮就被城主府的人給帶走了。
這人說得興奮,其他人聽得也興奮,雖言語中不免誇大其詞,但說得也算清楚了。
官差已經走了,這裡沒人盯著,這些好聽八卦的人愈發肆無忌憚起來,興奮的時候拍桌子敲碗的,直呼精彩。
劉家仗著家底豐厚橫行霸道,沒少在外欺壓彆人,這客棧中的人,就沒有一個同情劉家的。
喬薇薇慢吞吞的喝著肉粥,聽完了他們的話,那些昨夜對劉嶽書動過手的人,全都被官差給帶走了,劉家就還真的有這個本事,一一找過去。
但這事兒呢,也確實不好辦了一些,就如那些聊八卦的人們所說,找那些人的麻煩,倒也合理,畢竟他們動了手。
可若真算起來,他們隻是一人打了一下罷了,至多罰幾個錢,或者打幾個板子——這都要看在劉家人的麵子上了,尋常一個巴掌的衝突,那犯得著鬨到城主府去呢。
可就是這一人一巴掌,把劉嶽書直接給打成了那副淒慘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