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此處離京城不遠, 李丹青稍心安。
她服了藥,藥力起效, 很快睡著了。
這次,雖還是有噩夢片斷,卻不像之前那般驚惶。
夢裡且知道,一切終會過去。
李丹青是渴醒的。
她一動,便有一個穿著粗布衣裳、年約八歲的小姑娘跑過來,拿巾子給她擦臉, 再端了水喂她。
李丹青喝了幾口水,停下看了看小姑娘。
小姑娘笑嘻嘻道:“姐姐是尋齊公子麼?他在前麵院子跟我爹說話,讓我陪著姐姐。”
又介紹自己, “我叫英兒,我爹便是給姐姐治病的大夫。”
李丹青聽得齊子蟄在前麵院子裡,鬆了口氣。
剛剛醒來不見齊子蟄, 心下是有些發慌的。
這段日子逃亡,習慣了一睜眼就看見對方。
她動了動,感覺渾身發癢,這才想起,一路逃亡, 還沒洗過澡, 身上衣裳也沒換過。
齊子蟄也一樣。
兩人身上早發臭了。
都臭著,互相不嫌棄。
李丹青小聲跟英兒道:“英娘, 你能幫著燒點水麼?我想擦擦身子。”
英兒點頭道:“姐姐是該擦一擦,換套衣裳。”
她展開適才給李丹青擦臉的巾子,“瞧,才擦了一下,巾子就變色了。”
“姐姐身上的衣裳, 有股好大的味,也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
李丹青有些羞赧,硬著頭皮解釋道:“路上灰塵多。”
英兒去燒水時,齊子蟄進來了。
齊子蟄坐到床邊道:“這兒近著京城,平素進京和出京的人經過,若停歇,會在此買些解毒丸,也會說些京城的八卦。”
“我剛跟大夫閒聊了幾句,他告訴我一件新鮮八卦。”
李丹青洗耳恭聽。
這件新鮮八卦,沒準跟他們的事有關。
齊子蟄道:“說是一個多月前進宮的麗嬪娘娘,已傳出喜脈,有孕了。”
“聖人容光煥發,認為自己龍精虎猛,賞賜了麗嬪娘家,還打算待麗嬪誕下兒女,要晉她的位份,封她為妃。”
“因麗嬪娘娘父親生辰在即,昨兒早上,便有京官派了人馬出京,要去搜尋珍奇玩意,到時獻給麗嬪娘娘父親當賀禮。”
李丹青聽畢,悚然而驚。
這位麗嬪娘娘,是一個多月前進宮的。
那她……
齊子蟄點頭,壓著聲音道:“若沒料錯,和秦王幽會的美人,正是這位麗嬪娘娘。”
李丹青驚了。
麗嬪娘娘進宮才一個多月,就有了喜脈。
她的“喜脈”,真是聖人的嗎?
鬨不好是秦王的。
如此,才能解釋,為何秦王一氣兒派了嚴江離和朱峰等得力手下追殺齊子蟄。
他們逃離石龍鎮時,齊子蟄托顧管家給嚴江離和朱峰一封信,信中說秦王幽會美人的事,人儘皆知……
這幾日她生病,拖慢逃亡行程,若還有人追殺,早追上了。
現下沒有追來,是不是可以推測,麗嬪有孕,情況敏感,秦王為免節外生枝,決定先放過齊子蟄?
或者說,秦王篤定,武安侯諸人,若不是逼不得已,絕不敢到聖人跟前亂說。
聖人“老來得子”,證明自己還有威力,煥發新一輪活力,正在沾沾自喜。
若聽得涉及麗嬪的閒言,第一時間,絕不是處置秦王和麗嬪,而是處置說閒言的人。
因為說閒言的人,敗興,掃他顏麵。
間接在說他昏聵。
且,天家之事,豈能任臣子亂說!
這時候,秦王應該是按兵不動,在等待時機,準備適當時刻,再一舉滅了所有礙著他的人。
李丹青看著齊子蟄道:“這麼說,在聖人高興的日子,你便是安全的。”
秦王妄動,易引起猜疑,他暫時不敢動。
武安侯說閒話,易敗了聖人的興,敗興者必死,因不敢亂說。
齊子蟄點頭,“秦王不敢妄動,榮昌公主暫時也不敢囂張,魏大郎如何尚未定。”
“但可確認,你也暫時安全。”
齊子蟄說畢話,見英兒提水進來,便出去了。
英兒關了門,扶李丹青坐起,給她解下衣裙,“嘖嘖”道:“就連這肚兜,也像是被泥漿過的。”
李丹青:……
英兒幫李丹青稍微擦洗一遍,怕她著涼,忙忙拿一套粗布衣裳給她穿上。
又道:“姐姐不要嫌這套衣裳是粗布的,我們隻有這種,沒有綢緞的。”
李丹青道:“是乾淨衣裳哪,我要多謝你的。”
英兒給李丹青穿好衣裳,端詳一下道:“姐姐這頭發,抖一抖,應該也能抖下來三兩土,就是你病著,不能幫你洗頭了。”
說著幫李丹青抖了抖頭發,拿巾子給她抹一抹,就算完事。
李丹青重新躺下時,方覺身上清爽了不少,整個人輕鬆了許多。
英兒問道:“姐姐餓不餓?”
李丹青沒有感覺餓,但她認為自己該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她道:“我想吃點粥。”
英兒點頭,“廚房溫著粥呢,我去端來。”
英兒很快端了粥來。
李丹青強著自己吃了小半碗,實在吃不下了,方才搖頭。
她又讓英兒扶她下地小解。
稍稍一動,重新躺到床上時,隻覺全身骨頭快要散了似的。
待英兒出去,齊子蟄又進來了。
他也洗過了,同樣換了粗布衣裳,頭發披在肩上,還在滴水。
李丹青道:“你拿巾子擦乾頭發罷,這樣子容易著涼。”
齊子蟄不以為然,“沒事,我又不是嬌女子。”
李丹青趁著自己還有精神,再複盤一下之前的事,又問齊子蟄道:“回了侯府,你準備如何跟你父親說?”
撞見秦王幽會美人,之後被追殺,在石龍鎮滾下山坡,被魏三娘所救,失了憶……
再至被魏老太設局,變成“奸夫”,帶著李丹娘逃脫……
這些都能如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