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有幾分害怕。
奚浮玉眼球已經全紅了, 漆黑瞳仁拉成冰冷的針狀,身為妖怪,花綠萼最明白這是野獸攻擊時的狀態。
她肚子撐得難受。
又害怕奚浮玉在這種情況, 做出彆的喪心病狂的事。
花綠萼顫著聲音說, “冷。”
“我冷,奚浮玉。”
“我不是故意想到……我就是太冷了。”
奚浮玉默了幾秒, 安撫性地摸摸她的臉。
花綠萼眼中浸著水霧,淚眼朦朧,原是想裝可憐,不求裝可憐有用——
往常裝哭求奚浮玉的情況也有, 他該冷漠依舊冷漠。
隻少受點苦就好。
然而沒想到他身體漸漸暖了起來,靈力運轉了幾個小周天,甚至有幾分燙。
陡然升溫,小狐狸又抖了下。
奚浮玉:“還冷嗎?”
花綠萼搖頭。
奚浮玉:“喚我的名字,小殿下。”
花綠萼張了張嘴巴,這種情況,竟然有點莫名羞恥, 根本叫不出他的名字。
奚浮玉眸色微暗, 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好脾氣道,“那就不說了。”
花綠萼淚眼婆娑:唔。
手掌,那個嘴。
啊啊啊就是很可怕,怎麼能哪裡都可以長嘴!
*
花綠萼醒來的時候, 奚浮玉已經不在身邊了。
夜陰沉沉的黑。
已經是第二天的夜晚。
花綠萼躺在床上發了會兒呆, 手掌摸著小肚子……
呃,不能細想。
為了防止奚浮玉回來,突然同床共枕, 她穿好衣服下床。
到了二樓的廊下,看到院中正在練劍的奚浮玉。
先前就覺得奚浮玉練的劍招很眼熟,又想到白團子講奚浮玉有它第一任主人的氣息。
花綠萼靈光乍現。
這不就是仙族的招數嗎啊??
不不不,準確來講,是他們這群天道欽定者所學的劍術。
奚浮玉甚至有了劍意。
花綠萼撐著下巴看他。
總覺得他身上的疑點越來越多。
可惜小狐狸雖然有好奇心,但唯獨不想探索奚浮玉的秘密。
知道的越多牽扯到越深。
最好就保持這麼純粹的青澀關係,日後也好沒太大牽扯的分開。
花綠萼晃了晃小葫蘆,聞了聞湯藥味道,覺得有點苦,又加了點蜂蜜,慢悠悠的喝著。
餘光見奚浮玉停下練劍,視線落在她手中的葫蘆上。
花綠萼遲疑兩秒,將葫蘆遞給奚浮玉,“提神醒腦的,你要嘗嘗嗎?”
奚浮玉接過來,將湯藥嘩嘩嘩全倒了,又丟進去幾顆丹藥,還給她,“有點苦,不要加蜂蜜。”
花綠萼瞪圓眼睛,呆呆接過小葫蘆。
“!!”
“你乾嘛倒我藥??”小狐狸憤怒道。
奚浮玉疑惑:“小殿下不是想要治療妖丹嗎?”
花綠萼當然知道這是治療妖丹的,但什麼都不說就倒妖怪的丹藥,這件事很惡劣好不好!
公子依舊是掌控欲超強的公子。
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最初待在奚浮玉身邊的日子。
每句話都要說的小心翼翼,去哪裡都要向他彙報,做了什麼與誰見麵也要告訴他,還有無時無刻黏在身上的神識。
她抱著小葫蘆抿唇。
如果沒有享受過自由她也不會這麼難受,可離開深淵之後再掉入深淵,真的很難忍受。
這時。
忽然被奚浮玉抱了起來,不是公主抱,是抱小孩一樣,她坐在奚浮玉結實的小臂,差點沒炸毛。
做什麼?
過日子最起碼,不能睡醒了又睡啊啊啊。
小狐狸一陣緊張。
奚浮玉坐在廊下的美人靠,將小狐狸放在腿上,“怎麼不開心?”
他身上的溫度是暖的,沒有之前的冰冷。
——這種一直運轉靈力維持體溫的狀態是很緊繃的。
花綠萼根本沒有細想,還惦記著湯藥的事呢,小聲嘟囔:“我私自動你東西,你會高興嗎?”
奚浮玉:“在下的房間,小殿下都毀過一次了。”
“不周山也被小殿下翻過了。”
之前說奚浮玉偷師,小狐狸自己還抱著不周山的煉丹書籍學了起來。
……雖然她當時不是在計較奚浮玉“偷師”,隻是不想奚浮玉湊她太近。
花綠萼啞口無言,扣著衣服,乾巴巴道:“不一樣。”
奚浮玉微微挑眉,“你在撒嬌麼,花九疑?”
小狐狸震驚抬頭。
天地良心,她明明是在生氣,隻是她太弱了,連生氣都被看成撒嬌。
舉個不恰當的例子。
譬如說,她將奚謹逗到惱羞成怒,但她很喜歡奚謹羞赧的模樣,而且她知道,不管她怎麼做,奚謹都不會離開,所以她麵對他惱羞成怒的模樣,會有恃無恐的說你怎麼這麼可愛。
再比如現在的奚浮玉。
他看狐狸小聲說話,聲線嬌又柔,隻會覺得好聽,吳儂軟語般,當然極像在撒嬌。
因為公子是上位者,他擁有絕對的掌控權,他可以隨便逗狐狸,並且從不擔心逗弄過火之後,狐狸會不會離開。
哪怕離開他也能抓回來——這點他已經身體力行證明了。
花綠萼情緒更低落了。
奚浮玉抬手摸著她的軟乎乎的小臉。
他微微垂下眼睫,又輕輕抬起,“要練劍嗎?”
花綠萼遲疑:“……你不會要趁機打我吧?”
奚浮玉無奈的看她一眼。
小狐狸翻譯這個眼神:打你還用趁機?
就很囂張。
但這樣坐在奚浮玉腿上又很彆扭,她都沒和奚謹這麼膩歪過。
索性同意練劍這件事。
一人一妖也算是師出同門,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花綠萼所有的招數奚浮玉都能預測出來。
這種憋屈感不身臨其境真的難以體會。
不過漸入佳境後,憋屈感就消失了。
花綠萼在學宮也有陪練,對方同樣修為高深,可以預知她所有的招數,但那是在喂招。
奚浮玉這會兒就在給她喂招。
小狐狸認真起來,持劍攻擊,找準機會左右開弓,出其不意,一記黑虎掏心,硬生生讓公子見了血。
他今日穿了件暗綠色的衣袍,寬肩窄腰,胸口被撓出一個口子,胸前布料破爛,裸露的瑩白胸膛落了道血爪印,不停滲血。
這道傷竟然多了幾分澀氣。
小色胚捏拳。
昨天就想說了。
奚浮玉的胸,真深藏不露。
奚浮玉微微挑眉:“這麼高興?”
花綠萼輕咳了聲,隨即明白過來,蹙眉道,“你在逗我?”
奚浮玉隻是道,“解氣了麼?”
花綠萼沒什麼好解氣的,難不成給他一刀就消氣了——也不是不行,得戳狠點。
她含糊道,“公子會哄妖怪,就不會道歉嗎?”
奚浮玉盯著小狐狸看了會兒,半晌,意味不明的笑:“小殿下膽子大了不少。”
花綠萼垂著腦袋示弱,語氣多多少少帶出了些不滿,“我怎麼敢呢?”
奚浮玉轉了話題:“還要練嗎?”
花綠萼搖頭,“改天吧。”
有陪練是挺有意思的,但意識到他在用這種方式讓她出氣,就沒興趣了。
小狐狸收了劍,沒走兩步就又被奚浮玉抱起來了。
“……”
啊啊啊啊有什麼病?
往常也沒見他這麼愛抱狐狸!
花綠萼忍氣吞聲,“我會走路。”
她厲害起來四隻腳跑的可快了。
奚浮玉將人抱進懷中,讓她重新坐在自己腿上,“不用走路。”
花綠萼滿身僵硬。
她罵道:“你是牲口嗎,這麼快就發青了?”
奚浮玉撩起她的裙擺。
玉衡齋院中的竹林換成了綠萼梅樹,雪白的花苞翹著一口綠,花瓣層層推開,仿若泡進了鳳仙花汁,染成了豔麗的紅梅,指腹一磋,花瓣搖曳出汁。
公子衣衫相當整齊,他就是用手。
但是他的手,還有張嘴。
就很逆天。
小狐狸坐在他腿上,眼中含著水霧,朦朦朧朧看到奚浮玉的眼睛,暗紅色的眼球,像是有幾分欲色,但又好像極冷,沒有任何波瀾。
仿佛在冷眼觀看她的失態。
花綠萼沒再多看,狠狠咬著他剛剛因打鬥而衣衫破爛露出的肩膀,發出幾聲小獸似的無助的嗚咽。
迷迷糊糊聽到奚浮玉問,“我可以進你的靈府嗎?”
花綠萼登時清醒,鬆開他肩膀,滿嘴的血腥味,冷聲說,“不可以。”
語氣冷情的完全看不出剛剛的失神。
奚浮玉也不惱,嘴巴不知疲倦的我行我素,他問,“那什麼時候可以?”
花綠萼攥緊他的衣服,“等我考慮好。”
奚浮玉:“具體時間呢?”
花綠萼斟酌了會兒,試圖拖延,“等我境界圓滿。”
那就是兩年後?
奚浮玉啞著嗓音說,“可以。”
他餘光注意到自己被咬出肩膀血肉模糊的傷口,不輕不重的拍拍她,“牙口真好,小殿下。”
花綠萼:“……”
*
回到玉衡齋的第一天,睡了睡。
回到玉衡齋的第二天,睡了又睡。
第天,第四天……
第五天提出抗議,睡覺之餘,加了練劍,學陣法,學丹藥,學符咒等等課程。
小狐狸得出結論。
奚浮玉是個學術造詣極高,但為人極不正經的老師。
第九天被奚浮玉架在案桌玩,無意中發現他竟然偷偷買過小黃書!
可怕。
起因是花綠萼趴在奚浮玉懷裡,餘光忽然看到一本書印著熟悉的書店的圖標象征。
之所以熟悉。
是因為花綠萼曾邀請鬼族小殿下齊退之來歸墟玩。
小狐狸得瑟的和鬼鬼炫耀她建立的超大藏書館,還暢想未來在歸墟各處設立學堂,讓每隻小妖怪都可以學習。
一邊說一邊走,就在小巷子裡看到了這家書店。
花綠萼翹著尾巴,“看看,我們歸墟連這麼個小巷子都深藏不露,可見妖怪們有多求知好學!”
吹噓到最後,兩位一同進去買書。
店家笑眯眯的問,“要靈修的,還是體修的?”
花綠萼興奮:“都要都要。”
店家笑意盈盈:“要哪類妖怪的?”
花綠萼:“狐狸狐狸!”
他們倆各得一本。
花綠萼靈修的書才剛看了前兩頁,還點頭評價,“雖然有點籠統,但還好……”
然後,然後就被鬼鬼猛地抽走了她手中的書。
並相當嚴肅的告訴她,絕不許看這類書。
花綠萼本來好奇心就重。
他這麼一說,她還偏要看。
然而不管她怎麼哭鬨都沒用,甚至她再次偷偷去書店買求,都被店家輕飄飄的推辭了,“哎呀哎呀,十八歲以下不能買,修煉會成問題的。”
顯然是被齊退之敲打過了。
可以說花綠萼惦記這家書店惦記整整一年了!
所以小狐狸在看到這本書時瞬間從萎靡狀態支棱起來。
“你買這本書花了多少靈石,一百塊以上會送小禮物,你有沒有??”
奚浮玉起先沒注意到是什麼書,隻是難得注視著花綠萼這麼歡快的神色,輕輕撫著她後背。
在看到“靈府心經”,眸色猝然一動,猛地將小妖怪手中的書抽回。
他淡聲說,“什麼禮物?”
花綠萼抬手去夠他手中的書,“是一個小盒子裝著的,這一本是圖文版的,要一百靈石呢,還是上品,是什麼禮物……你讓我看看嘛!”
奚浮玉隱約記得是有個小盒子。
他隨手收到了儲物袋,這會兒回想起來,估計也不是什麼正經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