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跳蚤人力市場(2 / 2)

他的手很穩,在西裝革履感受到更多的疼痛前就處理好了傷口,同時顧平生拿出了恢複藥劑,隻是滴了兩滴,傷口便長出了健康的粉色肉芽,敞露的傷口在短時間內收攏。

西裝革履冒出一身大汗,現在也反應過來了,望眼欲穿地看著顧平生手裡的恢複藥劑。

顧平生笑著問他:“想不想要更多?”

西裝革履忙不迭點頭。

“這好說。”顧平生拍了拍他身邊的馬俊,“勞煩你給我們學校的同學介紹說明一下你們拐人簽合同的基本流程。”

恢複藥劑在顧平生的手裡,西裝革履的大腿仍舊活動不開。在顧平生說完了飲用恢複藥劑之後的效果後,他半點沒有猶豫,講述起自己的工作流程。

本來西裝革履還想要粉飾一下自己的形象,聽到顧平生跟他說:“我希望你能講一點真實的內容,這決定了你能不能在短時間之內恢複正常行動能力。”

顧平生的語氣裡沒有一點威脅的高音量,就是那麼的平平靜靜,但西裝革履卻忍不住吞咽了下唾沫。

“我們公司的盈利模式,就是收取求職者的中介費,還有那些公司老板給出的犒勞費。他們需要勞動力,就找我們掛上要求,然後福利和薪資這方麵,會讓我們壓一壓……”

“每個人負責的求職對象都不一樣,我們大多會找那些才剛初入社會不久的應屆生,除此之外,還有那些因為裁員又有家庭壓力需要養活的失業人群。”

馬俊聽著這話,心裡有種怪異的感覺,指著自己問:“那像我這樣的黑戶……”

西裝革履看了看顧平生,低著頭不敢看馬俊的眼睛:“你也想吧,哪有人天生就是黑戶,就是剛出生的嬰兒,在執法大隊的個人檔案信息裡都有留存記錄。”

馬俊意識到了什麼,語氣激烈起來了:“也就是說我不是黑戶?”

顧平生沉聲肯定道:“你們從來都不是。”

隻要有戶籍信息,工作需要的身份證明,沒來得及辦身份證的人去相關部門補辦就可以。西裝革履說他們這群人是黑戶,是一種打壓的說法,為的就是告訴他們,除了中介公司可以幫忙,其他地方他們找不到可以存活的辦法。

這種事情,對學曆高、稍微有點了解的人就說不通,所以中介公司抓取的對象都是年齡小的人,這一類求職者,不說是涉世未深,除了家裡學校兩點一線,就是連小區的大門都沒自己出過幾次。

他(她)們怎麼能認識到這個世界的險惡和針對。

顧平生接著問:“像這種求職者,不是逼不得已,不會輕易離家,你們是怎麼找到他們的。”

西裝革履接下來說了一句讓馬俊心底發寒的話。

他說:“標價報酬,讓他們的熟人自己去發展。”

熟人之間好辦事。但這裡的熟人,卻是要命的熟人。

他們或許已經被洗腦得差不多,或許就是單純為了自己的利益,認識的親人對他們來說不再隻是親人,而是可以發展賺錢的業務對象,逮著羊毛就可以使勁兒薅。

馬俊咬牙切齒,看上去下一刻就要暴起,去找坑騙了自己的人討個說法。

但是現在已經過去很久了,哄誘他們離開的熟人都不知道跑到了哪兒去,還能怎麼找?

西裝革履看著害怕,但顧平生讓他說怎麼讓這些求職者心甘情願地就職,他就磕磕巴巴地繼續說:“那要給他們做好心理建設。”

首先告訴這些求職者,你走了好運,然後抱怨一下現在的工作不好找,又有什麼地方倒閉了,又有什麼地方裁員了,還有年紀大了的人出來跑出租,乾多種活。

通過這些話術讓求職者產生就業上的緊迫感。

再然後,中介公司的人會從求職者的本身出發,不管求職者是個什麼樣的人,找出對方的缺點,然後無限放大。

如果是頭腦聰明,那麼就說對方身體不怎麼樣。如果是學曆高,那麼就問對方為什麼這麼高的學曆還找不到工作。如果對方履曆深,就尖酸刻薄地問對方換了這麼多次工作,是不是本身存在什麼問題。

對中介公司的人來說,挑刺的話信口拈來,無論怎麼說,大問題小問題,一定都是求職者的問題,絕對和公司無關。

這種貶低和中傷是多方麵,絕對不止是靠言語。他們還會拉出一些“老前輩”來進行表彰,告訴求職的人們,他每天加班多少多少,他又給公司帶來了什麼樣的業績,並且對公司從來都是任勞任怨,沒有要求。

這麼一對比,新入的求職者自卑的心理更嚴重,更加不懂得去發現自己處於怎樣的困境。隻要老板給一點好處,然後在員工麵前大肆讚揚自己的慈善行為,他們就會真的心存感激。

好比現如今的馬俊。

如果沒有顧平生找過來,他會一直在那家便利店乾到老去,然後再被當成沒用的價值給踢出去。

馬俊開始全身發抖,赤紅的眼睛裡爬上血絲,表情看上去就是極其猙獰:“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樣做,當然有目的,就是把求職者貶入塵埃,把公司捧上一個高高在上的位置,試問螞蟻會對頭頂的蒼天抱怨嗎?答案是不會,它們甚至都沒有這個意識。

單是解決完手裡好像沒有儘頭的工作,琢磨今天又該怎麼活下去,就已經花掉了全部的力氣。

西裝革履所講的,隻是冰山一角,類似的陰暗事情,在這個跳蚤人力市場裡,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著。

馬俊舉起拳頭,想要揍西裝革履一頓。

但是那隻手沒有揍下去,臉上就已經疲累了,就好像心裡一直堅持著的信念突然崩塌,讓他發泄都沒有了力氣。

馬俊歇斯底裡地大吼一聲,捂著臉蹲了下來。

顧平生看著自己不知道經曆了多少磨難的學生,環抱他,拍了拍人的背:“乖,沒事,老師已經來了。你陪我去找其他的同學,找到之後我們一起回學校,好不好?”

大個子馬俊埋頭在顧平生的懷裡,雄壯的身體卻那麼無助,話裡帶著泣音:“好,校長先生。”

西裝革履坐在旁邊,也不敢打擾,好在顧平生並沒有忘記他的存在。

對西裝革履給自己學生上的這一門防詐課,顧平生比較滿意,他拿出來了恢複藥劑,將西裝革履腿上的傷口給徹底複原了。但除了腿,還有手。

對上西裝革履渴望的目光,顧平生突然說道:“你剛才是不是和你們公司的部長起了衝突?”

西裝革履心裡咯噔了一下:“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其他保安都是被直接送走,隻有西裝革履是自己扶著傷口踉踉蹌蹌地走出門,不然也不會留下血跡讓顧平生給發現。

“這下工作也不保了吧。”顧平生很是遺憾地說道,“可惜了,你的口才還不錯,我們學校正好就缺一個教授防詐騙課程的老師。”

西裝革履覺得自己好像理解了顧平生的意思,瞬間欣喜若狂,手腳並用地靠近,像是推薦商品一樣大力地推舉自己:“我可以的,先生,我對這些套路很熟悉,完全可以勝任這門職務!”

西裝革履已經夠到顧平生的跟前了,顧平生隻是淡然地笑了笑,按住對方後輕聲說:“可是你之前做的事情太壞了,我怕你會教壞我的學生。”

就像是一盆涼水兜頭淋下,西裝革履清醒了一點,正要退開,被顧平生捏著後頸看向一個方位。

那裡有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在被發現之後,迅速地撤走。

顧平生對西裝革履解釋道:“認識嗎?那應該就是你們公司的人,畢竟我在這裡隻和你們公司起了爭執,而且鬨得還很不愉快。”

“好像被他們聽到你剛才說的話了,怎麼辦,他們會不會以為你倒戈向了我?”

“像你們這樣的黑心中介公司,想要彆人聽話,想要實現絕對的打壓,估計不止表麵上的那些言語手段吧?嗯,會不會有哪一天,在路上走著走著就消失了?”

顧平生猜測得一點不差,這也是為什麼西裝革履了解完那些手段,選擇了默默承受的原因。

他的心神俱震,瞳孔更是不斷地顫抖,彰顯出自己慌亂又恐懼的內心。

眼角餘光瞄見顧平生嘴角勾起的弧度,西裝革履瞬間想到了一件事,剛才在大廳,連中介公司的部長都要畏於顧平生的身份!

眼下看起來,就隻有顧平生能夠救他了,西裝革履眼淚鼻涕瞬間就出來了,抓住顧平生的衣角說:“救救我,您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求您救一救我,那些事情都不是我自願做的,我隻是為了要養家,我家裡還有弟弟妹妹,他們還小,如果我出了事,他們該怎麼辦,求求您救救我——”

顧平生告訴他:“但被你坑害的求職者們,難道背後就沒有自己的家庭了嗎,背上還不完的巨額中介費,甚至被迫貸款,一輩子就給鎖住了,他們該怎麼辦?”

西裝革履心冷下去,嚎哭聲中更帶著絕望:“我知道我罪該萬死,可是我不能死啊!求求您,我可以講課,您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求求您救救我!”

顧平生溫柔地揉著他的後腦勺,就像是安撫一隻急於表現自己的大狗:“就算知道自己該死,你也還想活著嗎?”

西裝革履在恐懼和自卑的雙重折磨中拚命地點了點頭,幾乎要給顧平生給匍匐跪下去。

“那就拿出你的本事來吧,你的嘴皮子很利索,遊說起人來,應該也不差勁。”

“你們的中介公司,包括整個跳蚤人力市場,都應該被送進執法大隊。”顧平生說,“找到我的學生之後,我會去做這件事。”

他貼耳靠近西裝革履,像是海妖唱出蠱惑人心的歌聲:“就看看在我回來之前,你能夠在這一片肮臟的海浪之中,掀起多大的風浪吧。”

說著,顧平生用恢複藥劑輕力地拍了拍西裝革履的臉頰,手一鬆,藥劑落下,西裝革履在恍惚間,下意識地伸手去接。

從他的視覺往上看,顧平生垂眸俯視下來,逆光而立的身體好像那麼的高大,大到他無法觸及,隻能仰望。

“機會要靠你自己掙,聽清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