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珠站在樹蔭下, 渾身大汗淋漓,他剛剛把自己從馬匹上弄下來。他手裡頭的巾子被他疊成兩疊,正在擦拭著自己的脖頸。
大口大口的呼吸, 已經不會扯得他的喉嚨疼痛。
他的身體, 遠比從前好上許多。
他看著馬場上還在奔跑的幾個人,又看向不知不覺走過來的四皇子。
四皇子被抓包,朝著他露出個小小的微笑,“珠大哥。”
賈珠笑了笑,“四皇子, 可是有什麼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四皇子往前快跑幾步, 抓著他的手往深處走了走, 像是要躲避誰的視線。
賈珠不明所以地被四皇子拉低了身, 避開了外頭可能有的注視。
“珠大哥, 你有沒有發覺,太子二哥最近看起來不太對勁?”
賈珠索性蹲下來, 與四皇子平視,“四皇子說的,是何意?”
四皇子微微蹙眉,像是在很努力地思考, 想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太子二哥一直都是一個很驕傲的人, 不管是麵對我們,還是麵對外臣,皆是如此。”
賈珠頷首, 因為太子殿下就是這麼個人。
“可是, 昨日, 阿瑪考校我們時,問及我們將來要做什麼,可有什麼遠大抱負時,太子二哥居然說,他想混吃等死!”
四皇子說起這句話時,滿臉都是驚恐。
在他看來,這太不像是……太子二哥會說出來的話!
賈珠沉默了一會,“還有其他的嗎?四皇子,並非是我不相信你,隻是殿下在我麵前,並未流露出什麼怪異之處。”
四皇子用力地點著小腦袋,“下午來時,大哥去找了二哥,似乎也對昨日他說的話感覺奇怪。”
——“你瞧見昨日阿瑪的表情了嗎?如果那底下幾個小的不在,他肯定是要狠狠踹你的屁股!”
——“就算那幾個小的在,阿瑪也想踹孤。不過是給孤逃跑罷了,不然我匆匆出門作甚?”
——“你什麼都知道,為什麼還要這般做?”
——“因為……孤樂意。”
四皇子當時就在不遠處。
他不是故意偷聽,卻的確聽完了他們簡短的幾句話。
四皇子焦急地抓住賈珠的胳膊,露出個愁容滿臉的小表情來——不得不說,這倒黴小樣出現在四皇子的小臉上,還是有些莫名好笑——他癟著嘴,輕聲細語地說道,“珠大哥,我不想看到二哥這般。”
……如果眼前的四皇子是他的弟弟,賈珠眼下是真的想抱抱他。
看起來怪可憐的。
賈珠聽到自己平靜地回應,“四皇子,我未必能做些什麼。但如果我可以,我會去做的,請彆擔心。”
四皇子用手背擦了臉,委屈地點點頭。
賈珠又安慰了他幾句,見四皇子的情緒還是不高,想了想,便彎腰抱著他起來。
四皇子霍然視野開朗,眼瞅著自己比往常高出不少,趴在賈珠的肩膀上四處瞧,一眼看到了遠處正目瞪口呆看著他們的七皇子。
七皇子的身體不適,腿腳不便,本來這騎射課是可以不上的。
而七皇子的確也經常沒來。
但在那一次,四皇子的生辰廣發帖子,而七皇子出其不意居然上門,又與他們鬨過一場後,這哥幾個的關係就莫名其妙變好起來。七皇子縱是不能經常上馬,但也總會來演武場看他們。
四皇子趕忙朝著七皇子招手,“小七,快些過來!”
遠處的七皇子慢吞吞地挪了過來,四皇子的眼圈雖然紅紅的,可高高興興地拍著賈珠的肩膀,說自己要下去的模樣,再也沒有之前的不愉快。
四皇子牽著七皇子的手,與他
說之前吩咐人做的小木馬好了,待會就給他搬過來雲雲。
見兩個小皇子在嘀嘀咕咕說著自己的小秘密,賈珠的視線便沒有停留在他們身上,而是往外看去。
他看到了允礽和允禔還在場上奔跑的模樣。
兩人兩馬似乎是在較勁,咬得好狠,幾乎是不相上下。以允禔在此事上的天賦,太子要追到這般地步,暗地裡必定是下了苦功夫。
因他從來便是這般自傲、不服輸的性格。
在賈珠的眼裡,允礽的變化並不大。
甚至沒有他頭疼的那件事大。
畢竟賈珠思來想去,都沒辦法給出一份更加獨特的關係。
然,大皇子和四皇子,都是在眾皇子裡,與太子關係較為親密之人,倘若他們有所察覺,那必定說明,這其中有什麼,是賈珠漏掉的。
“係統,殿下有何變化?”
【無,一直很穩定。】
黑化值沒有變化,那就不是這個方麵的問題?
賈珠剛這麼想,立刻又搖了搖頭。
太子殿下的問題都來自於此,不可能與其沒有關係。難道是這些時日,太子殿下又做了“噩夢”,在夢裡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可有什麼東西,會叫太子殿下的轉變如此之大?
賈珠思忖著,忽略了遠處焦急的一聲“閃開”。
等他聽到破空聲,猛地抬頭時,一個蹴球已經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腦門上。
這過大的衝擊力,叫賈珠一個踉蹌栽倒在地,給後腦勺又增添了重創。他一時間都沒覺察出疼來,隻覺得頭嗡嗡的,尚回不過神來。
等到幾隻手在賈珠的身上亂摸,又有什麼聲音從遠處傳來,讓賈珠聽不清楚,但足以拉扯他的意識回歸,這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痛。
他緩緩地摸上自己的額頭,好像摸到了腫塊,後腦勺栽倒時的劇烈疼痛,也在同一時間回歸。
賈珠悶哼了一聲,總算睜開眼。
眼前晃悠的人影許多,但最靠近的是允礽和允禔。
允禔的手指剛剛從賈珠的後腦勺移開,又按了按他的額角,鬆了口氣,“沒出血,估計沒有太大問題。不過剛才摔倒時撞到了後麵,還是請太醫來看看。且他這一二日,可能會有點眩暈難受。”
武師傅從遠處趕來,也得出了個允禔相同的結論。
允礽鐵青著小臉,吩咐人趕忙將太醫給帶來。
太子殿下的低壓,叫許多人不敢靠近。尤其是剛才在爭奪蹴球的三皇子和五皇子,更是晴天霹靂的表情,他們誰也沒想到剛才一記臭腳,居然能給蹴鞠踢出去那麼遠,還那麼狠。
賈珠的頭暈乎乎的,隻要睜開眼,就感覺有些惡心,不得不一直閉著,免得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吐出來。
他側著身體,任由著人撥弄,除了實在難受時,會有輕輕的悶哼——當然,這個時候,太子的眼神就很想殺人——他都一言不發,直到太醫宣布說,“沒什麼大問題,這一二日最好臥床,好生歇息。等眩暈感過去,這些淤塊都散開,人就會好些。”
太醫開了藥,按他的意思,是早日將賈珠送回賈府去歇息。
可太子聽完太醫的話,便叫人去抬了攆車,吩咐著要將人帶回毓慶宮。
允禔皺眉,“你想叫阿珠在毓慶宮歇息兩日?”
允礽反詰,“他被三弟和五弟害得起不來身,為何不能在宮中休養幾日?馬車顛簸,等他一路回去,豈非更嚴重?”
允禔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覺得允礽說的也沒錯,便訕訕不說話。
賈珠被先行帶回去休息,可還未到課後時間,允礽並未跟著離開,而是一言不發地站在剛才的那個蹴球跟前,盯著它看了好一會,這才露出一個冰冷的
微笑,“老三,小五,你們兩個給孤過來。”
太子殿下挲著腰間的長鞭,這下意識的動作,叫三皇子和五皇子都頗為害怕。
他們是知道允礽隨身攜帶的鞭子,也知道他的習慣。
雖說這鞭子從未抽過他們,可要是萬一呢!
允禔看著他們磨磨蹭蹭的樣子,心頭壓抑的怒火就更加暴躁,“還不快些給孤滾過來!”
蹭地一聲,他們兩人就立在了允礽的跟前。
允礽麵無表情地說道:“你們兩個不是很喜歡蹴鞠嗎?眼下就來踢幾場,不贏過孤,今晚就彆回去。”
他們兩人對視一眼。
皇子們幾乎從未看到過允礽踢蹴鞠的模樣,一時間覺得這難又不難。
三皇子露出一個悲慘的笑,囁嚅地說道:“隻要一場,都算數嗎?”
允礽嗬嗬笑了起來,卻是無比森冷。
“那當然,隻要一場,都算數。”
…
毓慶宮的偏殿內,光線昏暗。
不知不覺已是到了傍晚。
春麗小心翼翼地從裡頭退出來,春華見了,忍不住問道:“那位可還是沒醒?”
春麗頭疼地說道:“除了剛回來時吐過一回,眼下一直沒醒呢。”她看著外頭的時辰,又有些驚訝地挑眉,“不過這個時辰,太子爺還未回來?”
這時候,都少說過去兩刻鐘,往常這時候,太子殿下應當已是回來了。
春花不緊不慢地從遠處走來,搖曳生風,“莫要想這般多,殿下雖是未回,但這宮中,還是得謹慎些。珠公子在這呢。”
一想起殿內還在昏睡的少年,春華也跟著歎了口氣。
下午她們見著賈珠被送來時都嚇了一跳,後來得知了因果,心中也是氣悶此事,又擔心賈珠的身體,小心地伺候起來。
不過賈珠除了吐過一回,昏睡到現在一直都沒起。
春麗斂眉,看了眼殿內。
方才賈珠蒼白的臉色還在她眼前晃。
毓慶宮內的宮人,都挺喜歡賈珠。
彆的不說,能夠止住殿下脾氣的人,誰會不喜歡?
賈珠的存在,對於毓慶宮而言,無疑是天賜。
更何況,他的脾氣也很好。
從未有過苛責的行為,便是一位謙謙公子,哪怕是對下人也以禮相待。
這或許可以偽裝,可偽裝上七八年,迄今都不曾變化過,那可實在是太難了些。在他們心中,賈珠自然是千好萬好,而幾個皇子的嬉鬨弄得賈珠如此狼狽,自然叫他們心中不虞。
晚些時候,太子殿下總算是回來了。
允礽回宮的第一樁事情,便是去看了賈珠。
眼見他還在睡夢中,這才皺著眉起身,吩咐宮人準備,他要沐浴一番。
允礽身上的服飾已經變得有些臟汙,這是每日從演武場回來時便會有的。本來可以衝洗完換過衣物再回來,可太子擔心賈珠,便急匆匆地先趕回來查看他的情況。
春麗退出去,遇到守在外頭的王良,“怎今兒這麼晚回來?”
她一邊吩咐下去,一邊問道。
王良左看看右看看,等春麗吩咐完宮女後,這才湊近在她的耳邊說道:“三皇子和五皇子得罪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將他們好好地罰了一場,這才叫他們回去。”
“罰?”
春麗挑眉,“殿下難不成打了他們?”
這的確很解氣,但對珠公子可不是好事。
這或許會叫人更加記恨他。
“哪裡能啊。”王良搖頭,“殿下說,三皇子和五皇子帶人組一隊,如果蹴鞠能勝過他的話,才可以回去。連比試了十場,這兩位皇子都沒贏過太
子爺,累得氣喘籲籲差點沒哭出來。得虧是大皇子和四皇子求情,這才讓他們先回去。”
“才”這個詞甚妙。
這說明太子殿下的確是沒想要放過他們。
等沐浴的池子準備好,允礽離開後,原本一片寂靜的宮宇內,方才響起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這昏暗的殿裡,躺在床榻上的人甫一睜開眼,卻是什麼都看不清,眩暈感與頭疼隨之而來,叫賈珠捂住眼,發出低低的痛呼。
賈珠緩了好一會,這才想起來,下午發生了什麼。
頭很痛,像是要裂開,但眩暈感比下午好了些,沒再那麼痛苦。賈珠忍著嘔吐的欲/望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避開了自己額頭上的傷口,將自己淺淺地埋進了枕頭裡。
他沒有細想,但知道自己肯定不是在家。
不在家,那就隻能在東宮。
賈珠聞著有些熟悉過頭的氣息,露出一個無奈的微笑,儘管他覺得連這都可以扯動自己這敏感的腦袋,叫它悶悶地脹痛,但他還是忍不住笑著。
直到一雙手摸上賈珠的後腦勺。
“在做什麼?”
“殿下,知道我,醒了?”
賈珠慢吞吞地說道。
他隻是換了個姿勢。
“你睡著的時候,不會這麼翻身。”
允礽沒敢拍他的後腦勺,換了個位置。
“嗷!”
賈珠叫了一聲,立刻撐起身,卻又因為太過快速的動作頭暈目眩,差點摔倒下去。是太子往前走了一步,攙扶住他虛軟的身體。
賈珠在太子的身上感覺到淡淡潮氣,他方才去沐浴了?
“著急做什麼?”
太子薄怒。
賈珠閉著眼睛,將那種眩暈的感覺忍耐了過去,這才有氣無力地軟倒在允礽的懷裡,難為情地說道:“……不要打我的……”
允礽淡定地說道:“我就是拍了一下你的屁股,旁的什麼也沒做。”
“拍一下也不成!”
賈珠咬牙切齒。
這是不成體統,不得體的行為!
允礽應了一聲,可過於含糊,也聽不出來是真的答應,還是在敷衍他,不過緊接著,太子扶著賈珠坐起身,在床頭搗鼓了一下,好讓他躺靠著。
而隨著這些動作,原本昏暗的殿內已經燃起了燈火,照亮了每一寸陰影。
允礽悶悶地說道:“你和小四躲在那裡說什麼悄悄話?”
這突然的問話,一下子跳躍太快。
賈珠恍惚了一下,勉強壓住了再次走神的可能——他的注意力可能有些不太集中——半晌,他慢吞吞地說道:“殿下不是在和大皇子比試嗎?怎會知道我們在做什麼?”那樣激烈的比賽裡,太子居然還能分神看他們一眼?
允礽氣鼓鼓地說道:“是孤在問。”
“四皇子擔心太子殿下,希望我可以幫忙。”
賈珠並沒有隱瞞,既然被問起,便索性說了出來。
“擔心孤?”允礽狐疑地挑眉,“我有什麼可擔心的?”
“在四皇子的心中,太子殿下大抵是一個有著雄韜武略,文武雙全,驕矜自傲,不肯讓與人後的人……這樣的太子殿下,為何會說出自己想要混吃等死,躺平不乾的話?”
允礽的臉色沒有變化。
賈珠說不清楚,是因為自己的頭太痛沒有看清楚,還是太子殿下真的毫無反應。
他隻是將賈珠藏在袖子裡的手指給勾出來,漫不經心地說道:“然後呢?”
賈珠猶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說道:“可能是懷疑殿下在太皇太後去世時受到了什麼刺激,所以才會如此。”
“嗬嗬。”允礽笑了一聲,
“可真能想。”
賈珠羞愧地底下腦袋,“……這是我的猜測。”
允礽盯著賈珠渾身散發著沮喪的氣息,連帶著整個人也顯得小小的,可憐兮兮的,不由得將要說出來的換了個詞,“……是,也不是。”
賈珠不敢太快抬頭,可還是慢慢抬起來,露出驚訝的神情。
他的眼睛很清澈漂亮,漆黑如墨玉。
有時又濕漉漉,叫允礽總忍不住想欺負他,好知道阿珠眼淚落下時,會是什麼模樣。
可想想也就算了,允礽從來沒想過要付諸行動。
他迎著賈珠那雙漂亮的眼眸,一時間,那些本來不想談的東西,到底還是翻了上來。他擺擺手,示意宮人們下去,而他自己則是掀開被褥滑了進去,牢牢地躺在裡頭,抱住了阿珠的腰。
允礽的臉貼過來,就叫賈珠有些癢癢地動了動。
“彆動!”
賈珠委屈,“……我怕癢。”
“我也沒鬨你。”
賈珠癟癟嘴,隻能忍耐了下來。
他剛回來時,身上的衣物已經被換過,也被小心地擦拭過身體,故而賈珠的身上,也異常清爽。
不然允礽這麼貼上來,愛乾淨的賈珠肯定受不住,定要爬去梳洗的。
“孤隻是在想,孤這個位置,這個東宮,是甫一開始,阿瑪就昭告天下,讓天下人都知道此事,方才無轉圜之地。可要是阿瑪後悔了呢?”
“……殿下,是在害怕?”
“害怕?害怕阿瑪收回這個太子之位?不,阿珠,我擔心的並非這個。”允礽平靜地說道,“我擔憂的是,若是有朝一日真的發生這樣的事,你覺得我會怎麼做?”
會……怎麼做?
賈珠抿唇。
會反擊。
會怒不可遏。
會毫不留情地傾瀉自己的怒意。
太子殿下不是一個甘於容忍的人。
“可殿下這般做派,又有何用?”賈珠輕輕地,卻有些不留情麵地說道,“保成,你從來都是知道的,有些事情不是你主動避開,主動忍讓,就能真的不迎來危機。”
“倘若這危機是來自於孤的皇父,孤的手足呢?”
賈珠哽住。
他無話可說。
因,的確如此。
自古以來,手足幼時關係好,長大後自相殘殺的,又豈在少數?
“那殿下,是想要,讓出去?”
賈珠說得很小心。
一個是他現在的頭脹痛得很,無法做出太複雜的思考,可另一方麵,賈珠又本能地知道,他得抓住這個機會。
如果任由著這次談心過去,下次想要撬開太子殿下的嘴,可就沒那麼容易。
賈珠甚至有些錯覺,許是他眼下受傷,太子才會瞧著心軟。
“讓?”
允礽冷哼一聲,“阿珠,孤讓了,死的人,便會是孤。”
太子被架在東宮的位置上太久,久到他已經成為一個標誌。想要將他的影響,他的地位從康煦帝,從朝臣的心裡抹去,隻把太子扯下皇位,是遠遠不夠的。
非得叫允礽痛不欲生,非得叫他名譽儘毀,非得叫他一無是處!
這樣,方才能讓後來者順理成章。
賈珠的腦袋是漿糊。
他暈乎乎的,聽不明白允礽的暗示。
如果他還是清醒的時候,肯定能聽得出來,可眼下叫他來思忖,卻是為難他。
可允礽看著阿珠傻乎乎地眨著眼,然後小小聲地說著“我聽不懂”這樣的話,又著實是顯得太可憐可愛了些。
允礽慢吞吞地挪動著手指,在賈珠的腰帶上勾了勾,漫不經心地說道:“甭
管孤說什麼,要看孤做什麼。”
嘴上說說的,都是無用之地;可行動,方才是正理。
賈珠冥思苦想,絞儘腦汁,非常認真地思考了好一會。
“……太子耍詐。”賈珠似乎是明白了什麼,那視線落在太子殿下的身上,帶著好些懵懂迷茫,“皇上難道不會發現?”
“你現在頭疼欲裂,就不要思考那麼多閒雜的事情,這些往後,阿珠若是想聽,我會一一說給你知道。”
太子掐了一下賈珠的腰,然後低聲說道。
賈珠臉皺巴巴的,連說出的話也帶著一點不情不願的,“殿下,若是等待以後,您也可以編造出一個合適的借口。”
“阿珠覺得我會騙你?”
“不是殿下想不想騙我,而是殿下願不願意說,願不願意把我扯進旋渦。”賈珠平靜地說道,他表現出來的模樣,就好像他的身體一如既往,並沒有因為方才的創傷變得虛弱,“我想知道關於殿下的事。”
允礽沉默了一瞬,不緊不慢地說道:“阿珠是以何身份來問出這話?”
賈珠不會覺得這是太子想羞辱他,但與此同時,太子這話又引起了賈珠本能的不安。
他微皺著眉頭,遲疑地說道:“朋友?”
“可以,但不夠。”
允礽坦白地說道:“眼下我與阿瑪,手足並無矛盾。小四關切的那些並非要事,不過是我的一點嘗試,我有想知道,想確定的事情。”
所以那是試探,而非其他。
賈珠聽完後,並沒有高興或者不高興,他露出一個有點古怪的表情,“……殿下,你方才所說不夠,又是什麼意思?”
“阿珠覺得呢?”
允礽挑眉,含笑說道:“朋友,阿珠的確是我的朋友。但阿珠也有許多朋友,所以我說,隻是朋友,是遠遠不夠的。”
賈珠小聲嘀咕,“可我的朋友也沒幾個……”
“但孤的朋友,隻有阿珠。”
賈珠頓住,沉默了。
身為太子,允礽真正意義想要交往的人,是絕無可能不牽扯到他的身份。而一旦摻雜了利益,不管是怎樣的感情都會變質。