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要說有，大概就是覺醒之後，傻乎乎的還在想念這個人——然後遭到了當頭棒喝。發現最親近的人才是最大的叛徒，是個人都會覺得怨恨。</p>
最妙的是這份怨恨好像還在不斷的更新。</p>
苟安其實不算是個記仇的人，天大的事也會伴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退，當她稍微忘記了“原來夜朗早就認識陸晚並且關係很好”這件事，勉強可以心平氣和地和夜朗說話時……</p>
那怨恨值又因為蝴蝶酥的事達到了峰值。</p>
她抬起手撓了撓頭，確實沒覺得自己在撒謊——</p>
最直白的證據就是，如果她真的還對夜朗餘情未了，賀津行不該等到近日才發現不對。苟安自己都沒察覺，她簡</p>
直把原著男主當成緝毒犬在使。甚至還有一種完全釋然的感覺：對的，沒錯，就是這樣，證據確鑿啊簡直。</p>
賀津行挑眉看她一副自己也想明白了的模樣，好心提醒她： “但是夜朗今天的表現，似乎和你的情況不太一樣。"</p>
“你管他呢?"苟安奇怪地問， “跟你訂婚的不是我嗎?”</p>
好有道理。</p>
賀津行發現自己被說服了，又是幾秒的沉默後，降下窗戶，把司機叫了回來。為了感謝苟安的配合，他帶她去那家他不喜歡但是很難約、小姑娘應該喜歡的日料店去吃了午</p>
飯。</p>
又親自</p>
把人送回了家，這才在劉秘書每隔半個小時給他發一個省略號的催促中，調頭去了公司。根據統計，在他一腳踏入賀氏大樓時，門口的體溫測試顯示他的體溫是38.7℃,低燒。以及，他的微信裡一共有來自劉秘書的八個省略號。</p>
夜朗出院後，果然去了苟家遞辭呈，去的那天江城正下雪，是今年第一場初雪。</p>
頭頂鵝毛大雪，夜朗坐了動車，又坐了渡輪，再次踏上大海另外一邊的土地時，身上的雪早已消融至無影無蹤。</p>
耳邊是陌生又熟悉的語言環境，身上無行李，隻有一隻關機的手機，男人隻身一人上了地鐵來到位於半山腰的療養院——</p>
今日C城天氣很好，陽光明媚，療養院的護士將一架輪椅推到花園裡，曬太陽。</p>
輪椅上，年過半百的女人早已被病痛折磨的消瘦枯槁，但夾著銀絲的發一絲不苟地用一根白玉簪盤在腦後，她臉上掛著祥和的微笑，眉眼隻是與眼前堪稱漂亮的男人有幾分神韻相似，卻沒有那般肅殺的銳利。</p>
夜朗來到女人的麵前，半蹲下，叫了聲“阿媽”。素珍抬起手，像是小時候一樣，摸了摸兒子的腦袋。</p>
過去的事大約已經過去，但是誰也不能保證當年那些人真的不會突然想起又要趕儘殺絕——所以通常情況下，為了避免麻煩，夜朗通常不會到這邊來露臉。</p>
今日出現。</p>
他帶著一絲絲從未有過的迷茫和倉促，儘管在那張鮮有表情的臉上，他試圖掩藏這些，但是大約是母子連心，素珍還是一眼看了出來。</p>
“阿媽，我有了喜歡的人。”</p>
/></p>
"從小到大，沒有人教我如何做人，更沒有人教我如何對待喜歡的人才是正確的，我可能真的很蠢，對這種事一竅不通，所以一廂情願做了蠢到難以挽回的事情。"</p>
“人活一輩子，沒有人可以重來很多次，我得到了這麼一個機會，然後思來想去，總覺得如果自己努力，可能還有一點點爭取的餘地。"</p>
"畢竟暫時得到她的那個人，也不一定是什麼好人。"</p>
…</p>
"是來得及重新來過的吧?否則，老天爺給我這個機會做什麼?"</p>
“我想把她搶回來。”</p>
“我要把她搶回來。”</p>
"對不起，明明答應過你，要好好過日子的。"“阿媽，我要食言了。”</p>
"對不起。"</p>
素珍坐在輪椅上，看著兒子後退了三步，跪在地上，一邊道歉一邊給自己磕了三個頭。那張仿佛因為天生的情感缺失，素來鮮少有表情的臉上，此時此刻看上去嚴肅又認真。</p>
素珍不知道兒子遇見了什麼事，也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她隻是大概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p>
並且還有一絲餘地調侃地想，她好像這輩子活到現在，都沒有像是今日這般，聽她的兒子一次性講過這麼多話。</p>
陽光下，輪椅上的女人笑了笑，拉過站起來回到自己身邊的兒子的手，輕拍了拍。</p>
這一次她沒有再說反對的話，隻是淡淡道： “走的時候，到墓園去，給你老爸和哥哥姐姐們上支香。"</p>
夜朗出院後整整消失了三天。這三天誰也聯係不上他。當人們以為他已經死在外麵的時候，他重新出現在了江城。</p>
這個三天前離開了苟家後銷聲匿跡的男人一腳踏進下城三區之一彙安路、屬於江家的那個地下賭場時，所有人都驚呆了——</p>
沒人想到他居然沒死，更沒想到他還敢來彙安路。</p>
這裡完完全全是江家的地盤。</p>
上一次他來，是帶著夜未央老板的指令跑來砸場子，卷走了幾百萬把江已氣得半死，那時候江家就對他下了□□,且還覺得不解氣，找人到夜未央，為了找他攪了個昏天暗地。</p>
而現在頭號公敵夜</p>
朗就站在門口，身上穿著一如既往地廉價西裝。他頂著那張棺材似的臉，對守門口、傻眼到失去語言的馬仔說， "告訴江已，我要見江九爺。"</p>
江九爺是江已和江在野等一行江家少爺的親爹，相比起這種“野狗皇帝”,江九爺應該算是江城真正的地下皇帝。</p>
現在，野狗求見。</p>
守門馬仔： "……"我可去尼瑪的，這神奇的故事發展。</p>
又五個小時後。</p>
一輛錚亮的奧迪A8停靠在齋普區筒子樓的巷子跟前。</p>
車門打開，車內燈光亮起，身形修長的漂亮男人從車上下來，手中提著一個皮箱。他的廉價西裝被他隨意搭在手肘，臉上的淤青更加猙獰，唇角裂開的傷口甚至還在往外淌血。</p>
襯衫早就在不知道打翻哪個桌子時被煙灰缸裡的汙水弄臟，扣子少了幾顆，袖扣也完全不翼而</p>
他每動一下都有被人抽骨扒筋的疼痛，都不用脫衣服仔細看，他也知道現在自己身上的各處淤青應該很精</p>
彩——</p>
甚至他覺得自己的右邊腳大拇指骨折了，應該是在踹一個黃毛矮子的時候踢到了他的小腿骨上。</p>
呼出一股奶白色的氣，夜朗麵無表情地回過頭，身後的豪車內，江家老三吊兒郎當地坐著，不再是見了夜朗就要吃人的表情，反而戲謔似的衝他擺擺手，笑著道： “要哥哥幫你搬家嗎?”</p>
夜朗麵無表情地甩上了車門，把車門拍在江家少爺那張不正經的俊臉上。奧迪A8開走。</p>
夜朗轉頭看了看自己家的方向，走向熟悉的巷道，隻是步伐比平日裡沉重許多，且越走越慢。</p>
踏上單元樓的第一層台階時，夜朗已經看不清前麵的路，他猜自己大概是輕微腦震蕩，具體是剛才哪個人、哪一下造成的早就沒了記憶——</p>
手中的箱子落在地上，不知道磕碰哪兒，箱子“啪”地一下彈開，裡麵草綠色的美金因為塞得過慢，此時如同仙女散花，伴隨著箱子的打開散落一地。</p>
夜朗沒去管他們，搖晃了一下，眼看著就要倒地——下一秒被一雙柔軟的手接住。</p>
陌生的女人的氣息鑽入鼻中，夜朗下意識地蹙眉，頭架在來人瘦弱的肩膀上，他轉過頭，對視上一雙濕潤的瞳眸。</p>
“阿朗?!”</p>
/>黑暗中，她聲音帶著如同受驚的小動物般的驚慌與擔憂， “你怎麼了?怎麼弄成這樣?這三天你去了哪，我到處找你——"</p>
陸晚的聲音就在耳邊，夜朗聽見她在問這些錢是怎麼回事，問題很多，吵的要命。</p>
“你是為了這些錢才消失，才搞到這樣一身狼狽的嗎?至於嗎?錢值得用命去換?你這樣阿姨怎麼說，你忘記了你答應過她什麼嗎……你難道是因為那天在醫院說的話?阿朗，你是不是瘋了，沒有人在意你的家世和背景，我也從來沒有想從你的得到過什麼東西，哪怕你一無所有——"</p>
夜朗被吵到頭昏腦漲。</p>
隻是恍恍惚惚地記起一件事，他曾經對苟安說過，搬出齋普區，不再見陸晚。這承諾如同一把利劍刺入腦海，還他一絲清明——伸手拂開了扶在自己肩上軟若無骨的手。漆黑的瞳眸對視上少女淚眼朦朧的眼。</p>
"不是為你。"</p>
夜朗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黑暗的樓道響起。</p>
"還有，彆和我說話，一個字都不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