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綠萼被奚浮玉抱在懷中,眼睛濕漉漉的望著他。
男子下頜線流暢利索,薄唇冷淡,自下向上,甚至能看到他纖長濃密的眼睫,彎彎的睫毛仿若臥了層化不開的雪,森冷且寒涼。
……就透著點薄情寡義。
雨水嘩啦啦落下,在竹傘四周構成不連續的水幕。
微風吹過,幾滴雨水落在小狐狸臉上。
奚浮玉抬手為她遮了下。
小狐狸耳朵向後壓成了飛機耳,小聲說,“我以為你討厭彆人碰你。”
上次碰了衣角就踩了她手。
這次該不會是準備騙感情吧?
奚浮玉素手執傘,容貌似水月觀音:“確實討厭。”
花綠萼:“我可以自己走。”
奚浮玉撒開手。
花綠萼跳下去,化為人形,套著法衣,倒是不怎麼擔憂雨水,“公子怎麼來找我了?”
奚浮玉抬手,蒼白手腕,紅線愈發顯眼,“契約。”
花綠萼恍然。
這才意識到自己因妖丹破裂的疼痛,而忽略了腕間隱隱發燙的紅線。
至於為何會發燙。
大約是因為她離奚浮玉太遠了。
奚浮玉,“你知道違背契約的下場嗎?”
花綠萼:“雷劫劈死?”
過了天道的誓言,違背自然有雷劫懲罰。
奚浮玉略一垂眼,“在此之前,我可能會折斷你的腿。”
他撩起眼皮,墨色瞳仁無波無瀾,語氣雲淡風輕,“也可能捏碎你的妖丹。”
隱約透著“我還沒想好到底要怎麼處罰你”的困惑。
花綠萼身形微僵。
冰冷雨水打在她臉頰。
奚浮玉將傘朝她這邊傾斜。
他這溫情的舉動,興許是偽善麵具之下漏了的良心未泯。
但更像是在……逗弄寵物。
不惹到他底線隨便如何折騰,若是惹到了,便如他所說,折斷雙腿,捏碎妖丹。
花綠萼甚至懷疑,這不是二選一,這是可以同時實現的兩個選項。
她咬著唇,低聲解釋,“我沒有想跑,隻是那兩個修士發現了我。”
奚浮玉微微側臉,眸光淺淺,“所以你現在還活蹦亂跳。”
花綠萼閉嘴了。
她這會兒真懂了。
那句“我與你的因果,隻與你的生死有關”,根本就是,“我要你死你就得死,要你活你方能活”。
可惡。
到底是哪裡來的變態?
花綠萼跟在奚浮玉身後,安全避過那兩位修士設下的陣法,“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奚浮玉微微頷首。
花綠萼:“你當時為什麼會出現在我逃亡的路上?”
奚浮玉:“我的洞府在那裡。”
花綠萼:“是哪個門派呀?”
奚浮玉靜靜看著她,就那麼一言不發。
花綠萼垂頭,望著臟了的鞋麵,小聲說:“我就是隨便問問,我不問了。”
她低頭踩著奚浮玉走過的路。
心想,要怎麼樣才能還清救命之恩?
戲文裡所說“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分明就是用一生困住了一個人,困住的還多是女子。
然後便沒了她自己的人生,從此為另一人永遠操勞,生兒育女,洗衣做飯,照顧老小。
真是好狠毒的報恩方式。
還得是人族想的周全。
花綠萼微微歎息。
這契約果然煩躁。
不若等她找到妖丹,複仇之後,一命抵一命還了奚浮玉,了結契約好了。
……
奚府。
奚家的大姑娘,奚浮玉同父同母的妹妹,奚滿雪從馬車內跳下來,小廝忙過去給小姐打著傘。
奚滿雪揮開小廝,撐起手中的傘,悠閒自在的在雨中散步,餘光見了那抹青色和白色,停下腳步,“三哥?花小姐?你們怎麼這麼晚還出去?”
奚浮玉:“逛街。”
花綠萼抬眼,記起她是那個說“與丫鬟綠萼同名”的姑娘。
奚滿雪倒也沒想太多。
隻是覺得花綠萼也太好運了點,不過是個區區凡人,竟也入了她三哥的青眼。
她乾巴巴的說,“三哥好久沒回來了,逛逛也好,臨淵城的夜市很有意思。”
奚浮玉點頭,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傘,“這傘是誰送你的?”
奚滿雪忍不住縮了下,慌亂道,“我自己的,三哥怎麼這樣說?”
奚浮玉靜靜看她。
花綠萼暗自吐槽,這種眼神還挺有壓力,可以學學,日後說不定用的到。
奚大姑娘擔不住三哥的眼神威壓,期期艾艾道:“是,是位公子送的。”
奚浮玉沒回話,仍然是淡淡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