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的伴讀數量比大皇子要多,朝臣們雖然對康煦帝的人選有些爭議,但其數量上並未多言。
畢竟這兩位,到底身份不同。
惠嬪還擔心記掛某些風言風語會讓允禔生氣,卻沒想到,他壓根就沒將這事放在心上,每天上課的時候仍然是文的不咋讀,倒是拚命往演武場跑。
嘴裡還嘟噥著什麼要好好練武不能被允礽打掉牙齒什麼的。
這給她氣得。
這將來要是文不成,連皇帝考校的時候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豈不是丟臉到後宮去了?
惠嬪彆的不說,還是要臉的。
倒不說與誰人比較,可是這功課該做好的還是得做好,不然天天讓自家伴讀挨揍,這說出去都不好聽。
她決意要將允禔這壞毛病給掰回來。
允禔尚未知道他苦難的日子要來了,而那頭,允礽的身體在夢魘少了些後,也開始正式上課了。
他的開蒙是在康煦帝的教導下進行的,再正式拜見師長前,康煦帝甚至還動過讓教授學問的大臣需給允礽跪著上課的打算。
隻是這想法,隻暫時在康煦帝心裡醞釀,尚未成行。
但是上課的師傅在與允礽說話時,仍是需要跪著,這種做派於這些大臣而言也是有些羞辱。
這場景,自然也讓幾個伴讀的看到了。
賈珠抿住唇:“……他們不是教導殿下的師長嗎?”
他在心裡這麼問。
他不該。
因為賈珠其實並不信任這個係統。
他之所以在過去數年都不曾和家裡人提及過這個係統,是因為係統曾經說他生活的世界,曾經是個書中世界。
賈珠在閒暇之餘看過一些雜書,也曾聽過幾個說書人的講古。
這種如同天方夜譚的故事隻會出現在仙人傳說裡,但誰也不會當真。
……賈珠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
這是他瞞住的第一個秘密。
但這個時候,除了這個係統,賈珠也找不到彆的可以聊天的人。
【是的,他們幾位都是康煦帝選中教導允礽的大臣。此番是為了讓太子殿下明了尊卑。】
賈珠沉默了一會,沒再言語。
而康煦帝在上頭的這一番敲打,也令底下三個小侍讀各有心思。
太子殿下的伴讀一共是三人,除開賈珠外,一位是索額圖的孫子,另一位卻是不大熟悉,乃是康煦帝寵幸的曹家子弟。
第一日上課,太子殿下還算聽話,老老實實地坐足了一日。
幾位伴讀都是陪同他讀書的夥伴,而不是奴才,自也有自己的座位,隻是距離太子殿下較遠,反倒是與教授的師傅距離更近些,這是為了尊卑之分。
可是小太子這上課的一日,都對這份距離耿耿於懷。
阿珠離他也太遠了!
幾個伴讀的身份各不相同,有的是實權,有的是得皇帝寵幸,而唯獨賈珠的出身較為普通,最初接觸時,幾人的態度各有不同,一日下來,也就勉強說了幾句話。賈珠的性情內斂安靜,不會主動挑起話題,但也能感覺到其他兩位伴讀的試探。
他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午,低頭收拾東西的時候,就感覺隔壁那位已經站起身來,主動走向太子殿下。
曹珍看了眼格圖肯,又看了眼正安靜收拾東西的賈珠,主動說道:“賈珠,可要順道一起出去?聽說府上的梅花甚好,不知往後可有觀賞的福分?”
曹珍的歲數與太子相仿,比賈珠還小,但說起話來,卻是非常得體。
賈珠何嘗感覺不到,這是曹珍拋出來的示好。
府上冬日的梅花的確是異常美豔,可是這份美景落到整個京城中,卻是
不怎麼起眼了。曹珍的父親曹寅是打小就得康煦帝寵愛的,這什麼好花樣沒見過?
賈珠:“若是梅花開了,自當邀請賢弟去賞景。”他看了眼不遠處正在和格圖肯說話的允礽,倒是有些躊躇要不要應了曹珍一同離開的話。
今兒一日,對賈珠不算輕鬆。
賈珠不是第一回入宮,但之前每回都算得上意外,而從今日起,便是擔著責任的。
賈政在前一夜就把賈珠叫去訓了又訓,讓他切莫丟了賈家的顏麵,待到晚間,賈母又找他去說話,說話倒是比賈政溫和了一些,但他也聽得出來老祖宗言下之意的擔憂。
王夫人更是不必說,又驚又喜之下,她準備的東西,幾乎都要將馬車壓垮,還得是賈珠勸阻了又勸阻,方才止住了母親的過分狂熱。
那既是擔心,也是某種過分的狂喜。
賈珠摩挲著腰間佩戴的荷包,那是妹妹元春稚嫩的作品,被他珍惜地掛在了身上。從晨起到現在,賈珠便是時不時靠著摩挲這小物件來擺脫心裡的緊張。
皇子的課程有些吃緊,太子更不用說。
休息的時間很少,上課卻很早,賈珠這些伴讀天不亮就要起身。待這一日課讀完後,已經疲倦萬分。且因為休息的時間幾乎隻有中午吃飯的時候,賈珠和太子殿下也沒說上話。
他猶豫的便是這事。
倘若他就這麼走了,賈珠總覺得太子殿下會不高興。
……或許,也是他想多了?
賈珠再一次看向房間的另一頭,小太子與格圖肯看起來相談甚歡。
“好哦。”
賈珠輕輕地應了。
曹珍高興起來,快速地將自己的東西胡亂地掃了進去,“我們去和殿下說一聲,便走吧。”授課的師傅已經走了,他們這些伴讀要離開,當然也得和太子殿下知會一聲。
他們兩人背著書袋主動朝著房間另一頭走去,曹珍露齒而笑,“殿下,時辰不早了,我與賈珠便先行離開罷,待明日再來領略殿下的風采。”
他頑皮地咧了咧嘴。
正在和格圖肯說話的小太子猛地看向賈珠。
漆黑如墨的眼珠子望著他,令賈珠有一種被野獸盯上的錯覺。
莫名的,他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那幾乎是身體不受控製的動作,就在允礽望向曹珍的同時,賈珠輕聲說道:“殿下,我想早些回家看看,家裡元春病了,今兒心中一直惦記著她的病情。”
允礽臉上嚴肅的表情緩和了些,變得有些委屈,但那表情也隻是轉瞬即逝,他慢吞吞點了點頭,“就一次。”
小胖崽認認真真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