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神現之國(1 / 2)

裡麵的青年說了一句什麼話,因為疲累而顯得細不可聞,奧古斯特欲要撩起簾子的手仿佛被燙了一下。

下一刻,他就收斂了外露的情緒,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

早在侍從發聲的時候,裡麵的厄爾等人就聽到了外麵的動靜。

看著從門口進入的奧古斯特,他們及時止住了話頭。

厄爾剛才聯係了副本裡的治愈係玩家,卻沒想到奧古斯特會突然過來。暗中撤步挪到偏僻的角落,給還在外麵的巨門一個消息,讓他守著那位玩家晚點再來。

奧古斯特一眼就看到了從床上支起身體的青年。

壓在床鋪上的頭發微顯散亂,蒼白的臉頰滲出薄薄一層汗珠,平添一抹脆弱的既視感。

在奧古斯特的印象中,青年身上好像有著說不出的韌性,無論麵臨什麼樣的打壓和輿論壓製,臉上也都帶著若無其事的笑容,像一株堅強明媚的向陽花。

可是如今,這朵向陽花經曆了霜打,花瓣凋零,植株搖曳,讓他抑製不住心間的痛意。

“見過王上。”

奧古斯特兩三步快速走了過去,將顧平生重新按回了床上:“既然不舒服,那就不用行禮了。”

環顧一圈隻看到謝宗洲和厄爾兩個小孩,他頓時緊皺了眉頭,話裡帶上了怒氣:“怎麼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醫師在哪?”

門口的侍從慌忙跪地謝罪,顧平生出言阻止了,搖了搖頭說道:“是我不習慣被人伺候。我隻是有點累了而已,不用喊醫師。”

奧古斯特半信半疑。

於是顧平生換了個說法,無可奈何地說道:“這是神明施以的懲罰,尋常的醫師來了,也幫不了我。”

外人看起來顧平生是一副快要昏過去的模樣,其實本人隻是有一點頭暈。

他現在的感覺更類似於一塊乾癟的海綿被放進了水池裡,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動吸收了自己的小部分力量,腦子裡又混合了一些過去的片段,漲得腦門嗡嗡響。

聽到奧古斯特的話,顧平生倒也沒有堅持,偏了下腦袋笑著說道:“謝過王上的關心。”

俊美的青年似乎頭有些疼痛,舉起手臂壓在了額頭上,陰影垂落在那雙澄澈的眸眼上,卻擋不住裡麵的明亮,看得奧古斯特心裡又泛酸,又發軟。

一路趕來,他從侍從的稟報中簡略聽過了祈福儀式前發生的禍端,沉眸說道:“今天發生的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顧平生沉默了一下。

“多謝王上。”他的聲音雖然虛弱,但話裡的力量卻不輕,“不過這事因我而起,死了那麼多人,於我來說心裡難安,我希望陛下也能給我調查真相的權利。”

話音未落,顧平生撩起眼簾,似乎是怕自己的堅持冒犯了奧古斯特的決議,露出一個微弱的笑容來:“可以嗎,王上。”

躺在床上的青年比最初相見的時候還要恪守禮數,眼睫微微垂下,不再直視奧古斯特,就像一個本分的臣子一樣,畢恭畢敬地向奧古斯特提出請求。

如果說奧古斯特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就是顧平生這看似親密實則疏遠的請求。

他頓時明白,放任神殿試探顧平生的舉止,終究還是讓雙方起了隔閡。

奧古斯特表情不變,心臟卻愈發刺痛起來。

事到如今,以他的驕傲,必不可能和顧平生解釋說自己提前囑咐了負責治安的武官,讓他們加強儀式前對周邊街道的巡邏。

奧古斯特也不可能告訴顧平生,在知道戴維主教為難對方之後,他直接傳喚了戴維。

向來不屑於陰暗手段的太陽王,以直白的言語進行斥責,嚴令戴維主教在這期間安分守己。

本來計劃到場祈福儀式,沒想到被戰事絆住了腳,更沒想到,在他那樣的威脅之下,神殿還有作怪的膽量。

奧古斯特的眼中閃過一抹如劍般的冷意。

而麵對顧平生懇請的目光,他立時將那抹殺心收斂,沉聲說道:“好。”

顧平生展眉一笑:“多謝王上。”

侍從端來水盆放在架子上,剛準備動手,被奧古斯特攔了下來。

眼見奧古斯特將帕子擰乾了水,意識到對方想要做什麼,顧平生微微撐起身,率先伸出手,作勢要接過那降溫用的冷帕子。

溫和的神情中儘是委婉的拒絕之意。

停頓了幾秒之後,奧古斯特沒有堅持,將帕子遞了過去。

顧平生將其攤開折疊,蓋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額上的冰涼驅逐了一點意識上的混沌,但逐漸的,顧平生也愈發困倦,眼皮顫了兩下,幾乎要垂落下去。

看到青年露出明顯的困意,醞釀在奧古斯特口中的話到底是化為了一聲輕歎,消散在了半空中。

他坐在床榻邊上,幫顧平生擺正了歪斜的冷帕子,威嚴的臉上露出一點柔和:“這幾天形勢有些緊張,可能會再發生一些事端,不論你聽到了什麼都不要出門,安心休養。”

顧平生迷迷糊糊地聽到休養兩個字,含糊應了一聲。

奧古斯特凝視著顧平生的臉。

青年似乎永遠都曬不黑,哪怕這麼多日暴露在訓練場的陽光底下,膚色依然白嫩。

讓他忍不住幻想,小時候的顧平生大概就是一個白白糯糯的團子模樣,麵向大人的時候或許是羞怯的,或許是乖巧有禮的,又或許活潑開朗像個小太陽,笑容會發光。

知道青年已經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奧古斯特的手往前伸了伸,揉了兩下顧平生的頭發,惆悵的話不知道是說給誰聽:“迄今為止,你還從未叫過我一聲王兄。”

如果有可能的話,奧古斯特情願顧平生不是神明派來的神使,這樣就不會和神殿扯上關係。

但是,沒有那麼多的如果。

奧古斯特收回了手,掩去眼中的心軟,吩咐侍從照顧好顧平生,起身離開了。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自己再晚一點離開,黑貓的爪子就會落在他的手臂上,讓他一個月都疼得抬不起手來。

早在牛群發瘋衝進街道的時候,黑貓就出現了,顧平生力有不逮地從祭台上下來的時候,也是黑貓甩了一下尾巴,撐在顧平生的膝蓋上,讓厄爾及時接住了他。

黑貓想要隱匿自己的身形,即使是顧平生也難以發現。

小小的貓兒就這樣跟著長隊伍一路回了宮殿,看著顧平生被厄爾攙扶進了自己的寢居,看著奧古斯特進門對顧平生眼露痛惜。謝宗洲不太放心顧平生的情況,給人用了一個檢測身體負麵效果的道具,得到了檢測失效的結果。

荒誕世界雜七雜八的道具雖然某些時候有用,但很少在需要的時候起到關鍵性的作用。

連係統都有作妖的可能,那麼就彆指望道具能靠譜。

所以謝宗洲挑挑揀揀,也就帶了一些道具,用起來也不算心疼。

現在看著陷入睡眠的顧平生,他卻有一點後悔了,怎麼當初不多帶上幾個。

厄爾一樣擔心,但看顧平生已經睡著了,不忍心打擾到對方,便說道:“他說自己沒事,應該就沒有什麼問題。”

“等下那治愈係的玩家就過來了,讓他先睡一會兒吧。”

謝宗洲再次看向顧平生,無意中對上了黑貓不耐煩的目光。

但他又看不見黑貓,隻覺得周圍突然有點冷,有種迫切想要離開這屋子的欲望。

不止是他,厄爾也有這個感覺。

剛才太陽王的話透露了一些隱藏的信息,謝宗洲順勢道:“走吧,有些事我們得商量一下。”

兩人離開了顧平生的寢居。

看到整個屋子裡空曠無人,終於隻剩它和顧平生一人一貓,黑貓終於是舒服了。

知曉顧平生隻是在吸收殘留的力量,身體上並沒有大礙,黑貓表現得十分悠閒。

貓兒探著小腦袋,歪頭凝視雙眼緊閉的顧平生,突然看到了一縷從額前滑落的碎發,踩著碎步走過去。

腳掌壓在顧平生的胸口時,就像是靈魂被什麼東西觸動了一般,黑貓停了下來。

貓兒隻是遲疑了一秒鐘,就把四隻爪子都給放了上去。

軟乎乎兩隻小肉墊按在胸口,來來回回踩來踩去,當事貓過於開心和專注,甚至翹起了尾巴根。

它踩得太歡實,半夢半醒的顧平生愣生生被它給踩清醒了。

他正做著夢,看見眼前的小小黑貓,直接認成了幻象中的那抹影子,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拎起黑貓團子捂在懷裡,呢喃親近地說了一聲:“莫鬨。”

黑貓偏就要鬨。

在那好似被霧氣渲染得模糊不清的幻象之中,不聽話的黑貓化作了一團湧動的黑色物質,從顧平生的掌心掙脫開來,立在半空中,變成了一個男人。

男人舉手投足中都有種說不出來的優雅,狹長的桃花眼瞥向了坐在辦公桌前的顧平生,伸手將擺在人麵前的文件拿起:“你又在看這些沒意義的東西?”

陷入幻象的顧平生愣了一瞬。

麵前的人是刑野,帶著他那股標誌性的放肆,卻又比他印象中的男人少了兩分克製。

沒有第一時間得到自己的回應,刑野徑直將臉杵在了他鼻前,眯起眼睛危險至極地說道:“看我。”

神的身軀理當沒有人類的生理反應,但顧平生好似感受到了邪神灼熱的呼吸,讓他的心跳速度都不由得加快。

那樣的失神隻在一瞬間。

視野近乎被男人擋住,他隻得放下了手中剩下的半份資料,滿含無奈地說道:“好,看你。”

這麼一看,顧平生就發現了男人肩胛骨處不甚明顯的淤青,修長的指尖觸碰上去,卻被刑野給擋開了。

動作頓了一下,顧平生麵不改色地說道:“又找伊甸園的人打架去了?”

刑野不說話,身後卻冒出來了一根長長的尾巴,不開心地在半空中晃來晃去。

顧平生的注意力立馬就被那毛茸茸的尾巴吸引了過去。

他心想,看來不止是打架去了,還打輸了。

刑野是在顧平生目不轉睛地看了好一會兒後,才意識到自己把尾巴給暴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