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進小院內, 嬌桃忙前忙後,端來了茶水。
屋內,英蓮緊緊抱著甄夫人不肯下來, 這小女娃換過衣服後, 攥著阿娘的小手冰涼涼的, 實在是叫甄夫人心疼。
她摩挲著英蓮的小手, 看向坐在屋內的兩個少年,與他們身後的侍從。
甄夫人不是那等沒眼界的人,她看得出來,跟從在這兩個少年身後的侍衛, 並非是普通的下仆。
以方才那個小少年出手的狠厲, 怕不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少爺公子, 隻是……
緣何會到這處來呢?
賈珠抿著嘴,望著甄夫人感激卻又困惑的眼神, 便苦笑著將之前的緣由告訴甄夫人, 歉意地說道:“小生著實自大, 本應該登門拜訪, 卻是派了家中奴仆先行探查, 實在是沒什麼禮數,還望夫人見諒。”
甄夫人露出個恬靜的微笑, 輕聲說道:“若非兩位小公子出手,這一回,我兒英蓮怕是又要遭受苦難,我與英蓮應當給兩位道謝才是。”
她摸著英蓮的小腦袋,將她放下地麵, 牽著小姑娘的小手, 朝著賈珠和允礽行了個大禮。
賈珠驚得從座位上起來, 幾步搶上來,忙扶住甄夫人下跪的動作。身邊的小英蓮哭得眼紅紅,正一抽一抽,學著阿娘的動作拜下去。卻是一個不小心,膝蓋往前一軟,這小孩就險些栽倒在地上——說是險些,乃是一雙胳膊從邊上伸了出來,將小女娃提溜了起來。
小英蓮呆呆地看著眼前冷臉的小少年,允礽也冷冷地看著她。
好一會,小英蓮的眼睛蓄起眼淚,小小的身體也開始一抽一抽,咿呀呀地抽泣著,卻不敢大聲哭,小手小心翼翼地搭在允礽的胳膊上,啪嗒啪嗒地掉著眼淚。
允礽:“……”
他有些無語,看向賈珠。
“我很可怕?”
賈珠有些尷尬地上前,忙從允礽的手中接過抽泣的小姑娘,愛憐地撫弄著她的後背,同時快而輕聲地說道:“你可是忘了方才在外麵的事……可是沒避著小英蓮呀。”
允礽聽著賈珠提起方才的事情,饒是有著怒氣。
但他也不至於衝著個小姑娘發泄,便又冷著臉坐了回去。
英蓮在賈珠的安撫下,很快就安靜下來,隻是輕輕抽噎著,將小腦袋靠在了賈珠的肩頭,咿咿呀呀地,也不知道在自言自語地說著什麼,隻是聽起來有些可憐。
甄夫人有些驚訝,她原本已經做好了準備接過孩子了,“賈公子,似乎很熟練?”不管是方才抱著小孩的姿態,還是哄小孩的語氣,都帶著本不該有的熟悉。
賈珠:“晚輩家中有幾個弟弟妹妹,平日也常與他們相處,便有些習慣了。”小英蓮安靜下來,除了時不時的抽氣外,好似都快睡著了。
嬌桃輕手輕腳地走過來,賈珠便將小英蓮交給了嬌桃。
小姑娘貼著熟悉的人,睡得更加深沉,除了眼角可憐兮兮的紅腫,倒也算是脫離了方才那場鬨劇。
門外癱著的兩個流氓地痞,早已經被官府來人拖走了。不說他們得知王爺的侍從登門拜訪時是何心情,反正這兩個流氓地痞,包括他們身後那一群走街串巷鬨事的遊手好閒之輩,怕是要被一網打儘。
在這過程中,儘管鬨出最大風波的人乃是允礽,可最終處理時,卻絲毫都沒波及到,裕親王留下來的這批人也是聰明,哪怕將這名頭往裕親王府上攔,都不會牽扯到太子的。
賈珠道:“夫人莫要擔心,我這朋友在京中頗有些能耐,往後不會再有人來騷擾。平日無事時,晚輩也會讓家中的下人過來走走,免得有彆的不長眼。”
甄夫人歎息著說道:“小公子與我等無親無故,怎好這麼勞煩呢?”
賈珠微笑,“夫人,從初
識起,何嘗不是一種緣分?此非大事,不過是舉手之勞,夫人莫要推辭。”
此事對甄夫人,對她們這幾位女眷,乃是有利之事。若隻有自己,甄夫人定然是要婉拒 ,可偏生有了今日英蓮之事,甄夫人實在是無法承受住再一次失去英蓮的痛苦,便應下了此事。
眼瞅著流/氓地痞被帶走,英蓮歇息下,他們與甄夫人的誤會也都解開了,賈珠便不打算久留,帶著太子殿下與甄夫人道彆後,便乘著馬車離開了深水巷。
深水巷內,親自送走兩位小公子的甄夫人闔上門,看向從內院出來的嬌桃。嬌桃急急地走來,手中取著膏藥,“方才夫人是傷到了罷?還不快讓奴看看。”
甄夫人被嬌桃這麼一說,方才察覺到了手腕的刺痛,她擼起袖子一看,乃是大片的擦紅,落在嬌桃的眼中,險些落下淚來,“究竟是從何而來的浪蕩子,夫人受苦了。”
甄夫人摸著嬌桃的側臉,輕笑著說道:“你身上的傷勢可比我多,方才被打到胳膊了罷?若是嚴重,可莫要藏著掖著,咱不是沒錢請大夫。”
嬌桃破涕而笑,咬著唇,“夫人就彆惦記著奴了,讓奴給您擦擦。”她將甄夫人按著坐在了椅子上,蹲下來給傷口清洗上藥,哪怕動作再輕微,到底還是疼的。
甄夫人半心半意地想著今日這事,正聽到嬌桃說話,“要不是正巧碰上那兩個好心的小公子,真不知道今日會出什麼事。夫人,咱要不要買個粗實婆子?彆的倒還好說,這院中沒有個強壯的人,到底是叫人看輕了。”
甄夫人緩緩說道:“買人倒是真的要買,不過,得仔細挑選,尤其是看著品性,咱們是再經不起動蕩了。”
嬌桃點頭,“正是。”
待上完藥,嬌桃正要將汙水端出去,就被甄夫人按住,她溫柔略顯強硬地說道:“你身上的傷勢,給我看看。”
“奴,奴自己處理便好了。”
甄夫人不許嬌桃起身,親自檢查過了她身上,發現了好幾處擦傷,正細細給她上藥。
嬌桃哪哪都不適應,手腳都不知怎麼放。
嬌桃從前是伺候英蓮的下人,與嬌杏一處,都是英蓮小姐身前的大丫鬟。但甄家落敗後,嬌杏被賈雨村看中,那時甄士隱與甄夫人都覺得自家如此,賈雨村若是能好生對待嬌杏,也好過跟在他們身旁,就將嬌杏給了賈雨村。
嬌杏被賈雨村納妾後,甄夫人的身邊就隻剩下了嬌桃一個。
嬌桃跟著甄夫人回了娘家,又跟著她進京,在甄夫人的心中,嬌桃就好似半個女兒,已經不再將她看做普通的奴婢丫鬟。隻是嬌桃仍無法適應這種轉變,總是誠惶誠恐。
她尷尬之下,便又扯起了今日那兩位少爺,“……瞧著也是一身雍容華貴的氣質,也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公子哥……不過那位小少爺動手時,可將奴嚇死了。”
那時,看著滿地的血色,英蓮小姐哭得更大聲了,也無怪乎後來那位小公子抱住小姐時,會叫小姐哭得那麼大聲。
那是無法抹去的恐懼呢。
而嬌桃隻要想起那一刻小公子流露出來的暴戾 ,這心中也是帶著難以掩飾的畏懼。
“那位年歲稍長的公子自稱姓賈,你近日不是與其有過接觸嗎?”甄夫人不緊不慢地說道,“怎麼現在就不記得了?”
嬌桃困惑地皺皺眉頭,好一會,方才想起來,“……榮國府?”她們最近做活計的主家供應的那些貨物,便是直送往榮國府的。
“這京城中的賈姓,大概便是那家罷。這般年歲,又彬彬有禮,他或許是賈府上那位出名的郎君賈珠。”甄夫人幫著給嬌桃最後一處傷口上完藥,又給她提了提衣服,“而他身邊跟著的那位……”
甄夫人的臉上流露出某種深沉的敬畏,“那或許,是太
子殿下。”
她這話說得輕輕,輕得就好似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嬌桃嚇得抬起頭,甄夫人緩緩地摸著她的後腦勺,心中翻湧起的驚濤駭浪,隻有她自己才清楚。
能如此在京城地界肆無忌憚的權貴子弟也有不少,可時常與賈珠在一處的卻沒幾個。
賈珠此人,哪怕甄夫人隻是搬來京城數月,都曾在市井間聽聞過關於他的傳聞。畢竟當初他成為太子殿下的伴讀,也是洋洋灑灑鬨了一段時日的各種說法,也隱隱聽說這是一位不喜張揚的公子。
而這樣一個人的身邊,卻跟著一位有些嬌蠻的小公子,這很難不叫甄夫人想起一些……
傳聞。
嬌桃驚恐的臉色落入甄夫人的眼中,讓她忍不住笑了出來,伸手掩了掩嬌桃的衣襟,輕聲說道:“嬌桃,你怕什麼呢?我們身上,有什麼值得他們惦記的東西嗎?”
“……沒有。”
“正是,我們連被算計的資格都沒有,便不要思考這般多了。”甄夫人淡淡地說道,“就將今日,當做是一次意外罷。”
…
“那位甄夫人很敏感。”
遙遙走遠的馬車上,跪坐在一邊的賈珠忽而說道。
小太子混沒有形象地軟倒在馬車的底部,懶洋洋地說道:“阿珠想說什麼?”
賈珠輕輕地說道:“或許,她已經從方才的接觸裡,推測出了保成的身份。”
允礽並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平靜地說道:“猜出來又如何,她是能和誰說呢?”
賈珠想想也是。
他在太子的身邊坐下,伸手去捉允礽的手,儘管太子是給他捉住了,卻還是流露出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
賈珠就知道小太子還是氣悶的。
今個兒太子殿下本就足夠不高興,眼下出了這回,賈珠忍不住摸了摸允礽的小腦袋,輕聲說道:“我知保成惦記著我呢,但他們還是不配叫殿下動怒至此。”
允礽冷冷地說道:“不過是兩隻螻蟻,死了便死了,有誰會在意?”
太子甚少露出這種冰冷的惡意。
賈珠:“殿下,他們罪不至死,不過……”儘管他想忍住,但還是沒壓住輕輕的笑聲,“其實方才,保成動手的時候,我瞧著也非常暢快。”
允礽揚眉,“阿珠分明第一時間就來勸我。”
賈珠撞了撞允礽的肩膀,無奈地說道:“那也總不能叫殿下當著這麼多人打死人罷?”
賈珠心中是氣憤的。
若非氣急,最初他也不會動手。
這勾三與其同謀怕是瞧上了甄夫人這一家子的孱弱,又得知她們或是有些錢財伴身。這是要侮了她的名聲,更要搶奪她們的錢財……更甚之,一想起那勾三緊抱著小英蓮不放的動作,賈珠就生出一種欲要作嘔的反胃感。
他當真不想知道那等邪惡之徒的想法。
若非那麼多人看著,賈珠非得再踹上幾腳才是。
太子聽了阿珠的話,這才提起了一點興趣,想象著他打人的模樣,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人一旦笑出了聲,再想要板著臉,那可就難了。
“這要是在無人處就好了。”太子不滿這場地問題。
“這要是在無人處,那也不會叫我們看到了。”賈珠笑了起來,他不緊不慢地說道,“殿下,還有些時辰,你可還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他不想允礽在離開前,還惦記著這些不高興的事情。
允礽歪著頭想了想,忽而說道:“阿珠,你之前,喜歡去的店鋪是哪裡?”
賈珠似是一時間無法理解允礽這句話,有點迷糊地說道:“哪一種店鋪?”他平時就甚少出來。
允礽帶
著一種奇怪的表情,笑吟吟地說道:“自然是……”
他趴在賈珠的耳邊悄聲說道。
…
“這家。”
賈珠略顯尷尬地和允礽在大堂坐下,允礽打量著這簡樸的店麵,四下一掃,複看向賈珠。
這店鋪裝扮異常簡單,除了大堂竟也是沒有包間,非常熱鬨。賈珠他們到的時候,這大堂也幾乎沒什麼位置。
從這倒是可以看得出來,這店麵的客人不少。
大多是回頭客。
賈珠看著允礽打量的視線,有些尷尬地說道:“這裡的確是簡陋了些,你要是覺得不喜歡,那咱們離開便是。”
允礽收回打量的視線,搖頭笑道:“為何要走,我還想嘗試嘗試呢。”
……嘗試什麼?
賈珠在心裡嘀咕著說道,眼瞅著殿下真是不打算走,這才招手叫來了小二,開始熟練地點起了吃食。
等小二退下後,允礽方才狐疑地說道:“阿珠是來過多少次?”怎麼張口就是這麼流暢?
賈珠淡定地說道:“沒來過多少次,每次都是叫書童過來買。”
這間店麵屬於物美價廉的糕點鋪,賈珠縱是想吃,也甚少真的進來坐下。一個是他不喜歡出門閒逛,一個是這裡隻有大堂,在這裡吃食難免會遇到自己不想打交道的時候。
每次賈珠都基本上叫人買了後帶走,真正進來吃的次數還是少有。
這一次虧得是允礽執意要進來坐坐,方才會進來。但這店麵內的桌子數量不夠多,賈珠他們進來時已是最後一張,正好在角落裡。
他們進來後,侍從和書童不能跟著入內一起坐下,便有幾個悄然往後院潛伏去了。
賈珠一邊和允礽說話,一邊漫不經心地看向外頭,“……不過,這裡的東西,味道還是不錯的……”
“阿珠在看什麼?”
允礽敏銳地捕捉到了賈珠視線的遊離。
賈珠微蹙眉頭,“我方才好似看到了一個朋友……不過,那許是我的錯覺。”
方才一閃而過的人影,看起來好像是秦少尚。
不過他身邊跟著的那個瘦弱男子,看起來又不像是……總之是有點奇怪。
賈珠心裡惦記著這件事,等往後要問問。
回過頭來,這糕點已是一盤盤端上來,將桌麵都擺滿了。賈珠顧忌著允礽的喜歡,這甜口和鹹口都點了一半。允礽原是不太喜歡,不過是為了帶賈珠過來,方才開口罷了。但這熱騰嬌軟的糕點擺上來,竟是有一點腹中饑餓。
賈珠笑,“殿下嘗嘗看罷。”
允礽率先吃了一小塊,微微挑眉,“這味道竟是不錯。”他口中這塊鹹中帶甜,但奇異的是,兩種口感很好地混合到了一處,並不叫人不喜。
賈珠也撿了一小塊,淡笑著說道,“的確如此,這店看著一般,但是前來采買的人絡繹不絕。這店中的老板幾次都險些被挖走。”
“險些?”允礽挑眉。
賈珠小小聲說道:“……自然也是出了份力氣的。”
這樣的手藝,肯定會成為某些人家追求的廚藝,可是就這樣沒入某戶人家的廚房內,便肯定吃不到這樣的味道。而賈珠又曾經差人去問過,這店裡頭,不管是開店還是做糕點的都是一家,他們都想憑借著自己的手藝過活,並不想投入哪家門戶。
賈珠既是知道了他們的想法,在為了保證自己也能時常吃上幾口喜歡的味道時,當也是在其中幫了幾把。
允礽若有所思,“阿珠在宮外的生活,也很是多姿多彩。”
有一些,是一直在宮內的允礽很少能發現的事情,唯獨出來,方才能看到阿珠原也是有這樣促狹的模樣。
賈珠搔了搔臉,
嘟噥著說道:“這本也不是什麼好提上來的事。”
可允礽哪怕聽著這些都覺得很高興,被他磨著,賈珠不由自主地就多講了一些。
到了下午時分,他們兩個扶著肚子出了門。
……不知不覺吃的有點太多了。
不管是允礽還是賈珠都被撐到,就連說話都生怕一張口就吐出來。賈珠爬上馬車,在車廂裡翻了一會,總算翻出來消食的東西,塞給殿下一丸,賈珠自己又吞服了一丸,這才說道:“殿下,時辰不早,可要回去?”
允礽沉思了一會,“這附近可有什麼新奇玩物的店麵?”
殿下這麼一問,賈珠便知道他在想什麼,思忖了一下,又將郎秋叫過來問,馬車當即就奔赴隔壁的街道。
兩人在這裡停留了兩刻鐘,這才離開。
馬車一路將太子殿下送到了宮門口,而在那裡,他們見到了不知等候了多久的梁九功。這位殿前太監看到了東宮時,驚喜得連眉角都是舒展開來,欠身說道:“太子爺,您可算是回來了。”
允礽下了馬車,本還皺著眉頭看著馬車上的東西,聽到梁九功開口,當即露出“正合適”的表情。
半晌,梁九功和玉柱兒的身上就掛滿了大的小的東西,看起來琳琅滿目,就好似他們是移動的架子。
賈珠想笑又不能笑,低頭輕輕咳嗽了幾聲,“殿下,快些進去罷。皇上肯定在乾清宮內等候許久了。”
允礽等太監們將馬車內的東西搬空後,這才翩翩然地朝著賈珠招了招手,賈珠下意識地俯身過去,就聽到太子殿下踮著腳尖,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阿珠生辰快樂。”
然後將一枚東西塞給了他。
賈珠微愣,看向太子,卻已經看到允礽大步朝前走的背影,“回去罷!”
賈珠怔怔地看著太子與身後太監們的身影逐漸沒入了宮門中,複緩緩地看向了手裡的東西。
那是剛才太子殿下塞過來的玉佩,看起來不管是形狀,還是模樣,都和寶玉身上的那一枚相差無幾。
……隻除了上麵沒有雕刻著“通靈寶玉”這幾個字。
賈珠的臉色驟然一變,猛地看向宮門口。
宮門處太過昏暗,即便是有燈籠高掛,但沒湊近了看,誰也不知道賈珠這一瞬間的變臉。
他有些恍惚地上了馬車,揉著額角頗為頭痛。
馬車緩緩地離開宮廷,賈珠卻是思緒萬千。
太子將這個東西給他……
是因為,他已經發現了寶玉的問題?又或者是……康煦帝發現了寶玉的問題?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叫賈珠毛骨悚然。
【宿主不必擔心。】
係統忽而開口。
【康煦帝的確派人查過幾次,係統都做出了一定的回護,頂多會認為通靈寶玉太過稀罕,懷疑你們家中是不是收受了賄賂,倒是沒聯係上其他。】
這都幸虧是賈母的措施做得還算完善,係統想做出一定的遮蔽還算是容易。
賈珠鬆了口氣,靠著車廂,難得真心實意地說道:“多謝。”
係統不解風情地回應。
【這都是宿主表露出了自己的能力,在克製允礽黑化的道上做得很好,這是係統本該做的。】
賈珠揉了揉臉,打起精神看著手裡頭的玉石。
如果康煦帝的查探被係統給遮蓋了過去,那允礽給的這枚又算什麼……還是說,太子與皇帝不同,其實是發覺了什麼?
而太子所意料到的不同,並不是派人查探,而是因著與賈珠的關係好,時常來賈府才覺察出來的,所以無法被係統的遮蔽所迷惑?
那殿下送來這枚玉石,便是提醒著他們收斂的意思?
賈珠一路思忖到了賈府,在閽室下了馬車就一路奔到了榮慶堂,與賈母交談了許久方才離開。
翌日,寶玉那枚通靈寶玉就不再是放到身外,而是藏在荷包裡麵,仔細地遮掩了起來。且賈母也有意無意地散播出去,先前的通靈寶玉被她無意間摔碎了的消息,一時間,府中的人也信以為然。
而宮內,不知康煦帝和太子究竟交談了什麼,這兩位天家父子絲毫沒有因為之前的爭吵而出現任何的感情問題,反倒是更加親昵,著實是叫宮中一些後妃燒紅了眼。
本來以為太子在生辰這日鬨出來的事情,雖不足夠康熙帝厭棄太子,但至少也得訓斥一二。卻萬沒想到,落到最後,不僅連訓斥都沒有,還被康煦帝假模假樣地找了理由獎賞毓慶宮!
康煦帝這未免太偏心了!
奈何,這是宮中貴人喜聞樂見的,此一事,伴隨著康煦帝賞賜毓慶宮上下,便隨之翻篇,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而允礽和賈珠的相處也甚是自然,賈珠甚至大大方方地將那枚玉石掛在了腰間,有人問起,便說是太子殿下贈送的生辰禮物。
小太子第一次見的時候,高深莫測地打量了半天,這才滿意地哼哼起來,揪住阿珠的袖子,慢條斯理地說道:“阿珠既掛上了,那就得時時刻刻戴著,可莫要摘下來。”
賈珠自是應下。
時間眨眼而過,從五月,一下就到了入秋時節。
而這秋日,康煦帝已是計劃巡幸五台山,他隻帶上了太子和大皇子,在六月初就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這一次出發,不管是太子還是大皇子的伴讀都沒有跟從,允礽私下與賈珠說過,最近太皇太後的精神頭不太好,但提起去五台山的事情又興致勃勃,康煦帝最終還是沒改行程,便是為了滿足祖母心中所願。
可是太子和大皇子不約而同沒帶上平日裡最喜歡帶著的人,無形中也透露出他們兩人的想法趨於相同。
賈珠輕輕歎了口氣,他倒是希望這是假的。
倘若太皇太後能多留幾年,或許也未必是壞事。
隻,這是誰都無法改變的事情。
賈珠無法得知未來的事情,係統知道是知道,可它本來就是為了不叫未來變得太瘋狂而來,自是不想造出第二個瘋子。且,縱然賈珠能知道又如何?
倘若是受傷遇襲之事,賈珠或許還能做點什麼,可是這等生老病死,卻是天力不可改,縱是知道也是無用。
太子和大皇子離開了京城,他們的伴讀就相當於暫時放了假。
賈珠不進宮時,便一直在書房內苦讀。
如今他有秀才的功名在身,賈府並不著急叫賈珠立刻下場,隻有賈政每三月一封回家的書信時,會順帶在書信上提醒賈珠,好叫他莫要忘記正事外,整個六月裡,賈珠都過得很安逸。
到了七月,各府上的賞秋宴便開始多了起來。
賈珠也不免被邀請了幾次,除了不得不去之外,他皆是推辭了。不過元春倒是跟著王夫人走動得頻繁許多,回來時便累到不想說話,在榮慶堂見到賈珠時,便依賴在他的肩頭,懨懨的模樣叫他不由得放軟了聲音。
“元春這是怎麼了?”
跟著元春進來的抱琴輕聲說道:“今兒去的府上,出了件稀罕的事情,說是有個愛慕那府上公子的小姐試圖給人下藥,結果反倒是自己受了苦,險些丟了名譽。”鬨出這麼大的事情,眼下這榮慶堂內的主子們都在,王夫人與張夫人看著元春的眼神也甚是牽掛。
元春勉強打起精神,輕聲說道:“大哥哥,我倒是無礙,不過是想到今日之事,覺得有些淒涼罷了。”
賈珠摸了摸元春的小腦袋,“你出去時,身邊不管何時都一定要跟著抱琴她們,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