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還在繼續。
“據受傷老師所言,闖入者是一名初二的學生,我們也將重點清查在上課時間缺席的學生……”
廖凡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聽這話,詫異得連緊張感都沒有了。
顧平生雖然削瘦,但是個人都能分辨出成年人的體型,校園廣播裡給出的信息,無疑是把顧平生的嫌疑降到了最低。
“原來通報的是初二學生,還以為顧老師被暴露了,剛才簡直嚇死我。”
“顧老師機智了,肯定是臨時想到什麼辦法偽裝自己的身份。”
“欸,不過顧老師你是用了什麼偽裝才讓他們誤以為你是初二的學生,難不成是蹲著走的?”
危機解除,玩家們都輕鬆了不少,樂嗬著開起了玩笑。
隻有顧平生的臉倏然沉了下去,宛如一盆涼水從頭潑下。
當時事發突然,顧平生來不及做偽裝,最多讓自己注意腳下,不要踩到血液留下腳印,然後儘量避免被人發現。
廣播裡的初二學生,說的是陶軍。
即使陶軍是學生會長,顧平生也不敢拿對方的安危去賭。
他讓自己再次冷靜,開始分析。
陶軍曾在圍獵歡迎會中亮相,這學校裡的老師不說全部,至少大部分都認識他,而在陶軍動腳踹暈那兩名老師之前,他們卻脫口詢問對方的身份。
這點就說明,當時光線太暗,陶軍的速度太快,地下的兩名老師根本沒能看清楚陶軍的臉。
但是僅憑這一些,根本不能擺脫陶軍的嫌疑,隻要校方從上問到下,知道所有班的學生都沒有在上課時間中擅自離開,他們就會鎖定到不用上課的陶軍。
簡直是個死局。
很快,校方派來的負責人查到了一層樓。在得知所有班上都沒有缺勤人員之後,年級主任再次發話了。
似乎是沒能順利找到肇事者,讓他的語氣裡充滿不耐煩。
“現在不上課了,所有班級所有人在操場上整隊集合!”
事情鬨這麼大,顧平生心裡多少有所預感,他和廖凡組織班裡學生前往操場,過程中給不安的玩家們做了一個安撫的手勢,因為擔心陶軍還等在原地,緊皺的眉頭沒有鬆開。
全校所有人都在操場集結好,按年級從前往後排列,高年級的人最少,其次是顧平生他們所帶的一年級生,二年級的人要多一些。
烏壓壓的一片人,沒有發出一點吵鬨的聲音,屏住呼吸看向升旗台。
升旗台上站著許多平日裡沒見過的學校老師,應該就是學校高層的那些人,顧平生還在最邊上看到了入校時的門衛室保安。
年級主任崔常在長著一張標準的國字臉,或許是他滿臉肅殺氣,嘴角下沉,並不讓人覺得沉穩果決,反而像是一個凶橫野蠻的屠夫。
顧平生在地下教室見到的兩名老師也在,腦袋上被打了繃帶,似乎是陶軍那一腳讓他們磕到了腦袋。
年級主任對著寂靜的全校師生說了一句“保持安靜”,給那兩老師一個眼神,讓他們下去辨認肇事者。
玩家被這低到冰點的效率驚住了,這得認到猴年馬月去!
但是這麼不合理的安排,依舊沒有人發出異議,校方對學校的震懾力可見一斑。
兩名老師就這麼一個個地認了起來,然而不在現場的人,他們當然認不出來,一連抓了好幾個班,還是零收獲。
校方的共識是肯定不止一個學生參與行動,因為關在地下教室的有三個人,隻靠一個學生很難在短時間裡完成撤離行動,所以至少有兩個人參與其中。
辨認中途,年級主任似乎想到了什麼,朝身邊的人問:“學生會長去哪了?”
他的麵前還立著話筒,聲音自然也傳遍了整個操場,所有人都聽到了他的問話。
顧平生的手當即捏緊,指甲陷入肉裡。
學生會的成員就站在升旗台的下麵,聽見詢問,舉手回答:“報告老師,會長他身體有點不舒服,回去睡覺了。”
陶軍回去睡覺,這一點無可厚非,反正學校裡也沒有能教他的老師了,校方要求不高,隻希望這惡魔能安分點,彆鬨騰就行。
問題是現在的時機太湊巧,剛好地下教室的老師被人襲擊,全校又沒有學生缺席,又剛好,遇上不用上課的陶軍身體不舒服,回去休息。
年級主任霎時就眯了下眼睛,他起了疑心。
“不舒服?我看陶軍這孩子上下折騰了一年,就沒看見他身體不舒服的時候,現在倒是挺巧。”
年輕卻又不失沉穩的聲音在下一刻插入進來:“昨天晚上沒睡好,所以回去補個覺,謝謝崔老師關心。”
少年款步走進眾人的視野,淩厲的眉眼,五官菱角分明,即使身著深藍校服,也絲毫沒能遮掩住他器宇軒昂的氣質。
學生會成員立時欣喜喊人:“會長!”
身為成人的崔常在高了陶軍不少,但身高方麵的落差並不顯得他矮了一頭,兩人對視的瞬間,空氣中仿佛激濺出勢均力敵的氣勢。
學生會長陶軍一路走到年級主任的麵前,淡然地掃眼看向台下:“我被廣播吵醒,立馬就趕了過來,這是出什麼事兒了?”
“廣播響到現在有二十多分鐘,陶軍同學立馬趕來的速度是不是慢了點?”
“我在長身體,懶覺是正常行為,崔老師覺得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怎麼會,不過年輕人嘛還是少睡一點,指不定哪天就再也醒不過來了是不是?哈哈哈……”
辨認沒有停止,兩名老師已經檢查完了高年級,逐漸向低年級邁進,年級主任突然叫住了其中一人,將人喊上了台。
年級主任表麵溫和地說:“來,屠老師,給你介紹一下我們的學生會長,你看眼不眼熟?”
屠老師還沒來得及張嘴,陶軍冷淡地發話了:“上一次聯歡會沒能收住手,還請屠老師見諒。”
陶軍指的是聯歡會上大展身手,滅了屠老師半個班的事。
幾乎整個高年級班集體都被陶軍殺了一遍,哪怕陶軍在這之後不常出現在人前,所有老師也會對陶軍記憶猶新。
被陶軍冰冷的眼神注視著,屠老師滿腦子塞入對方大殺四方的恐怖場景,心生畏懼,脫口而出:“是,眼熟,陶軍會長嘛,很久沒見,你好像長高了不少。”
話一說完,轉頭對上年級主任陰鶩的視線,屠老師心裡打了個咯噔。
年級主任看他像是在看爛泥扶不上牆,長歎口氣,用力一擺手:“下去認人!”
“是,是……”
年級主任轉向麵色自若的陶軍:“有人闖進校訓室,挾持了三名無辜學生,學生會長就一點都不著急?”
“急有什麼用?”陶軍長身而立,語氣寡淡得很,“這麼久了,從登記表上無緣無故消失掉的學生還少嗎?”
“與其查這些學生,不如查一查剛才那位屠老師,我覺得他一定知道不少東西。”
年級主任笑了笑,表情有點冷。
陶軍敢這麼說,就是知道屠老師是他的手下。
他多少有點被激怒了。
“好了,這場鬨劇該結束了!現在停下來,所有人聽我說!”
在場師生朝升旗台投去視線。
“我親愛的、可愛的學生們。”年級主任嘴角咧出陰冷詭譎的笑,“你們還記得間諜遊戲嗎?”
這話一出,最直觀的變化就是學生們的表現。
玩家發現,他們竟是在年紀主任的笑聲裡,牙關打顫,瞬間慘白了臉色。
“現在也有那麼一兩個‘間諜’潛伏在你們之中,他們破壞規則,忤逆規則,犯了過錯還在洋洋得意,我們必須對他們實施懲戒!”
“但是啊,這些人沒有被找出來,為什麼呢?因為有人在包庇他們呀,規則立在那裡,可卻沒人願意檢舉!既然這樣,那就隻能大家一起受罰了。”
“受罰”兩字傳下台,所有學生瞳孔地震,眼淚盈眶,胸口起伏不定,肉眼可見的呼吸困難。
那是怕到極致才會出現的生理反應。
“間諜遊戲的規則是什麼?唉,想起來了。”
“對待壞孩子,我們不容姑息。”
“用鐵棍打掉他(她)的逆骨。”
“用電流洗去他(她)的滿身臟汙。”
“用鉗子夾碎他(她)的不潔思想。”
“用冷水覆蓋他(她)的醜惡靈魂。”
……
其他玩家沒能看見顧平生在地下樓層中所見的一切,年級主任所說的規則讓他們不寒而栗,廖凡直接小聲爆粗:“臥槽他媽喪心病狂死變態吧?!”
年級主任說完了規則,得到了全場戰栗。
他很滿意學生的表現,語氣裡透著讓人惡心的憐憫:“這些過錯本該由那些犯了錯的壞孩子來承擔,可現在啊,唉!”
“就由一年級的孩子們開始吧。”
“可憐的孩子們,剛從校訓室出來就遇到了這樣的事,這本不該是你們承受的懲罰啊——”
他話音剛落,學生群體中立時爆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
“不!老師!我要舉報!我要檢舉!”
所有人唰一下看向聲源處,陶軍也是。
看到出聲學生隊伍旁邊站著的顧平生,他意識到了什麼,瞳孔刹那凝縮成針尖。
而那名掛著鼻涕掛著淚的學生,也將顫抖的手指向了顧平生,他不敢看顧平生的眼神,狠狠埋下頭大喊。
“我當時都聽到了,是他潛入了校訓室!他回來後親口承認自己救下了那三名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