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逼仄陰暗, 隱有一股黴味。
老舊發黴的白牆,斑駁不堪, 一側貼有不少舊報紙,它們宛如這麵牆生出的牛皮癬,糟駁難看。
屋內僅有一張老舊不已的木架床和一個辨不清顏色的大櫃,簡陋不已。床上的人稍微一動,木架床吱喲吱喲響個不停,像隨時會宣布壽終正寢一般。
大櫃上似為掩蓋擦不掉的黴點,貼有鮮紅明亮的大字標語“一不怕苦, 二不怕死”等, 彰顯著這個時代獨特的、昂揚向上的氣息。
哪怕眼前的環境一切都不儘如人意。
“陳欣雨”仍是忍不住狂喜。
她回來了!
她竟然回來了!
她的手還沒有經過日積月累的勞作, 雖有些繭子, 到底還是嬌嫩的, 皮膚緊致, 仿佛稍一用力便可掐出水來。
這是正屬於青春的標誌。
這是她在往後消逝的幾十年青春裡不曾有過的美夢。
“陳欣雨”遏製不住狂喜,她恨不得奔到大街上,向每個人大聲喊,想暢快地抒發自己的境遇。
正如歌中所唱的, 人人所幻想的那樣,“倘若人生可以重來, 我該如何如何”, 而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事結結實實發生在她的身上。
彆問她為何如此熟悉。
實在是因為這是她真實經曆過的人生, 也是她曾經憤然不想再回到的時代,那裡有她的慘痛記憶,而她的一生是那樣淒慘暗淡。
此刻全都不一樣了,她回來了。
她從21世紀的20年代回到了二十世紀的八十年代,她帶有先天的記憶, 帶有對未來走向清晰的認知。
她的心中有一腔豪情與熱血,她甚至覺得,世界就握在她的手中。
此時此刻。
她是這個世界、這個時代的神。
因為,她在醒來的瞬間,清楚地認識到,她穿書了。
穿進的是一本特殊的書。
因為這本書是她寫的,她寫完一章發到網上一章。
讀者有卻不多,寥寥讀者卻痛罵女主三觀不正,一心想給人當後媽,把所有配角寫得如同智障白癡一般。
她在線上與讀者掰頭,彆看她那時候已經六十多了,上網什麼的她不在話下,回個帖子還是很輕鬆的。
卻不想,與讀者掰頭完,轉頭她去拖地,一不小心跌倒在地,然後頭朝地摔著了,再醒便來到她自己寫的書裡。
這就是命。
老天爺都看不過眼她一生的不順,想要給她一次新生的機會。
無人的屋子裡,“陳欣雨”咧嘴笑出聲。
笑聲越來越大,竟有幾分淒厲,頗為瘮人。
“陳欣雨”不以為意,她迫不及待想欣賞一下她如花一樣的年紀的容顏。她知曉沒有頂級容貌,然這並不妨礙她在年輕時也是一朵嬌花。
鵝蛋臉,小巧鼻子,雙眼皮,稍微一打扮,自有一種溫婉賢惠的氣質。
也是很耐看的。
奈何這個屋子裡沒鏡子,她走了一圈沒找到,便從屋裡出來,去彆的屋找鏡子。出來後,她略微頓了下,略過幾分驚訝,沒甚在意,終於在隔間找到一麵小鏡子。
然而,在看清鏡中人之後,“陳欣雨”愣住了。
鏡子裡是一張陌生的麵孔。
陌生,是因為這不是她自己的臉。
哪怕她穿書之前已經六十多歲,她怎會連自己的臉都記不得,況且家中亦有幾張年輕時照片,後來日子太苦,她不時翻出相冊回憶往昔,惦記從前,自然對年輕時的容顏記憶深刻。
正是記憶深刻,方才說明此刻問題。
這不是她的臉。
她變成了誰?為什麼不是她自己?
在這些問題尚未有解答的時候,她在這張臉上找到了似曾相識的痕跡。
她是見過這張臉的。
可是,她實在想不起來,這人到底是誰。
這個人後來離她的生活太遠,她幾乎沒怎麼見過,所以才會人到嘴邊,硬是想不起名字。
“陳欣雨”的一腔喜悅已經被破滅一半。
她穿到了她自己寫的書裡,女主角就是她自己,可是她卻沒有穿到自己身上,而是穿到了一個連名字都想不起來的人身上,豈不是讓她抓狂?
她忙跑回去,翻箱倒櫃,去找證件,找各種記錄,想找到她到底穿成了誰。
終於,不負她所望,她看到了那個被埋藏在記憶深處許久的名字——
林翠萍。
嗬,她穿成了林翠萍?
她真是忍不住仰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