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大熱,無論是屋內還是屋外,俱是一片蒸籠,襲紅蕊將扇子搖出花,也沒有好多少,於是將半邊身子探出閣樓,對著院中的男人喊道:“裴三,給我燒水,我要洗澡!”
裴三抬頭,就見襲紅蕊撐著胳膊倚在窗沿,一係輕薄的綠衫垂在身上,齊胸的水紅襦裙在胸前繡著一朵素色荷花。
頭發編成圓髻,簪滿了擠擠挨挨的嫩綠小花,還未絞過的細碎額發被汗水打濕,貼在豐潤如膏脂的臉上,整個人懨懨的,仿佛能滴下水來。
天氣本來就熱的纏綿,蒸的人頭昏腦漲,裴三一見樓上少女一副春泥癱軟的樣子,一顆心更是被蒸得醺醺欲醉,忙不迭道:“你等著!”
說罷就要去抱柴燒水。
這一幕剛巧被推門出來的裴母看見,一張臉頓時沉下來,在裴三興衝衝往廚房裡鑽時,一把拽住他,沉著臉道:“你乾什麼,你是那小妮子的使喚下人嗎!”
裴三卻一點沒感受到自家老娘的怒氣,滿不在乎道:“娘,這又不是什麼費力的事!”
裴母的表情卻更陰沉了,一把擰住他的胳膊:“什麼不費力,那柴火不要錢啊,自那小妮子來了,你就和鬼迷日眼似的,今天給她買盒胭脂,明天買件衣裳,她要是個好人家的姑娘,怎麼好意思一直花你的錢啊!”
經她這麼一說,裴三也反應過來了,他最近好像確實給襲紅蕊花得挺多的。
但能怎麼辦呢,那小丫頭眼睛一瞥,他就頭昏腦漲地言聽計從了,現在想想,花了那麼多,那小丫頭嘴上還是不露一絲縫隙,連一句“好哥哥”都沒叫過,天天拿他當下人使喚。
見裴三終於反應過來,裴母冷哼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我跟你說,我可不想要這樣的媳婦進家門,看她那副妖妖調調,好吃懶做,輕浮放蕩的樣子,你這個傻小子能拿得住嗎!要我說,你該娶的,是老王妃身邊的凝夢,雖然年紀比你大了一些,但那才是個正經過日子的人……”
凝夢?
裴三正在想他娘說的這句話,襲紅蕊的聲音又從頭頂鑽出來:“裴三,你在乾嗎,還不快點,我要熱死了!”
“好嘞!”
裴三頓時顧不得彆的了,把他娘往旁邊一撂,笑嘻嘻道:“好了娘,紅丫頭不是年紀小嘛,等她自己當了娘後,肯定就懂事了,到時候娘你再好好教她道理!”
說完,美滋滋地去給襲紅蕊燒洗澡水去了。
其實大熱天,在外麵曬桶水就好了,但襲紅蕊偏嫌水不乾淨,就要折騰人。
裴三按理說應該生氣的,可一想到襲紅蕊剛出水時嬌滴滴的樣子,又甘之如飴了。
他娘和他說凝夢的好,他也知道,但在這個小妖精麵前,誰又比得過呢~
裴母看他五迷三道的樣子,快要氣死了,正要怒罵,就見襲紅蕊踩著樓梯下來,用扇子遮著太陽,對著她輕靈靈笑起來。
這副輕佻又挑釁的模樣,當即讓裴母心頭火起,還沒過門呢,是不是就要騎在她脖子上拉屎了!
但想到襲紅蕊是世子妃的陪嫁丫鬟,又發作不得,隻能白了她一眼,扭頭走進屋內,眼不見為淨。
襲紅蕊踩著綠柳小繡鞋,一搖一晃地走下樓,看著裴母避而不戰,頓覺好沒意思。
趾高氣揚地出門,靠在水邊的大柳樹下打扇。
裴母是將男主喂大的奶娘,男主對她很好,年紀大了,就將王府的一處房宅撥給她們一家住,讓她好好養老。
這次為了“撮合”她和裴三,就順勢讓襲紅蕊住進了裴家。
襲紅蕊舉著扇子看著太陽,雖然天氣熱得要命,也覺得有幾分安寧,好像自己不再是個奴婢,而是一個自自在在,無憂無慮,什麼也不用想,守著門口等日落的老太太。
她享受著這份錯覺帶來的寧靜,直到耳邊響起一個難掩喜悅的聲音:“紅姑娘!”
襲紅蕊舉著扇子抬頭,就看見了當初挑著擔子賣酸梅湯的那個女人。
如今她大不一樣了,身上的破衣爛衫換成了比較整齊的麻衣,肩上搭塊毛巾,一有汗就趕緊擦下去,看著就像大梁城裡的人。
沉重的扁擔換成了一個小推車,因著比以前省力,便又多帶了兩桶。
襲紅蕊看著她,漫不經心地搖著扇:“今天賣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