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跳蚤人力市場(1 / 2)

在求職者們充斥著掙紮與不甘的怒視中,顧平生慢條斯理地組織大家開始收攤子。

他的身份擺在那,即使收拾的速度慢,也沒有巡邏隊的人敢上前攆人。

快要排到的求職者眼看顧平生等人的離去,就宛如在看自己好不容易抓住的救命稻草從手指縫裡溜走了一樣。

一時激動,他硬著頭皮道:“顧校長,你看我都排到了,我排了這麼久才等到了這個機會,能不能就招了我?”

顧平生看了他一眼,將手裡的東西交給其他人,正要拿起求職者的簡曆,那邊的巡邏隊重重地咳了一聲。

於是顧平生隻好對求職者說抱歉。

顧平生等人就這樣離開了,留下街道上久而不散、仰頭注目著他們背影的人群。

中介公司的高層領導辦公室內。

聽完了巡邏隊的報告,李部長問道:“那些求職者之後是什麼反應?”

“後麵新來了招聘公司,這些人就跑過去搶工作去了。”

聽到這話,李部長笑了,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將手裡的煙摁滅:“我就說了,整個人力市場這麼大,僅憑他一個小小的學校,怎麼和我們爭。”

旁邊還坐著其他部長,問李部長道:“那天他過來鬨事的時候我們就應該把他給抓起來,為什麼你還對他好禮相待?”

李部長深沉地說:“你們也都看過了那則新聞了吧,獵殺中學的前任校長立下遺囑,將學校交給校內的一名新人老師。”

一說起這件事,大家心裡都直犯嘀咕。

獵殺中學是一所知名學校,每年都會往外輸送不少的新鮮血液,名頭拿出去,他們都得掂量一下。

現在獵殺中學改製了,不對外開放,但在所有人眼裡,它仍舊是一塊人人覬覦的大蛋糕,隻是找不到機會下手罷了。

“獵殺中學的名頭,大家都知道,前任校長雖然是個運氣好的草包,但還沒膽子枉顧投資人的意願將學校交付給一個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陌生人。”

而且這則足以引發裡世界社會轟動的新聞,也在非常短的時間裡消弭無影,就好像有什麼不知名的力量,在消除它的影響力一樣。

李部長說道:“獵殺中學的投資人,我見過,是出了名的暴脾氣,特彆是他身邊養的那隻狗,咬死過不少人。但是對於顧平生搶占了校長位置這件事,他不僅沒有出來發聲,甚至人直接就消失不見了。”

事後投資人居然沒有找顧平生的麻煩,確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其他部長品出來一點味道出來,他們麵麵相覷,對著李部長說道:“你是說,那位投資人,也很有可能被顧平生給……?”

李部長意味不明地看了他們一眼,並沒有否認。

其他人唏噓地說道:“難怪啊。”

然而,就算猜出了這項足以讓人震驚的真相,他們的臉上也沒有過多的害怕,頂多就是覺得顧平生有點難對付。

投資人是伊甸園下放的末流投資人,是出身垃圾場的賤民,單論個體戰鬥力,在眾可能沒人打得過他。但文明人,又不論個體戰鬥力定輸贏。

隻要顧平生解決不了人力市場,沒法斷了他們的力量源泉,那麼他們就能無限再生,物理意義上的再生。

這件事,除了中介公司的幾名負責人以外,誰也不知道。

不過有部長感覺不是很安全,提議說:“要不要把這件事稟告給伊甸園?”

“放心,獵殺中學的事情不可能沒報上去,上麵沒有派人手對付顧平生,說明還不足以讓大人們看重。要是我們又拿這種小事去打擾大人們,他們會怎麼看?”李部長哼笑了一聲,漫不經心地又點了一根煙。

“讓巡邏隊盯緊點就行了。看得出來這位顧校長有點小本事,但也僅限於此,想要以一人之力撼動整個跳蚤人力市場,癡人做夢。”

回複情況的巡邏隊員看著公司負責人們不以為意的模樣,嘴唇動了動。

他想說,那些求職者雖然事後也投入了找工作的大軍裡,但是在這之前,他們在原地站了足足幾分鐘,什麼也不做,就是用一種懷恨的眼神,盯著中介公司的方向看。

巡邏隊的人感到毛骨悚然,強製讓這些求職者們散開,那種發毛的感覺才好了不少。

隻是走到路上,仍舊能夠感覺到從四麵八方投射而來,如影隨形的寒冷目光。

巡邏隊員想將這件事給說出來,但是公司有規定,領導發話的時候不能擅自插嘴。等到他可以講話的時候,這些負責人擺了擺手,讓他出去。

如果沒有見過光晝中學和遊樂場的招聘現場,巡邏隊員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

現在兩相對比,中介公司負責人們的態度,讓這位巡邏隊員想到了一個詞語。

傲慢。

……何其傲慢。

此時的跳蚤人力市場。

在學校和遊樂場的攤位撤走了之後,一切好像和往日沒什麼不同。

大家仍舊為可能搶到手的工作機會而拚命紅眼,仍舊是卑微且低聲下氣地麵對招聘者,仍舊在招聘者早有預料的眼神中,與其他競爭者自甘降下薪資。

但是這一次,卻有了一點彆的變化。

“三千!我隻要三千的月薪就可以了!”

“我兩千七!”

“兩千五,兩千五收了我吧!”

“先生,我要兩千就行了!”

招聘者好以整暇地等待著。他給這個崗位的預期是兩千,但因為最近傳聞人力市場基本工資會下調,所以也暗中定了個一千五的最低標準。

而且,在今天之前,確實有公司競低價一千五的工資。所以招聘者很有信心,不說壓到一千五,至少再壓三百不成問題,他們又不是吃死工資,上麵還有績效呢!

可是招聘者等了好一會兒,沒有等到人再喊低價,其他人嘴裡附和的都是“我也隻要兩千!”這樣類似的話。

沒有一個人,願意低破這個薪資。

久而久之,招聘者坐不住了,皺眉說道:“還有嗎,我們給這個職位的預期薪資是一千五,有人的話,檢驗過水平,我們就收。”

求職者們陷入了沉默,並且小聲議論起來。

“一千五?現在的市場基礎工資都是兩千,壓價太狠了吧。”

“績效要求量大,每天至少也得乾十個小時才能做滿……”

“我手裡還有債要還,一樣是拚命乾活,不如多做幾份兼職。”

聽他們的議論聲,招聘者的自高自大漸漸有些難以維持,他拔高了音量繼續問:“月薪一千五,有沒有人!”

招聘者一連叫了四五聲,倒是叫了一些人過來,但是沒等招聘者重新露出笑臉,這幾名求職者開口就說:“先生,一千五真不行,能不能,能不能兩千?兩千就可以了。”

招聘者感到不可思議:“你們居然在對公司提要求?”

這:“要不,去彆家公司看一看?”

“剛進來的那家公司好像是兩千的薪資。”

“走吧……”

十幾個人的長龍散開了,隻留下零星幾個人還等在原地,但他們也咬死了兩千不肯鬆口。

招聘者困惑了。

這還是他知道的跳蚤人力市場嗎?

因為這一次來的人多,所以新的聯絡會和地點選在了更遠處的公園裡。比起少走一截路,顧平生更願意去規避可能暴露的風險。

馬俊將手裡的東西放下,愁得皺眉:“我們定我們的薪資,關他們什麼事,這個市場裡的負責人也太霸道了。”

阿甲倒不是很意外,冷冷地說道:“很關他們的事。在我們看來那些工資待遇很正常,但和其他公司的工資福利表一對比,就顯得格外突出。到後麵我觀察過了,不止是附近攤位的求職者都跑了過來,甚至另外一條街道上的人都繞原路趕過來排隊。”

“而且我們不止是要招人,更要讓這個市場的求職者們意識到他們正在遭受著不公正的待遇。這樣的做法喚醒的不是一個兩個人,相當於擋了大部分人的財路,隻是派人把我們趕走,已經算很給麵子了。”

馬俊不認同很給麵子這個說法,但他說不過阿甲,摸了摸鼻子說道:“你也不用長他人誌氣,滅我們自己的威風吧?”

阿甲的聲音很冷靜,他靠自己的經驗分析說。

“我不是在滅自己威風。他們越是害怕選擇驅趕,就越說明我們做的事情很有用。”

陶軍看了一眼遠處跳蚤人力市場所在的位置,同樣沉著地說道:“阿甲說得對,其實之前的宣傳,在求職者的群體裡已經起到了顯著的效果。”

馬俊撓頭:“如果起到了顯著的效果,為什麼那些求職者隻是乾看著,不幫我們對付巡邏隊?”

陶軍告訴他:“因為還沒有到需要他們破釜沉舟的地步。”

說句很現實的事,顧平生他們招的職位隻有三十多個,不得一兩百個,這還隻是每天。

從數量上,他們就處在弱勢的地位上。

流水的公司,鐵打的人力市場,就算應聘上了職位,也不能保證自己今後有沒有被辭退的可能,到時候還是要回到人力市場繼續找工作。

現在和人力市場起了衝突,上了其他公司的黑名單,一旦自己所在的公司倒閉失業,要怎麼辦?

馬俊啊了一聲:“那我們不還是沒有勝算?”

與馬俊相反的是,陶軍和阿甲臉上沒有一點泄氣的模樣,他們轉向顧平生,眼裡都是敬服,隻因為他們相信,無論是什麼困難,顧平生都有能力解決。

因為校長先生就是這麼不可思議的存在!

顧平生在來的時候告訴他們,他們要在這裡等一個人。剛才他沒有參與討論,撕了點麵包喂鴿子。

鴿子撲棱潔白的翅膀,停駐在顧平生的肩膀上,豆子大的黑眼睛滴溜溜地轉動,親昵地用腦袋貼貼顧平生的側頰。

陶軍他們也沒能想到,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顧平生的身上就停滿了鴿子。

這些小家夥倒是很有靈性,沒有把臟東西拉在這一片土地上。

顧平生被它們蹭得下顎直癢,忍不住發笑,伸出手指來撓了撓鴿子的脖頸。

陽光熹微,空氣中躍動著浮塵,樹葉颯颯作響。如雪一般的翅羽靜落在俊雅男人的身體上,那張在他人見過後就再難忘卻的臉上宛如鍍上了一層燦光,垂落的眼睫輕輕顫動,投射在鴿子身上的視線柔和至極。

這樣的場景,美麗而富有神性,讓在場的另外幾個人都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不敢驚擾。

馬俊吞咽了一口唾沫,早就知道自家校長不是一般人了,但怎麼看眼前的場麵,都有種神學和魔幻相結合的味道。

陶軍是唯一發現不對勁的人。

他對顧平生有一種世上千好萬好都不如自家老師好的百層濾鏡,但同時也是在場之中和顧平生相處時間最久、關係也最親密的師生。

在陶軍看來,從道家村開始,老師就一直是這個容貌,即使後來吸收了神像的力量產生了變化,那也隻是輕微的變化。

道家村裡,沒有人注意到顧平生的臉,隻是把他當成一個普通人看待。而在吸收過神像力量之後,大家雖然也會為顧平生的臉而恍惚一下,但還不至於到這種眼神放空到好像忘記了自己在哪兒的地步。

看著其他人不約而同為顧平生投食鴿子的行為失神,陶軍皺了下眉頭,他直覺這並不是一件好事情,等之後找時間,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給老師。

眾人又等了一段時間。過後,他們等到了人,卻沒想到,來的居然是執法大隊的人。

執法人員拿來一個看起來封合得很牢實的盒子,裡麵全是證件,印著馬俊他們幾個的照片。

將盒子交給顧平生,執法人員不留痕跡地打量了他一眼。這位顧校長最近在執法大隊內部聲名鵲起,據說協助破獲了許多案件,連上頭都對他大肆褒獎。

也是因為上麵有人願意給顧平生做擔保,這種為外部人員辦理證件的不合理情況才給辦了下來。

話雖這麼說,執法大隊還是嚴格叮囑道:“這些證件是臨時的,隻限於本次行動才能使用,等抓捕到不法分子之後,都要統一收回去,絕對不能弄丟。”

顧平生點了點頭。

馬俊他們一臉新奇地從盒子裡翻出來了自己的證件,一起圍過去的還有遊樂場的小黃人們。

陶軍因為還是未成年人,沒有準備他的證件。他看著其他人好奇的模樣,似乎明白了什麼,飛快地看向顧平生:“老師,難道你想?”

顧平生笑著拍了拍自己得意弟子的腦袋:“求職者的心裡已經有了怒,接下來,該給出推動他們的力了。”

在跳蚤人力市場的門口角落,沒能競低價成功的求職者們拿著簡曆蹲在街邊上,等著新的公司招聘員。

有人垂頭喪氣地加入了他們,歎著氣道:“我隻要兩千五的薪資,真的是我要求太高了嗎?”

聽到這話,蹲守路邊的人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否認他,而是說:“現在市場上的基本工資是兩千,兩千五當然不符合公司老板們的預期。”

那人說道:“可是合租房的價格都不止這麼多……”

其他人沒有接話,他繼續失魂落魄地喃喃道:“剛才來的遊樂場要招10個人,我是第5個,如果巡邏隊的人不來,我現在早就拿下那份工作了。”

“那樣誇張的待遇,自己什麼斤兩自己知道,拿著不燙手啊?”

“是很離譜了。”

有人痛心疾首:“但是它確實存在,我剛才也是差點就排到位置了!隻差一點就能拿到了,隻差一點啊!”

這份真情實感的憤恨感染了其他人,不忍心打擊對方,旁邊的人說道:“錯過了就錯過了,向前看吧。”

卻有人突然道:“但是我聽那些求職成功的人說,外麵的最低工資標準至少都是一千五。”

“那我們是兩千誒,居然還要高嗎?”

“不高,他們是正常勞動時間,隻工作八小時。公司除了給他們發一千五左右的工資,還會給他們交保險,不然就是違法的!”

保險,在眾的人即使之前不知道這些東西,聽過了這麼長時間的宣傳之後,也對保險有了一個基礎的認知。

那人繼續說:“而且他們的工資水平是和當地的消費水平相掛鉤,除此之外,選擇的工作不一樣,工資也就不一樣。”

“還分不一樣的工作……?”

“我還以為隻有公司之間的區彆,好的公司工資就高一點,差點的工資就低一點。”

“不是這樣的,真的要看職業劃分!他們還說了,什麼樣的技術難度,就領什麼樣的工資,不是和公司簽訂了合同,這個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你去操心負責了,外麵沒有這個說法!”

聽眾們對望一眼,語氣帶著自己都不易察覺的呆滯:“不是看老板心情發工資嗎?”

“不是!”

“不用做公司所有的工作嗎?”

“不用!”

天啊。求職者們茫然無措地抱著自己的簡曆,互相感覺到了對方的震撼。

有人捕捉到了他話裡的關鍵詞:“你剛才說‘違法’,什麼違法?”

那人也不太清楚:“這個……”

他們正聊著,沒發現盯著的市場大門口隨著人流的湧動新進來了一個人。

那人穿著便服,在其他人都往公司招聘的攤位上衝的時候,這人環顧四周看了看,朝著蹲守路邊的求職者們走了過來。

“你們好,請問你們是不是正在這個人力市場找工作?”

其他人點點頭,說是。

見狀,那人隱秘地出示了自己的證件,滿臉肅穆地說道,“我是執法大隊的人,近日有熱心群眾舉報說這個人力市場存在多起黑中介、黑合同事件,需要請你們配合了解一些具體情況。”

他們避開巡邏隊,來到市場隱秘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