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淩光見李丹青嘔了,本要回避,讓婆子去收拾汙物,聞言突然停下腳步,有些狐疑。
李丹娘長成這樣,一路和齊子蟄上京,孤男寡女,他們……
一旦心中生疑,馬上嗅到許多疑點。
李丹娘平素膽小,人多的地方,總是聲如蚊蚋,有時甚至不敢說話。
但昨日,武安侯府門前那麼多人,她聲音雖嬌弱,卻揚了聲調,字字清晰。
是什麼改變了李丹娘?
是因為懷了彆人的孩子,所以變了?
所以昨日拚了力氣,演了一出,保住了武安侯兒子的名聲?
跟著自己到狀元府,實則是另有圖謀?
昨日反水,今日要在殿上再次反水,令自己無翻身之機?
李丹青嘔完,有些虛脫,倒向枕頭上。
婆子忙朝魏淩光道:“狀元爺回避一下,我收拾收拾。”
魏淩光冷著臉道:“你隻管收拾你的。”
婆子以為狀元郎愛重妻子,這會子不舍得離開,也不以為意,忙喊進另一個婆子,快速打掃了汙物。
婆子重新去煎藥。
魏淩光上前,坐到床邊,看著臉色慘白的李丹青,淡淡問道:“為何突然嘔了?”
李丹青閉著眼睛,倦倦答道:“藥太苦了,嗅了嗅,腸胃有些受不住。”
魏淩光看著李丹青的表情,分辨她說話的語調。
疑心一起,便覺得她似乎有問題。
從前,她生病時,也嘔過。
那時他在場,她顧不得病體,一再哀求他出房,怕汙物薰了他,怕他嫌棄她。
今日,她見他沒有回避,卻安然躺著,沒有半絲不安。
李丹娘,跟從前有所不同。
已不再把他當天神。
一個女子本把你當天神,有一天變了,那定然是她心中另有了人。
嗬,齊子蟄!
魏淩光表情不變,看著李丹青問道:“丹娘,你還記得咱們第一回見麵的情景麼?”
女子癡心時,縱是病著,也要纏著你,與你一道回憶第一回見麵的情景,要你複述當時說過的話,要你承諾,永遠待她好。
女子若變心,定然不想再回憶這些。
李丹青聽得魏淩光的話,心下打個突,她才嘔吐完,很是淒慘,魏淩光不關心她的病,卻突然問這個,有些不同尋常。
她幽幽道:“哪能忘呢?我隻怕大郎忘了。”
又幽怨,“大郎可不要像以前那樣,說自己全記得。”
“大郎真個記得的話,敢不敢說一遍當時的情景?”
好啦,待你說了,我就知道第一次見麵的情景是如何的。
魏淩光見李丹青如以往那般,對第一次見麵的情景念念不忘,又有些拿不準她有沒有變心了。
李丹青催道:“大郎,你記得的話,倒是說呀!”
魏淩光和李丹青的祖父,曾有交情,分彆得了長孫和長孫女後,有一次一道喝酒,趁著酒興,就給長孫和長孫女定下婚約。
酒醒,魏祖父有些後悔,因魏家勢力大,李家其實比不上。
但剛定下,又不好說後悔。
幾年後,兩家祖父去世,魏父本也想解了婚約,後來得了病,便顧不上此事。
又幾年,李大鼎亡了妻子,將女兒寄養在弟弟家中,自己出走,沒了音訊。
魏家怕這時候去退親,顯得不仁不義,易落人口實,就拖延著此事。
拖著拖著,魏淩光和李丹青漸到了婚配年齡。
魏老太安然等著,自己兒子才貌雙全,再等幾年也無妨,李家女兒可等不得,再等下去該急了。
她篤定,李家等急了,自會主動來退婚,到時再各謀婚事。
李家的人果然來退婚了。
不是李二鍋親來,而是他的妻子宋氏來了。
令人詫異的是,她還帶了侄女李丹娘一道來了。
退婚這等事,哪能帶著小娘子一道呢?
出了門,小娘子的臉往哪擱?
可宋氏,就這樣做了。
魏淩光簡單描繪了這番前由,笑道:“萬沒料到,你嬸娘其實鬼著呢,她帶著你上魏家,為的,是讓我看到你。”
“你長成這樣,那一天,又那般裝扮,含羞帶怯的,是男子就抵擋不了。”
“我一眼見到你時,當即挪不動腳步,心頭咚咚跳。”
“我覺得,若退婚,日後看你嫁彆人,定會悔死。”
“當即,就跟母親說,要娶你。”
魏淩光說到這裡,停了停,看著李丹青道:“丹娘,你當時還跟我說過一句話,正是這句話,令得我神思不屬,恨不得馬上迎娶你。”
“你記得自己說過的話麼?”
李丹青:嗚嗚嗚,我不記得,誰來告訴我?
魏淩光見李丹青不答,便俯身,“丹娘,你忘記了麼?”
李丹青幽幽道:“我當時敢說那樣的話,如今,卻不大好意思說出口了。”
“那會,真是不知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